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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箫子沉握住那颗尚且在跳动的脏器时,我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甜香醉乡温柔乡,三者之梦孰短长?
此后我连着做了很久的噩梦,梦见那颗跳动的心脏,梦见时玖一把抓过来想要生吞,梦见白夜和千雪去抢夺那颗心,梦见那颗心掉进神农鼎,烧成了一堆焦炭,风过成灰……
真的很奇怪,明明箫子沉滥杀无辜,心思狠毒,我却有点喜欢他。我还记得他坐在落雁阁上专心弹琴的模样,也忘不了术士会上他那炫丽璀璨的一笑,潇洒如风的气度让我和师姐们止不住地花痴傻笑——他曾是那样风采翩然的密宗大弟子,但他死得那么惨烈、那么痛快。
明知曲有误,不悔心如此。这样的箫子沉,我很羡慕。
毛茸茸的东西扫过我的脖子。我下意识地把被子拉到了脖子以上的位置,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
我觉得有湿乎乎的舌头在舔我的脸。我打了个冷战,睁开眼擦脸,看到了一个深紫色的狐狸头。小紫狐用爪子挠了挠肚子,“吱吱”地蹦到了一双白皙纤巧的小手上。“吵吵吵,就知道吵!再不安分老娘剥你的……”千雪欺负小动物欺负到一半,看到睡眼朦胧的我,立刻换了一副温柔甜美的嘴脸:“哎呀呀,小梨儿,你总算醒了,我都快急坏了。”
装!
我躺在客栈的床上,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我眯眼道:“怎么是你?”
她不顾我的安危,和箫子沉硬碰硬,这页还没翻过去呢。千雪笑得甜腻无害,一派我俩全然没有过节的样子,“不要不高兴嘛,我知道你在怨主人没有在这里守着你,但是他有让我来啊,千雪可比他会照顾人……”
“他真贴心。”我磨着牙,说得很是着力。
千雪贴上来握着我的手道:“小梨儿又闹脾气了,主人他不是故意冷落你,他实在抽不开身的。他和花尊主,还有你的师兄师姐们,进宫去见皇上了。”为了证明白夜是个十成十的大善人,她补充道:“其实小梨头天昏迷的时候,主人着担心得很,花尊主赶他走他都不肯走呢。你身上的伤也是他抚琴治好的。”
“……”
且不说她的话里有多少水分,我摸了摸被箫子沉捅得血肉模糊的地方,竟然很平整,也不怎么痛了。
“这都是拜他所赐,我是不会感谢他的。”回头假惺惺做好人,我才不会买账。我只记得我命悬一线的时候,某人眉头也不皱一下,对于千雪这个帮凶,我当然也不会给多灿烂的脸色。新仇旧怨,我一定会好好记得。
千雪转动着眼珠,可怜兮兮道:“原来小梨儿记恨我们了。我们也不是有意见死不救的呀,若不是我拖着时玖的身体出现,让箫子沉住手,他早就杀了你是不是?我和主人一边和箫子沉周旋一边想救你的办法,可是……”
“可是你们心照不宣地决定牺牲我了!”
对着千雪真是客气不起来,我愤懑地白了她一眼。
“没有没有,我是看准了箫子沉不忍心对你下手才敢那么做的!主人也肯定也这么认为!”
“放屁!”我是白痴吗?
“没有啦……”千雪软磨硬泡地安抚我。
我气道:“出去,不想看到你!你们幻宗的人一个比一个虚伪!”
千雪被我推得靠近不能,她嘟起嘴对怀里的小紫狐说:“完了,我也被嫌弃了。其实小梨儿是受到打击了,主人没有救她,她很伤心,她光想着主人的不是,却不知道是她自己也说了过分的话。”
“……我说了什么过分的话?”
千雪很有底气地说道:“因为你一开始就是一副‘这下死定了’的表情啊!还说什么你和主人根本不熟,他当然会生气、会吃醋了!你不信任他,就不能把错都推到他身上,再说了,你只顾着撇清关系,半句话也没有求他救不是吗?”
我一时无言。
难道这还能是我的不对?颠倒黑白,绝对的颠倒黑白。我泄气道:“我又没有说他做的不好,你们都做得很好。现在箫子沉死了,我却活得好好的,我没什么好说的。你告诉白夜,我一点也不生气,只要他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满足了。你快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们。”
看到一次倒霉一次!
所以,眼不见心不烦!
我抱着枕头躲进被子里,无论千雪说什么也不肯出来。
“算了,我不管了,女人耍起小性子来真可怕,心里明明有期待,却不说出来,你这样一点也不可爱!”
“对不起我就是一点也不可爱!不可爱总比没人性好!”
没人性没人性没人性,你们见死不救没人性。我咬着枕头郁闷地挺尸,不打算再理她。再说下去,我都想哭了。
“唉。总觉得主人要跪搓衣板了。”千雪叹了口气道,“小紫,我好饿,我们去厨房偷鸡汤喝吧。”
门一开一关,就再没了声音。
我躺在床上又睡了一会儿,有人送饭来了。鲜香的鸡汤,碧绿的菜叶,还有颗粒分明的米饭,虽然简单,倒是合我的口味。我吃了两口,垫垫胃,问:“师父呢?”
二师兄抓头道:“唔,大概是躲起来了。”
“怎么?”觉得我会骂他吗?其实我是很想骂,这些人都知道箫子沉曾是师父的首徒,可个个守口如瓶,不愿透露给我半分。
之前六师兄的事,师父也是瞒着。
他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我冰冷的表情把二师兄给吓住了,他期期艾艾道:“当时那个事,师父他,不想的……我和大师兄相处的时间最长,我最清楚他是怎样一个人,他爱上一个魔女,大家都以为他不过是一时新鲜,没想到他是认真的……大师兄为那个魔女杀了不少术士,如果事情传出去,那是死罪,师父帮他善后,压了下来,很不容易的。谁也不想自己最疼爱的徒弟忽然就毁了。”
我知道,那个看似疯疯癫癫的死老头满肚子都是心事。他的徒弟没有一个是不用操心的主。我很怕下一回二师兄跳出来说,其实他是天上哪个星君的转世,下界来渡桃花劫,然后一阵香风,一个娇俏的仙子就把他掳走了。
“凡人啊,真他娘的渺小。”我瞅着二师兄姣好的脸蛋瞧了大半天,得出了这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结论。
他茫然地眨着眼睛。
我一口气把汤喝干,“你知道我来密宗之前,是什么身份吗?”
二师兄吓了一跳:“咱们能不能换个有益健康的话题?”门规第二条,入我门者,不论过往。
对于他的不配合,我很不爽:“你真的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天机崖?”
“阿梨,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我不会歧视你的,你不要自卑!”二师兄眼里“嗖嗖”直冒的精光出卖了他,他根本就是竖起了耳朵想听八卦。
我慢条斯理道:“我姓姬,单名一个璃。”
“靠,你现在也姓纪,单名一个梨!”
“不是纪年的纪,是……”
我待要解释,“哐当”一下,门板被师父踹开了。他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把二师兄当布景,抓着我的胳膊大惊小怪地叫:“小梨子!”
“……”
“嘿嘿嘿嘿嘿,小梨子,没事就好,吓死师父了。白夜已经什么都招了,他说是他非拉着你跳井去帮他的,那不靠谱的小子,差点害死你!不过好在神农鼎拿了回来,没有另生枝节……”师父聒噪地说了一大通,我惊讶白夜他能把谎话编得如此圆润,以至于把他在石棺里做下的无耻行径全部略过。
我讶然了好一会儿才道:“他真行。”
“不过他还是惹了点麻烦。”
“怎么?”
“他光顾着带你回来,把影姬给放走了。”
真相大白,凶手伏诛,神鼎取回,即使影姬跑了,也情有可原。这或许是白夜能力范围内最好的结果。不想承认自己拖了后腿,我冷哼一下,不发表意见。
师父笑得很开心,揉面团一般揉着我的脸说,小混蛋,还好你回来了。
哪有这样奸笑着骂人小混蛋的?
不过我大度,由着他揉。我知道箫子沉没能回来,老家伙心里不好过。我抱着他的胳膊笑道:“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一辈子伺候师父。”
“开什么玩笑!”师父几乎是想也不想,立即跳到了二师兄身后,脸上的慈爱一扫而空,“你赶紧给老子嫁人!”
“……要不我嫁给二师兄吧?”
“嗷!”二师兄以最快的速度连滚带爬地从我面前消失了。
、第十二章 情何以堪
师父不疼师兄不爱,我为人究竟有多失败?
傍晚的时候四师姐来看我,不但没有好话,反而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怎么老和白夜在一起啊?”她问。我想说这又不是我乐意的,转念一想,不对,这次确实是我主动贴上去的,怪不得别人。我哀叹道:“这说明我们有缘。”回回出事都在一起,不就是人们说的那什么缘么。四师姐古怪地笑了笑道:“你可别陷得太深。”
“什么意思?”
她故作高深道:“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抛却一片心。”
我睁大眼睛,做洗耳恭听状。
“好吧,既然你求我说,我就勉强说说吧。你可知道那天晚宴,素妗为什么要来找你的麻烦?”四师姐眨着眼看我,我就不信了,素妗还能和白夜有一腿不成,就算这是狗血文,也不能这么没格调不是。
四师姐嘿然道:“因为白夜曾经和她好过一段时间,她吃醋呗。”
“……”
我错了,连双修能冲破封印都能写出来的狗血文,它会有格调吗?
四师姐误解了我的表情,露出了讨人厌的笑:“姓白的今天不是没来看你吗,他先去了素妗那里,现在又和他那个漂亮的师姐出双入对,实在是忙得很。”
“……”
“白夜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花。这点你也是知道的。男人十之□都有这个毛病,你若真的在意,就得看紧点,或者别陷太深。”我觉得四师姐说得很含蓄了,白夜不是有点花,而是非、常、花,他追过的女人,凑齐十二生肖绝不是问题。我不认为每个男人都有这种毛病。至于看紧点,就是笑话了,有的人,生来就是漂泊不定的,偶尔停下来,也不会为一个人放弃一片树林。
我说:“谢谢师姐提点。我也觉得该和他清算了。”
“我和你说这些,不是想挑拨你和白夜。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忘了你身体里流着谁的血。才短短的几个月,你就把六师弟给抛在脑后了,我真替他不值!”
“……”
四师姐的话像一把重锤砸在我心上,好不容易才努力忘却的人再一次被提起,我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道:“用不着别人提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完,我撞倒了一个香炉,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跑出了客栈。
不知跑了多久,我扶着一棵树不住地喘息,一边默念“冰心诀”一边自我安慰,四师姐从小到大就爱挑我的茬,何必把她的话当回事!
可是,我仍然平静不下来,只觉得天昏地暗,所有的人都在指责我。
我按着胸口,哗啦一下,呕出一口血来。
“你这是在和谁过不去?”
朦胧之中,我跌进了一个人的怀里,温暖的气息让我身体发软,再也不想靠自己的力量支撑着。
缓了一会儿,我冷冷地开口道:“你来干什么。”
总不至于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专程来看我倒霉吧。
白夜抓着我的手腕冷笑:“那个人的名字就一点也提不得?听到一次就要吐血?”
“不关你的事!我……咳……”
完了,又是一阵翻江倒海,气血上涌。
白夜探了探我的脉象,二话不说把我翻了个身,按在树上。他封了我天突、玉堂等几处要穴,轻轻地抵住我后背,一股强劲霸道的灵气流入了我体内,感觉全身的经络畅通无阻,我贪心地想要汲取更多,他却忽然停手,把我翻回了正面。
“别……”
我求饶似的□了一句,得到的却是无情的回答,“先告诉我,你打算同我清算什么,怎么清算。”看来,他已经把我和四师姐说的话听进去了。这样也好,不用费太多口舌。我别过脸道:“你不是也承认了,外面的流言不可信,我和你根本不熟。而且,我们碰到一起也没什么好事,以后尽量不要再见面了!”
我以为白夜听到这话定然会拂袖而去,但他却笑了:“看来是真的,千雪说你气得要我跪搓衣板了。”
“我没生气。我不是在赌气。”
我又不是他什么人,怎么能让他跪搓衣板。我只是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冲击,理论上来说,这点冲击也是不应该。被白夜折磨了这么些年,我早该学会凡事可以计较,但最好不要较真。
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挺好。
然而,白夜对我无谓的态度很不满意,他捏着我的下巴,硬是把我的脖子拧向了他,他说:“你能不能表现得像个女人?”
“……我怎么就不像女人了?”
白夜的瞳孔里掠过危险的光芒,他用力握着我的下颌骨,以一种居高临下,不可一世的眼神细细地打量我,像是要把我所有表情都捕捉得一清二楚,不容许我有一丝隐瞒。
一不小心变成这样屈辱的姿势,我虽然脸皮还算可以,却仍是觉得自尊心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