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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华余将阿楚暂时安置在小俏儿房间里,然后听从公子吩咐去烧炭炉了。趁此空档,公子拉着小俏儿到了阿楚跟前。
公子俯身握住阿楚的腕子,指尖点她掌根正中心,想要续些仙气给她,却意外地发现,仙气被阻挡在她体外,根本无法续入。
可此人明明是肉体凡胎,即便是修行的道士,按理说也并不会出现无法续入的情形,公子蹙眉,手指由她掌根正中心向后划动,指端带出一抹青色的光,而后阿楚皱巴巴的衣领里便露出一圈白光来。
公子将她衣领微微拉开,一块不过一寸长宽的四方挂件便掉了出来,细看过去,那是一件琉璃质地的四方挂件,正面微微凸起,刻着一只精致的兽头。
“这是什么?琉璃么?那兽头是什么东西?”小俏儿不由好奇道。
“这上面刻的是霸下。”公子瞥了一眼阿楚,沉声道,“这也不是琉璃,是霸下的鳞甲。”
“霸下?那又是什么?”
“上古时有龙神,龙神生九子,子子不同。这霸下,便是龙神一子,形似龟,随禹治过水。”公子指尖一点那琉璃,那琉璃便再度闪起白光,“得他一片鳞甲,无忧性命。放心吧,这姑娘不会有事的。”
小俏儿脸上的泪将将干了,一听公子这样说,竟又哭了。
“不许哭了。知道她没事还要哭,哪里有这样傻的人?”公子逗她,“懂不懂物以稀为贵?少掉几颗金豆,兴许还能拿去换银钱。”
她想笑,可又憋着泪,一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公子见她傻傻的反应,自己倒先笑了。转头又瞥见那片琉璃色的霸下鳞甲,他的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
霸下早已在世间匿去一切踪迹,连他也并不知晓他的行踪,这姑娘身上又怎么会有他的鳞甲?是家族世代流传?还是得人赠予?
记得小俏儿曾说起过她是在玉龙山上长大的,玉龙山上的扶云观是座久负盛名的道观,几百年常青,道长多擅伏魔降妖,而这道姑小小年纪,竟孤身一人闯入深宫去,多半道法也是不能小觑的。
难为她能逃脱,路上应该也吃了不少苦吧。
公子起身:“你照顾她吧,有什么事只管来叫我,另外我再叫华余去请个大夫来,霸下的鳞甲虽有咒力,这姑娘到底还是肉体凡胎,需吃些药调理的。”
小俏儿应下,公子又叮嘱几句她不许再哭之类便合门而出。
将将出得门来,公子踩重步子走在积雪之上,来至合欢树下:“合欢。”
合欢由本体中幻化而出,伏地叩首:“公子有何事吩咐?”
“你可知霸下之名?”
“霸下?公子是说,那上古龙神第六子?”
“正是。”
“公子怎会突然问起他?霸下不是早于千年之前便已隐匿,不再现身了么?”合欢疑惑道。
“可如今,那道姑身上却有霸下鳞甲,而且,那鳞甲断不是千年前的旧甲,琉璃色鲜艳,一看便知是近百年才生出的新甲。”
“公子的意思是……霸下也许仍在这尘世之中?可霸下出山,必定有地动山摇之势,又怎会如此安谧?我听闻世间有制棺者,能制秘药,使尸身栩栩如生,也常有人得了鳞甲这类神物交由其琢磨,说不定那道姑身上的鳞甲便是交由那制棺者琢制而成。”
公子沉吟片刻,又道:“这样说来,倒也有几分道理,制棺者鬼斧神工,手段出神入化,做出这样器物也并非难事……好在这并不是什么需得过分疑虑的事,霸下的鳞甲向来只做益身延年之功效,并不能使人功法精进,暂且不说此事。我过不了多久便要上京去了,莲鲤斋便要劳你与锅精守卫了。”
“自当尽力。”
“过两日,我会将原和召回,他是御守之兽,可助你一臂之力。”
合欢不解,问道:“公子,莲鲤斋何用劳烦原和?我与锅精应当绰绰有余的。”
“别忘了,这儿可不是只有你们这两只精怪而已。”
合欢猛然抬头:“公子难道是指倚微?不,他不会做什么坏事——”
“不是他。”公子蹙眉,“难道你没有察觉,前几日那新来的一只精怪么?”
合欢怔住,这几日一直风平浪静,她并没有感觉到有其他精怪出现的痕迹。
“唔,看来她将自己掩饰的很好。不过我已知她,也已与她打过照面,她应该不会隐匿很久。”
“不知她究竟是谁?”
“我与你说起过的,可救倚微性命的,草芥。她不是夕颜山的精怪,来路不明,亦不知她目的何在,你需提防。”
“我明白了。”这倒有意思,瑞兴城来了只精怪,她竟然没能察觉?不知那精怪是何等样貌,等哪天遇上了,一定要仔细盘问一番。
“其他便无事了,你退下吧。”
合欢便再无话,躬身退下,隐入本体树木之中。
公子手指隐在袖中,轻轻弯曲,便收起了方才设下的结界,正巧看到庆余与华余搬着炭炉像小俏儿住的厢房去了。
房内有炭火,很快便暖和起来了。
小俏儿替阿楚换下湿冷的外衣,取过自己的衣裳替她换上,然后替她将被褥盖好,其间小俏儿的动作似乎有些大,不知弄痛了她哪里,她在昏睡之中呻吟一声,眉头皱起来。
小俏儿替她仔细检查一番后,发现她身上并未见有淤青,大多是冻伤,手脚和脸部尤为严重,不少地方因到了暖和之处而慢慢化成水泡,使她在睡梦之中也能感觉到痛痒难当。
除此之外,阿楚还发着高热,额头烫的吓人,小俏儿只能一边替她擦冻伤药,一边随时替她用湿了水的汗巾擦拭身体。
阿楚睡着并不安稳,全身的不适使得她一直在不停辗转挣扎,两只被冻伤的手涂上药之后像是油条,肿的老高却还不安分,一直想要去挠脸上气的大水泡。
小俏儿只能拼命安抚她,但阿楚的力气却非常大,她费了不少力气才能将她制住。
晌午时分,华余找来了大夫,老大夫替阿楚号过脉,开了药,可药煎好了之后,阿楚却一口也吃不下,好不容易喂进嘴里去,又被她吐出来。
折腾了好久,确定阿楚一口也没吃下去,小俏儿只能放弃,转而喂些白水,却也一样喂不进,阿楚一口也不吃,喂得急了她便全都吐掉。
就这样,阿楚滴水未进,一直撑到夜半。
小俏儿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地守着阿楚,虽然房中有炭炉,但大雪过后的夜里,仍是寒气逼人,公子不时进来查看,最后皱着眉出去,又将新做的大氅给她拿了进来,不由分说地便将她围了个严实,几乎只留了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然后他陪着小俏儿坐了很久,两人之间的话并不多,手却是一直交握的。
油灯的光渐渐弱了,而阿楚脖颈上的那枚霸下的鳞甲则闪着微微的白光,琉璃色在这样黯淡的光芒下依旧艳丽异常。
小俏儿默默地在心中念着:“霸下,请你一定保佑阿楚好起来呀……”
作者有话要说:龙生九子,其中之一是霸下。霸下长得像龟,不过嘴巴里有牙齿,背上常常负石碑之类。
曲阜孔林里就有霸下的石雕,记得小时候还爬到它背上去抠它鼻孔眼。。。囧里个囧。。。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它报复我,我头顶长了个大脓包。。。
51
51、苋苋 。。。
这一切,倚微都不知道。
他也像阿楚一般,一直陷入沉沉的昏睡之中。
自从公子在他身体里注入的那一股仙气被消耗殆尽之后,他便开始了这恼人的昏睡。他痛恨这昏睡,却怎么也摆脱不掉。
那毒已经不再使他疼痛难忍,可他希望自己疼痛远过于希望自己昏睡。疼痛他可以忍,可以有青根土暂时压抑住,可是这昏睡却使得他什么也不能做。
精怪不会做梦,他们的沉睡中只有无止境的空白,而他多想再清晰地在脑海中想一想那个女子的脸,一瞬,再多一瞬。
那个印记消失的地方像是缺了什么,变成一个无法填补的空洞,他尽可能地蜷起身子,却感觉无法遮掩住那个洞。那个洞里仿佛有来来回回的风,将他心里关于她的一切吹得呼啦啦四处散落。
他觉得眼眶好像有些发热,抬手去抹,却发现根本没有泪。
对啊,他是妖,妖怎么会有眼泪?哭,这是一种他们永远也不可能拥有的发泄。所以,他在看着她流眼泪的时候,心里总是艳羡的。
而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悲。
会死吗?
会死吧。
他知道这是很难解的毒,连合欢他们都没有办法。他有感觉,好像身体里有一枚游走的针,正在渐渐逼近他的心脏。
他的命不算长,除却陪在她身旁的两百年,好像剩下的年岁转瞬即逝。而今走到这里,却只剩这一身狼狈啊。
真丢脸。亏自己平素还在蜜九面前那样大言不惭。说起来,如果知道自己会死,那个傻呆傻呆的小子大概会哭吧?
哎?又忘记了,那小子和自己一样啊,都是没有眼泪的精怪而已。
幸好他给自己设好了结界,在死前能不让别人看到自己丢脸的样子。
汹涌的昏睡感又一次袭来,他终于无力再抗拒,重新陷入其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感觉到自己设下的结界被人打开了,有什么人来到了他的身旁。可他全身无力,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不过触感还在,这让他稍稍安心了些。
他感到有一只微凉的手放在他胸膛上,轻轻地在他胸膛上摩挲,那只手柔若无骨,拂过他的肌肤时,像是轻柔的羽毛,还有些痒痒的。
而后他听到女孩子的声音:“哎呀,居然已经毒发到这种程度。你可真能忍。”
“你……”他终于挣扎着吐出一个音节,却被另一只凉凉的手捂住唇。
那个女孩子的声音好像在笑:“嘘,别说话。我知道你想问我是谁,不过也许你已经猜到我是谁了。别挣扎,我手上的针可不会客气的。”
倚微感觉到胸口上有一丁点极仓促又极尖锐的疼痛感。
“倚微。”女孩的声音又来了,一声声叫着他的名字,好像恋恋不舍一般,“倚微,倚微。你知道吗,外面又下雪了,很大很大,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景象呢,我总是在夏天的末尾就被迫陷入休眠。不过,我终于能看到一次了,很满足。嗯,雪花飘舞的时候,就像……就像你在春天最后坏脾气地抖落花瓣一样。”
他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她是那个被小俏儿救回来的女子,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她也是精怪,是春生秋枯的苋菜,永远只能看到鲜艳的季节,见不到大地的寂寥。而他也明白,她的突然出现,并不代表着什么好事情,不合季节的事物出现,往往只有两种结局,一种是侵蚀,而另一种便是毁灭。
他不认为她是第二种,那么,剩下的便是要揣测她的意图了。
而她仍在说:“蜜九爱吃甜的东西,我买了两大包水晶蜜枣,已经被他吃掉一包半,也不怕牙疼。他可真笨,非要到雪地里去嗅香,可连我这样没有见过雪的都知道,雪是无根之水,哪里有什么香气呢?可她偏偏要去嗅,落了一脸的雪花,好玩极了。”
言笑晏晏,一副纯良天真的语气。
他在黑暗中看不到她的样子,而前一日那匆匆过的一瞥也早已模糊了,只能听得到声音,这让他心里没有底,上下不着。
“我还用脚量了一下,从桃花醉阶下到对街铺子的阶下,一共是三百二十步,别人都跟我说,只看着脚下往前走是走不了直线的,我开始还不信呢,可是那么试了一次之后,我发现还真的是这样,我是脚跟对脚尖地走呢,居然还走不直,你说,这多奇怪呀!”
胸前又一点尖细而锐利的疼痛。
她是用针的吧,手法奇快,一边谈笑风生一边还能这样毫不犹疑地下针。
不知为何,他终于有些相信她是来救他的了。可是他并不敢掉以轻心,鬼才知道她之后会以什么相要挟。
她忽然沉默了,只是不停地在他全身各处刺针,他感觉身上好像有一股气在试探着活动,而她手里的针正是印到那一股气的向导。
那一股气在他体内渐渐地加快了游走的速度,最后在她的针刺引导下,终于来到了他的心口,他能感觉得到,那股气此时正不断盘旋,躁动不安,好像在等待她的最后一次引导。
可是她却停顿了下来。
她在说话:“我知道,你在揣测我,你不信我,即便我做到这样你还是在怀疑我的用心。这是我没办法改变的事情,就像你改变不了一直在等待她一样,我明白。我只是觉得,太不值得了。”
不值得?可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等待是不值得的。
“这是最后一针,这一针刺下,你便可逃出生天。我不要你什么条件,我也不会要挟你什么,我只是希望,能让我在你身边多呆一些时间。”
他没有回答,他知道自己能回答可是他选择沉默。
她似乎又笑了一下:“没关系,我知道会是这样。你选择做你认为对的事情,而我也可以选择我可以做的事情。”
而后,他再次感觉到针刺的痛楚,只是这次比之前的刺得要深,几乎刺穿了他的胸膛。而在他心口一直徘徊的那一股气,藉由这针刺的力量,喷涌而出。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