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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转首望向窗外,脸容笼在冬日里难得一见的日光里,淡淡道:“世子倒是消息灵通。门当户对,有什么不好?”
宋绯不信,太叔氏和魏氏联姻,晋王能不忌讳?他想必不愿意和她这个外人说吧。且看局势如何发展吧。
晋王望了眼日头,又回头看了宋绯一眼:“时候差不多了,该用午膳了,世子快出来吧。”他嘴上说着,脚下一点也没有挪动的意思。
宋绯尽量表现得神色如常:“哦,我再泡一会儿,陛下先用吧。”
晋王含笑道:“泡久了对伤口不好。上来吧。”说着,竟然伸出手来:“世子有伤,不大方便,我扶你起来吧。”
宋绯吓得慌忙往后一缩,暗中磨了磨牙,笑道:“陛下既然邀我来泡温泉,难道还不让人泡个尽兴?”
晋王心情大好,慢悠悠地收回手:“好,世子请便。”晋王,拂了拂衣袖出去了。
确定不会有人再进来,宋绯迅速地离开欲池,穿衣服的时候手都在抖,晋王刚才的话没有一句不是意味深长,她总觉得他话中有话,他是发现了么?还是真如传言所说好男色?她救了他,他进而生了怜惜之心,想将她当男宠养?
她小时候身在宫中很寂寞,养了一只猫玩,这只猫呢挺能逮耗子,抓到耗子时,不会直接吞到肚里,而是反复玩弄,玩上一个时辰也不夸张。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老鼠在它掌下瑟瑟发抖。
晋王是这个意思么?
宋绯结好衣带,拂帘出去了。晋王负手立在廊庑之下,衣带在风中飘动。
宋绯走过去,说:“陛下,你觉得男人喜欢男人这件事恶不恶心?”
晋王淡淡道:“基本上只要干涉不到我,我不会管它恶心不恶心。”
宋绯说:“那我如果喜欢陛下,陛下会不会觉得恶心?”
、争风吃醋
因宋绯急急追出来;把御寒的大氅落在了浴室里;即使外面日光耀眼,也挡不住冬日的寒意;她呵着手,身子瑟瑟发抖。
晋王回身看向宋绯:“世子刚才说什么?”似乎想了想,含笑看着她,“你说喜欢寡人?”
宋绯想起方才在浴室里的一幕,根本不敢直视晋王;她别开眼;假装凝望远处;声音也有些飘渺:“我只是说如果……打个比方而已;我的性向很正常;真的很正常。”
晋王缓缓笑道:“若是天下男子长得都像世子这般,断袖一回又何妨?”
宋绯用力地咳了咳,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身后陡然传来砰的一声,宋绯慌忙回头只见一个宫女摔倒在殿门口,手里还捧着一套雪白的裘衣,显然是被她的话震惊到了,眼中有惊讶、不敢置信以及鄙视。大概是年龄太小,一点也不知道掩饰自己的情绪。
宋绯立即做出反应,上前一步,很有修养地扶小宫女起来,握着她的手腕含笑道:“小姑娘,在宫里谋生有条定律,有些事情你知道也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当然更不能说出来,误会我没关系,让人误会陛下就不好了,你说是么?”
她说这话的本意是怕小宫女到处乱说,人呢最喜欢捕风捉影,一旦谣言满天飞,晋国的那些谏臣恐怕该上疏说“古有红颜祸国,今有男宠祸国,请陛下明察”。
然后太叔衍再抓住机会煽风点火一番,她就成众矢之的了。
小宫女愣愣的,怯怯地看向晋王。
晋王面色如常,淡淡道:“就照世子的意思,你明白么?”
小宫女怯怯地应了声。
晋王扫了眼她捧在手里的裘衣,吩咐道:“给世子披上。”
宋绯愣了下:“送给我的么?”
晋王微微颔首。
小宫女虽然不大会掩饰情绪,服侍人倒是挺细致的,中规中矩地给宋绯穿好,末了,还替她整了整缀在腰间的玉组佩。嘴里还夸赞呢:“世子这么穿真好看,像个大姑娘似的。”说完自觉说错了话忙闭了嘴,怯怯地告了退。
宋绯觑向晋王,他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她心里急得跟猫抓似的,心一横,豁出去了问:“陛下,您已经知道了吧?”
晋王仍是笑,忽朝宋绯伸出手来。宋绯吓了一条,本能地想往后退却还是坚定地站在了原地。
晋王手伸过来,摸索着找到领口的系带,嘴里说道:“知道什么?世子有断袖的倾向么?”
宋绯心跳如擂鼓,偏偏晋王迟迟不肯松手,慢悠悠地打好结,手指还有意无意擦过她的脸颊。
最后又替她重新整了整衣领,偏头看着她:“好了。”她的脸腾地红了,忙别开脸掩饰。
“走,去用膳吧。”
宋绯没有心情吃,更没心思再呆在这里,匆匆找了借口告辞。
宋绯这回没有乘辇车,被阴霾笼罩了十多日的天空难得放晴,她弃了车改步行,长而笔直的街道两旁,尽是高门深院,走了长长的一段路,她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事已至此,再纠结也没有用,晋王没有拆穿她,她就当他不知情,该怎么过还怎么过,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呢。这么一想,心情顿时豁然开朗。内侍在她身后驾着车缓缓跟着,宋绯回头摆手道:“回去吧,我再走两步就到了。”
内侍摇头:“那可不行,我奉陛下命送世子回去,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那随你吧。”宋绯笑笑,刚要转身,发现内侍脸色陡然一变,他大声喝道:“世子快闪!”
宋绯尚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泼天的冰水自头顶罩下,水里夹着巨大的棱角尖锐的冰块,一股脑地砸在身上。宋绯脑中一个激灵,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内侍慌忙跳下车来扶。
宋绯晃了晃,勉力站稳,拨开内侍的手,低下头来看滚落在脚边的冰块,她身上裹着厚厚的裘衣,砸在身上倒不觉得疼,可是有的砸在了脸上、脑袋上。她现在不仅头疼,白皙的脸上也起了红痕,长长的一道,很是触目惊心。
内侍哎呀叫了声:“这谁这么缺德!这么大的活人没看到么?”抬眼不经意一扫,看到一个青衣婢女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手里拎着一个银制的脸盆,掩着嘴一副惊惶的表情,他仰着脖子再往上一看,黑底金字的篆体刻着“魏宅”二字。
他吓得立马噤了声,对着宋绯小声嘟囔:“我刚才看得清楚,那丫头分明就是故意的,可没主子指使,她也不敢做这样的事,世子可是得罪了魏家的哪位?”
除了魏蓉还能有谁,宋绯揉着脑袋望过去,只见那青衣婢女放下银盆提着裙子跑过来,歉然道:“世子,真是对不住,奴婢没看见。”
道歉道得一点诚意也没有。宋绯打了个喷嚏,正想开口斥责,那头魏蓉摆着名门闺秀的架子从里边走出来,依旧是清冷高贵的模样,她站在台阶上,环视四周一眼,袖着手对着那婢女狠斥一番:“真是不长眼!世子这是刚泡了温泉回来,你就泼人家一身,你说该怎么办?”
那婢女诚惶诚恐地跪下。
宋绯琢磨着魏蓉话里的意思大概是她得知晋王邀自己泡温泉,心里不是滋味,就让婢女站在门口就等着她从这里经过然后泼她一身冷水。太明目张胆了!
女人的嫉妒心真可怕,更可怕的是她连男人也嫉妒,新仇加上旧恨,这仇是解不开了。
魏蓉确实是成心的。她心高气傲,怎么可能会看得上太叔棋?魏凝之本来也是看不上太叔棋的,但是自打得知女儿背着她和人偷情后,觉得这个女儿真是败坏门风,寻思着赶紧把女儿嫁了得了,嫁人了就安分了。
正好太叔衍也是觉得自家儿子整日花天酒地,是该娶妻的时候了,娶妻了就会安分些了。
两人一拍即合,就这么说定了。
魏蓉再傲,也拗不过父亲,除了生气竟然无可奈何。
她心里窝着火,转过脸来,对宋绯笑道:“这丫头不长眼,我在这里赔个不是,世子先回去把衣服换下吧,可别染了风寒。我家兄长前几日猎了两头貂,回头我让人做成裘衣差人送给世子。”
横竖已经撕破脸,宋绯也不想忍气吞声,淡定地挤了挤衣服里的水,故意斜睨着她笑道:“这件白狐裘呢是陛下赐的,你确定你送的能比得上陛下赐的么?”
魏蓉一愣,随即冷笑:“有本事你就让陛下再赐你一件得了。”说完,拂袖进去了。
宋绯忍不住笑了。
内侍左看看右看看,这画面怎么越看越像女人在争风吃醋啊?
这么冷的天,有人往你身上泼一盆冷水,身体再强壮也得染了风寒。宋绯没能例外地染了风寒,卧病在床。晋王知道后只过来看了看宋绯,丝毫不提魏家的事,还真是偏袒魏家,连她这个救命恩人也不管了。
宋绯就当被狗咬了一口,谁知更过分的还在后头,这日,田业打魏家门口经过,魏家家仆恰好在门口扫地。田业也明白少惹事的道理,尽量避着走,可是田业往哪里下脚,对方就拿着笤帚过来挡道,存心不让你过。还振振有词地说:“你长不长眼啊,老往我笤帚上踩!”
宋绯知道后气得呕血,魏家是属螃蟹的么?这么横行霸道!上次魏蓉找人伤了云起,她还没算账呢,这会又屡屡针对。
田业道:“世子,别气别气,魏家好歹没使阴招,要是来暗的,我们吃得亏更大啊。小的有个好消息告诉您。”他压低声音,“我昨日去了玉人馆,得知卫侯又派了位姑娘来接青青的位置。”
宋绯惊喜道:“哦?那她可有我大哥的消息?”
田业摇头:“我怕引人怀疑,只对了密语,得知了她的身份后便急急地赶回来了。”
宋绯沉吟:“同样的办法使两次并不明智。而且晋王说不定已经知道我是女人了。我去青楼他能不怀疑么?”唉,他说话举止总是在若有似无地调戏她。她真希望他喜欢的是男人,所以才会调戏自己。
田业讶然道:“晋王如果知道,怎么可能不拆穿世子?”
宋绯缓缓道:“也许他在等待一个契机再发难。”田业急道:“那该怎么办啊?”
宋绯道:“我晚上先过去看看情况,随机应变吧。”
田业颔首:“她是新人,照理要竞拍,老鸨说了,价高者胜,我们恐怕又得花大钱。”
宋绯说:“不行的话,就把那件白狐裘卖了。”
、黄雀在后
玉人馆是玉都城最豪华的青楼;没有一定美貌程度的女子是决计进不了玉人馆的。而玉人馆有个规矩;每当有新姑娘进来,老鸨都会借机让有意向的贵公子们竞争;价高者得。老鸨自然狠赚一笔。
卫国这回派来的姑娘叫容香,美貌与功夫兼备,按照一般的定律来看,两者兼备的女子实属凤毛麟角。偏偏青青是,容香也是;宋绯觉得他们卫国真是人才济济。
宋绯一早就到了;怕王宗印那里不好交待;她是偷偷混出来的;这要归功于她救了晋王以后;王宗印对她的管制松懈了不少。她化成谁都不认识她的模样,自称卫公子,包下来一间雅间,她并不急着出手,先静观其变。
一楼大堂张灯结彩,楼上楼下挤满了人,很是热闹,不过大部分是来看热闹的,只有四五位有钱公子是真心来睡容香姑娘的。纳闷的是不见太叔棋,转念一想,也是,他马上将要娶到晋国第一美人,这些庸脂俗粉又怎么会放在眼里?
宋绯坐在雅间里沉思,她先前说了,同样的方法使两次并不明智,父王派容香过来她是始料未及,更令她措手不及的是晋王已经在怀疑她的女儿身,那么容香留在这里便没有意义,当然,田业是货真价实的男人,他也可以和容香暧昧的同时传递消息,可是容香太漂亮了,田业不具备竞争力。
所以宋绯的打算是直接替容香赎了身,可是老鸨不同意,她说:“有好几位公子相中了容香姑娘,我可不敢得罪,还是叫价吧,价高者胜。”
这老鸨打得一手好算盘,鹬蚌相争,她可好渔翁得利,人家不放人,宋绯也没法,只好按规矩来。
这时,外边寂静下来,容香的初/夜价码一直累加向上,越加越多,最后一位姓杨的公子比较财大气粗,直叫到五百金,喊价喊得另几位纷纷缴械投降。眼看着容香这朵花就要落在杨公子的怀里……
机会来了,宋绯的盘算就是让贵公子们互相残杀一个回合,大浪淘沙,只剩下一个的时候,她再出手,这次的花费比她预估的要少,上回在聚闲楼和太叔棋玩六博赢的钱还剩不少,看来晋王赐的白狐裘不用卖了。她朝田业比划了一下道:“我们出六百金。”她托着腮笑,“这钱是从太叔棋那里赢过来的,对我来说就像是大风刮过来的,花了也不觉得亏。”
田业应了声,打帘出去,扬声道:“我家主子出六百金。”
场中顿时沸腾起来,这又不是花魁,五百金已经很多了,竟然有人出六百金?
杨公子本来也不觉得容香能值五百金,五百金已经是他的底线,宋绯拿捏得正好,杨公子得不到美人扼腕长叹了一声又自我安慰道:“五百金可以够我买好多丫鬟了,还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比这划算得了。”说完,袖着手离开了。
田业站在楼上道:“老鸨,还不快把姑娘带上来!我家主子等着呢。”
老鸨笑得合不拢嘴,嘴里道:“这就来这就来!”一边说一边领着容香往楼上走,正在这时,宋绯隔壁雅间里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