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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敌国为质子的皆是如此,行动上总是受诸多限制,不自由。
宋绯看着面前那份量十足的五菜一汤,正常男子的饭量比女子大一些,怕引王宗印疑窦,她不敢剩太多。
但自己又吃不了这么多,偷偷倒掉的话时日久了又怕被人发现,所以宋绯在用膳会让田业和韩云起在一旁伺候,顺便偷偷帮她解决掉一些。
总之,她不容易,跟随她来晋国的也十分不容易。
田业在最底层摸滚打爬过,什么样的囧境都遇上过,身处这样的险境里还能自得其乐说:“世子,坦白说,小人在卫国时吃得可没在这里吃得好。”摸了摸肚皮笑呵呵的,“来晋国两个多月,我倒是胖了不少。”
韩云起抱剑立在一旁,闻言瞟他一眼,微哼:“在这样的险境里你还能吃胖,我真心佩服你。”
宋绯忍不住微微一笑,斜眼看他:“愁眉苦脸也没用,还是看开一些为好。”拿巾子净了净手,又顺手取下悬在壁上的长剑,“走,练剑去。”
每日练剑是家常便饭,坦白说,宋绯不是习武的料子,学了两个月才堪堪将一套剑法练得稍微熟练一些。韩云起性子耿直,不会因为她的身份而有所顾忌,授起剑术来完全就是严师的姿态。
宋绯还没受过这样的苦,原本养尊处优的一双手结了好多厚厚的茧。可又不能像个女人一样撒娇使小性子,否则让外人撞见了就不妙了,只好打落牙齿混血吞。
今日确实有些乏了,宋绯只练了半个时辰便作罢,回到寝室沐浴一番后躺,床上歇息去了。
田业和韩云起宿在隔壁的耳房里,她扯开嗓子一喊,他们便能听到。
帷幔放下来,月光幽幽洒进来,宋绯睁着眼,依旧睡不着。
她是卫国的公主,真正的卫世子是她的兄长宋谨。
三个月前,秦国铁骑踏着卫国百姓的尸骨一路势如破竹,兵临卫国国都楚丘。
卫侯亲自披甲上阵,冒着大雨在城墙上指挥作战。可强秦已团团将楚丘四面包围,城内供需被断,卫氏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待宰的羔羊,差别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而早在强秦逼近楚丘时,卫侯早已派出两拨人马分别前去楚国和晋国游说,希望这两个大国可以伸出援手。
卫世子带了一波人马前去楚国,迟迟没有传来消息,倒是晋国率先伸出了援手,呵,所谓的伸出援手也不过是站在自己的利益上罢了,晋国的要求是帮卫击退强秦,卫割五座城池答谢,而且还要求卫国世子入晋为质。
这一招真是狠,谁都知道卫侯年迈,女儿不少,膝下却只得一个儿子,晋国握住了卫世子,不怕卫国不臣服于晋。
卫侯虽百般不愿,但整个卫国与儿子相较,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最后咬牙应了。
与晋订下盟约后,晋国迅速出兵,使了招“围魏救赵”之计大败秦国。
晋国要求卫国履行盟约,可是远在楚国的宋谨突然失踪,堂堂一国世子突然失踪,说出来恐怕不会有人相信,而且早不失踪晚不失踪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传到晋国,晋王怕会以为是推脱之词,彼时卫国遭秦血洗,元气大伤,晋国若是再以不守信诺这个借口伐卫,那真是半点抵抗之力都没有。
不得已,宋绯代替大哥入秦为质,宋绯同兄长有七分相像,身高也差不了多少,只是她皮肤白一些,身材偏瘦一些,况且大哥久居深宫,与各诸侯国鲜少接触,她仔细打扮一下应该可以瞒天过海。
一人之身,却系着整个卫国百姓的生死存亡,肩头的重担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在晋国的每一天真是如履薄冰。
也亏得她天性乐观,不至于被压垮。
宋绯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摆脱这困境。
逃跑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让晋王下令放人。可是没有天大的利益他怎会放他回国?心里忍不住长叹一声,她身上目前没有这个筹码,眼下唯有伺机而动。
各种纷繁复杂的想法自脑中一晃而过,辗转一夜也没睡好。
第二天宋绯又是睡到日上三竿,洗漱一番后,田业打帘进来,站定在帷帐外躬身道:“世子,车马已经备好,今日我们去哪儿?”
在晋国两月,宋绯每天的生活基本就是吃喝玩乐,斗鸡走马,吃喝嫖赌样样不落,因为一个浪荡不羁不务正业的世子比正经八百居安思危的世子更容易令人放心,而且市井之中鱼龙混杂,多结交些三教九流的也不是坏事。
柔软的日光落在帷帐上,大片的光晕,宋绯看着那片光晕,低头想了一会儿,道:“今日不出去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今夜晋王在王宫中设了场宴会,就是在那个宴会上,一众舞姬献舞庆贺,酒酣耳热之际,晋王让诸位舞姬献酒,一位妖冶的舞姬大胆地坐在了她宋绯的腿上,她当时吓了一跳,差点把对方推下膝头,不过看在场其他男人几乎人手一个搂着舞姬,及时抑制住了。
不过那时她并不知道,那位舞姬是故意为之。紧接着那舞姬给她斟酒,却将整杯酒洒在了她的前襟上,胸口大片被濡湿。舞姬啊一声,拿着帕子在她胸前擦拭。
宋绯察觉出不对劲,本能地想推开舞姬,对方却突然死死地抱住她,一手按压在她的脖子上,吐气如兰:“世子长得真是俊,可惜没有喉结呢。”
她心寒胆颤,手下愈加想挣脱开,那舞姬却似乎是有备而来,使了个巧劲按住她,轻笑:“世子堂堂男子,力气竟然不如小女子大么?”嘴上说着,眼色忽然一变,伴随着一声惊叫,自宋绯身上弹跳开来。
原本乱轰轰的宴会会突然沉寂下来,在座众人纷纷转头望着这一幕。
那舞姬当场拆穿宋绯的女子身份,旁观者中有许多不相信的,但那舞姬斩钉截铁一口咬定她是女儿身,晋王便令人将宋绯带下去验明正身,结果可想而知,宋绯身份被暴露,卫国失信于晋国,失信于天下。晋王若是要出师伐卫,也是堂堂正正师出有名,是卫国作茧自缚。
起初她被邀请赴会时就觉得怪异,晋国内部的庆功宴不该拉上她,现在想来是早有预谋的,那个舞姬也是受人指使。她至今不明白自己是如何让人识破身份的,她自认伪装得还算成功……
正寻思着,外头珠帘晃动,抬头望去,却见王宗印站在门外,肃声道:“世子,今日陛下在宫中设宴,请您过去。”王宗印待她还算客气,十分有礼,也是,两国没撕破脸之前,明面上还是得做足了的。
宋绯暗叹,该来的还是要来。她结好衣带,一手撩起帐子笑道:“呵,晋王设宴,膳食必定是海陆俱陈,整天吃这些是该换换口味了,这就来。”
、宫中之宴
晋王宫依山而建,位于玉都的西北部。虽说离骊山别馆算不上多远,但这热死人的鬼天气,走上一小会便能令人汗流浃背。所以宋绯乘了马车。
恰好进入雨季,晌午还是艳阳天,转眼间就乌云聚拢,黑压压一片,不消片刻,一场大雨轰隆隆而下。
宋绯下了马车,田业小心翼翼地在她头顶撑起伞,嘴上道:“世子当心脚下,小心雨水溅到衣上。”
韩云起则独自撑了伞在她身后护着。宋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抬头看向面前巍峨的晋王宫。
高高的台基拔地而起,四周地势错落,宫殿或高或矮,团团环抱住高高的台基,清一色的黑瓦,乌压压一片,如一副行在山水中的水墨画,不够奢华,却自有一番雅韵意境,恢宏大气。
一国之君也当如此,不要在乎表面的锦绣繁华,胸有城府,腹有良策,能把国家治理好才是本事。
宴会设在正仪殿,没有晋王的恩准,她带来的人是不能随便入内的,所以田业和韩云起只得站在檐下干等。
田业是个小心谨慎的性子,不放心地在一旁叮嘱道:“世子万事小心。”
宋绯点了点头,整理了下衣冠,却见两个内侍抬了红毡子过来,准备铺在殿前的玉阶和丹陛上铺以防滑,宋绯也没在意,经过内侍旁边时,那内侍却突然往后退,踩到了宋绯的脚,她吃痛,一个趔趄,田业和韩云起离得远,救之不及,眼看就要摔倒,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一双手及时拉了她一把。
宋绯站定了,瞧了那内侍一眼一眼,对方眼里毫无歉意,继续若无其事地铺他的红毡子。
宋绯早就认清了局势,质子质子,说白了就是高级一点的囚犯,卫国又处于弱势,她身后没有强大的依靠,那些惯于捧高踩低的小人自然不惧惮她。
而旁人也不敢和她走得太近,否则晋王一顶通敌叛国的帽子扣过来谁担待得起?
比如前些日子在玉人馆碰到了风流倜傥的魏家大公子,她不过凑近一些跟他说了几句话,他那避之不及的惊恐眼神至今令她印象深刻。
大家普遍对她避之唯恐不及,突如其来的有一位公子对她伸出援手,虽说只是举手之劳,但真的是太难得了。
宋绯拱手道了谢,寻思了会儿笑道:“这位兄台出手扶我,不怕别人说闲话么?”
只见他施施然收了伞,伞下是一双温雅的眉目,闻言略微顿了下,瞧了宋绯一眼:“原来是卫世子。”他笑容和煦道,“今日不管是谁滑倒我都会顺手一扶的,行得正坐得端,怕什么。”
他这想法不对,任你行事再光明磊落,架不住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宋绯正这么想着,小人就过来了。
“呦,我当这是谁呢?两位在这里说什么悄悄话呢?”
是太叔棋。
他快步走过来,一脸的骄矜,边走边喊,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那位公子没理太叔棋,转手将伞交给了一旁的长随,率先进去了,一举一动都是世家公子的风姿仪态。
只剩下宋绯和太叔棋。
若是宋绯与太叔棋无冤无仇,他这么刁难她,她八成会以为他喜欢她,因为这是个男风盛行的时代,荒唐的唐国国君甚至想立男宠为后,臣下怎么劝阻也不听,最后两位老臣当众撞死在王宫的大殿上,才将唐国国君唯一残存的羞耻心给拉回来。
确切地说,太叔棋的先祖和卫国是世仇。
太叔棋的祖上是地地道道的卫国人,但他先祖的心思有些不正,老一辈的卫侯昏庸,他便想趁机作乱,自己当陛下,结果事情败露,被夷三族,当时太叔棋还没有出生,太叔棋的父亲孤身逃到晋国,凭借其才能在晋国混得风生水起,连晋王都忌惮他三分,俨然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屡次撺掇晋王灭了卫国,可不知晋王出于什么考量,始终没有答应。
宋绯在晋国艰辛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来自于太叔氏。
这是个心腹之患。
***
宴会差不多开始,诸位大臣鱼贯席,这是一场庆功宴,原因是晋国刚打了胜仗,大败唐国,晋王高兴所以设了宴。
宋绯不知这场庆功宴邀请她来是个什么意思?不放过任何机会向她宣示晋国的国威,警告她乖乖的,否则下场会很惨?
抬头觑了眼玉座上的晋王,晋王并没有穿一身古板的冕服,而是一身玄色常服,玉簪束发,领口处露出一圈白色中衣,愈发衬得精神奕奕,他很随性的模样,座下臣子见他如此,也没有先前那样拘谨了。
宋绯不露声色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并没有发现太大的异常,倒是看到刚才那位伸手扶她的公子坐在她对面,她向身边的人打听了一下才得知他叫卿季宣。
这个名字很熟悉,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她也无暇去想,此次宴会攸关她的生死以及卫国的命运,她提起一颗心等了半晌也不见有晋王召舞姬上来,倒是座下臣子按捺不住了,提议道:“陛下,饮酒少不了歌舞助兴……”
晋王从善如流地拍了拍手,显然歌舞是早就准备好的。
须臾,众舞姬甩着袖子鱼贯而入,楚人擅歌舞,晋王宫中的舞姬大都是楚国人,个个纤腰玉束,舞姿绰约。
基本上舞姬一出场,除了个别道貌岸然和真君子以外的男人眼睛都直了。
宋绯不用刻意装,她的目光仔细在场中逡巡着,试图找出那个害她的舞姬。可是那些个舞姬个个浓妆艳抹,乍看几乎都长一个模样。盯着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宋绯掩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紧,连呼吸也不自觉屏住。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扫见一位娇俏的侍女举着髹漆朱盘走过来,站定在宋绯面前,微弯了腰:“世子,陛下赐酒。”
宋绯本能地抬头望去,晋王正转首与左右谈笑,她心中蓦地一动,端起那樽御赐的酒,起身来到丹陛之下,望着高高在上,面目模糊的晋王,躬身道:“谢陛下赐酒。”举杯仰首饮尽。
桓止转过头来,含笑看着他喝下,也举了举杯,笑得意味深长:“世子客气了,晋卫两国是有盟约的,彼此扶持,不分什么彼此。”
这话说得真是漂亮,亲兄弟还有分彼此,更何况是国与国之间。宋绯道:“在下可否有荣幸亲自为陛下斟酒。”
此话一出,伺候的宫人纷纷警惕起来,怕她有什么不轨之心。
倒是桓止意色从容,沉吟了会儿,微抬了抬手道,“上来吧。”
宋绯沿着玉阶拾级而上,坐下来的那一刻,她心里顿时踏实下来,没有晋王的默许,这丹陛是不准任何人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