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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桓止意色从容,沉吟了会儿,微抬了抬手道,“上来吧。”
宋绯沿着玉阶拾级而上,坐下来的那一刻,她心里顿时踏实下来,没有晋王的默许,这丹陛是不准任何人上来的,她谅那舞姬也不敢。
第一次离晋王这么近,他是高高在上的晋国的王,容颜是如此的年轻俊朗,一举一动都透着稳如山岳的气势。宋绯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坦白说,她是很佩服晋王的,在秦国做了八年的质子还能回国继承王位,这本身就是一种本事。
她一边斟酒,一边拿眼风瞟那些舞得很卖力的舞姬,“陛下不只救了我卫氏社稷,还救了卫国的百姓。在下一直感激万分,我身为卫国世子,却什么也不能做,真是惭愧得很。”
“哦,世子是想回卫国有一番作为?”
她现在寄人篱下,哪敢说要有作为,必须不务正业才是好。宋绯笑着打哈哈:“我们卫国人才济济,我资质平庸得很,治理国家不行,吃喝玩乐却是在行。”
桓止看他目光片刻不离舞姬,只当他是真好色。而且对他无事献殷勤,不知心里在打什么算盘。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世子觉得晋国比之卫国如何?”
宋绯扫了眼台下,歌舞已到尾声,舞姬们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她嘴上答道:“卫国自然比不上晋国的强大。”
桓止敲了敲长案,道:“可纵是这样,在世子眼里还是卫国好,是么?”
宋绯正不知如何作答,桓止却不问了,转而饮起酒来。
那厢一舞既毕,舞姬们鱼贯而出。晋王这次没令舞姬们献酒,这令宋绯很是诧异,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轨道,她心里没底,愈发地小心翼翼起来。
待众舞姬退到殿门处,殿内独留下领头的舞姬,她站在那里,浓丽的妆容下依稀可窥得姣好的五官。
宋绯也不太确定是不是那位害她的舞姬,因为当时心慌意乱,加上舞姬们衣服都一个模样,妆容也一无二致,她已记不大清对方长什么模样。不由微微屏住了呼吸。
只见那位舞姬敛起水袖拜了下去,缓缓开了口,声音婉转动听,如珠玉落盘:“陛下,妾身仰慕卫世子已久,想敬他一杯酒。”
宋绯差点失手打翻酒樽。
、烫手美人
九州大陆上,国家众多,各国都很有自己的特色,譬如鲁国人最重礼仪,楚国人最擅歌舞,卫国则盛产美男,而卫世子宋谨又素有卫国第一美男子之称,引来不少世家闺秀的垂涎,个别豪放的闺秀甚至表示为了男色可以远嫁卫国。
偏偏卫世子深居简出,据说是位挺低调的人,大部分人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越神秘越能引发别人的兴趣。
恰好有个很有经商头脑的齐国人曾见过卫世子一面,他脑筋一动,抓住这个契机,找人临摹了卫世子的画像在各国之间贩卖,狠狠赚了一笔。
这也是为什么卫侯不挑一位信得过的男子代替世子而要选择牺牲女儿,因为大家普遍知道卫世子长什么模样。
宋绯跪坐在一旁不动声色,晋国与戎族接壤,民风习俗都受戎族影响,民风素来开放,女子也是豪放者居多,眼前这位舞姬说仰慕她,放在别的场合她相信,但眼下她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小心来。
桓止自宋绯手中取过木勺,自己舀酒倒酒,一套动作做起来如行云流水,闻言瞧了那舞姬一眼,顺势道:“卫世子不远千里来到我国,只跟了两个长随,身边连个红颜知己也没有,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总去青楼也不成体统,你既然仰慕卫世子,寡人做个顺水人情,就把你赐给他吧。”略顿了下,转向宋绯,笑吟吟的模样,仿佛真的是个体贴人意的君王,“好事成双才妙,世家公子哪个不是三妻六妾,一个怕是不够,刚才那几个舞姬里世子再挑选一个罢。”
那舞姬自是千恩万谢,还朝宋绯抛了个媚眼。
宋绯腿一软,心肝差点跳出心口,且不说这个舞姬可能另有目的,就算她是真的爱慕她,她一个女人能对女人做什么,养在房里当花瓶欣赏?时日久了,早晚会漏馅的。搞不好那舞姬就是晋王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
若是拒绝也不行,她在晋国塑造起来的形象就是玩物丧志流连花丛的世家子弟,面对这样的赏赐,应该很开心才对。
她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还要露出欣喜的笑容:“谢陛下厚爱!只是……”说到这里故作为难地顿了下,欲言又止。
桓止道:“世子有话直说无妨。”
宋绯思绪转得飞快,斟酌片刻道:“阖宫上下的女子,舞姬也好,乐伶也罢,还是侍女,都是陛下的人,我不敢亵渎。倒是我在玉人馆有个相好,一直想替她赎身,奈何最近囊中羞涩,陛下若是有心,帮我替她赎身可好?”
她说的是实话,晋国只供她平日的吃穿用度,但是绝不会给她钱,她离开卫国之前倒是带了不少珍宝,可是为了完美地塑造出一个纨绔子弟的形象,早被她败得差不多了。
这话一出,底下立即传来几声嗤笑,更有大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宋绯脸一热,她的脸皮还是不够厚。
桓止面上一肃:“堂堂一国世子痴迷烟花女子,还要为她赎身,说出来让人笑话,寡人不是不愿意帮你,而是帮了你反而会贻笑大方。这些舞姬虽然比不上大家闺秀,但好歹也是清清白白,还比不上青楼女子么?”
底下的某位国之栋梁附和:“陛下说得是,舞姬的出身虽说不上多高贵,但也是经过严格筛选才得以进宫服侍君王侧,大都是良家出身,卫世子拿来与烟花女子比较,简直是在侮辱陛下。”
这话明显就是挑唆,宋绯瞧了眼晋王,他面上倒看不出来什么,似乎在等着她的解释。
宋绯想了想道:“陛下误会了,不是比不上,而是青楼女子做的便是迎来送往的生意,大都没有真心,有朝一日在下若是能重返卫国,就算抛弃了她也不会觉得良心不安。但是陛下赐的美人是一番心意,我不敢随便舍弃,可若是带回去,家有悍妻,会闹得天翻地覆的。我怕麻烦。”
几句话既表达了自己对晋王赏赐的看重又轻替自己圆了过去。
那位国之栋梁还想再说什么。桓止一个眼神扫过去,对方立刻乖乖地退了回去。他笑道:“倒看不出世子还惧内?”
下边又传来嗤笑声,宋绯居高临下,每个人的表情姿态她都看在眼里,大都是不屑,那个刚才帮她的卿季宣甚至皱起了眉头。
宋绯说:“因为看重,所以畏惧。”
桓止沉默了会儿,“既然世子不愿,寡人也不勉强。”对台下舞姬摆了摆手,“退下吧。”
那位舞姬看了宋绯一眼,很委屈地退下。
宋绯哪顾得上她委屈不委屈,心里重重地松了口气,但也只是片刻,她不敢太过松懈,因为前面或许有意想不到的灾难等着她。
晋国的君王和国之栋梁们继续饮酒作乐。
宋绯默默退到自己的席位上,她在晋国孤立无援,一旦遇到变故身边连个帮忙的也没有,或许她该寻找一个帮手。平头百姓不行,可晋国朝野上下,又没人敢接近她,更别说帮她,只除了刚才在殿门口遇见的男子。
卿季宣。
她忽然想起来他是谁了。
晋国三大家族:太叔氏,卿氏,魏氏,这三个大族几乎垄断了晋国的仕途,更是扶持桓止即位的功臣,连晋王也要忌惮他们尊敬有加。卿季宣是卿家的幼子,因功被封为长平君,宋绯上一世没见过他,不过倒是听说不少关于他的消息,全是褒奖之词。传说中是如清风明月一般的人物。
可惜的是他在二十三岁那年出门会友的路上遭意外身故,下葬那天,前来为他送行的百姓将贯穿玉都南北的朱雀街围得水泄不通,可见他有多么受人爱戴。
这世道太乱,国与国之间征伐不断,人人都是为利益而活,像卿季宣这样的好人真是凤毛麟角,死了太可惜,而且他刚才帮了她,虽是举手之劳,已令宋绯很感动。
况且若是救了他以后,以他的品德必定感激不尽,她若是再碰上困难或许他还可以帮自己一把呢。
宴会散时宋绯故意慢半拍落在后面,韩云起和田业尽职地跟在后头。出了宫门,那些国之栋梁们早已乘车离去,卿季宣刚登上车马,正准备离开。
宋绯吩咐田业和韩云起在原地等她,自己则走上前去,骄阳仍是灼热似火,脚下的土地仿佛要被烘干,高高的宫墙绵延数里,数百步开外的护城河蜿蜒似一条清泠的玉带,一眼望不到尽头。
四下里人影寥寥,宋绯站定在卿季宣的车马前:“长平君可否借一步说话。”
卿季宣闻言转过头来,犹豫片刻下了马车,“世子何事。”
宋绯道:“这里说话不方便。”
卿季宣保持着有礼而客气的距离,坦荡荡的:“无妨,世子有话直说,我若真是跟你借一步说话,旁人反倒该说闲话了。”
宋绯忍俊不禁,他这样的正人君子应该对她很不耻吧?她不以为意道:“长平君帮了在下一把,在下很感激,也有话想对你说。”
卿季宣温和地笑笑:“什么?”
“长平君想必也知我们卫国人崇尚占卜之术,就连街头小儿看着卦象也能随口说出个一二三来,我虽不才,也略懂一二。”她说得很诚恳,“长平君最近有大难,我奉劝公子未来一个月内不要远行。”
卿季宣微愣了下,笑道:“世子也说了你们卫国崇尚占卜,晋国却不大兴这些,圣人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卿某是不信这些的,不过还是谢谢世子一番好意。”
宋绯忍不住赞叹,这人真是好修养,彬彬有礼,进退有度,即使心里不信占卜之术,即使心里不耻她的行径,却还要谢她。这才是真正的翩翩贵公子,世家风范,太叔棋那德行估计是投错了胎。
她想了想,万分诚恳地看着他:“我骗你对我是没有任何好处的,我真的只是佩服长平君的为人,而且短期之内不出门对你也没太大的影响吧,何不听我一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卿季宣仍是不信,只道:“多谢世子提醒,我尽量吧。世子若无事,我先走一步。”
宋绯瞧他不为所动,看来一时半会说服不了他,那再从长计议好了。只得无奈道:“我言尽于此,公子提防着些吧。”
卿季宣点了点头,登车离去。
宋绯站在原地有些怅然,也是,她自己以前也是不信鬼神的,怎么能说服别人去信呢。倒是她的父王对鬼神占卜之术深信不疑,即使被某些术士蒙骗过也改初衷。就连当初秦国大军逼近王都时,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寻求其他诸侯的支援,而是祷告上天。真是可笑。
君王如此,底下的人也跟着君王的喜好来,导致卫国巫术占卜之风大盛,就好像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殍一样。
她的父王甚至因为这些虚幻的的事东西对她不闻不问。
只因为她的出生犯了他的忌讳。
、惹是生非
宋绯出生在五月初五。
不只卫国,整个九州大陆的百姓普遍认为五月是个毒月,五日是恶日。认为重五是死亡之日的传说也很多。
沉迷鬼神占卜之术的卫侯自是深信不疑,每逢五月初五这天都有禁欲,禁欲、斋戒,以浴驱邪。宋绯的母亲初初怀上她时,预计分娩期是在五月。卫侯就说:“希望这个孩子不要是在初五生降生。”
结果宋绯偏巧就降在五月初五那天,卫侯顿觉触眉头,那时他的妻妾们已经为他生了七个女儿,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卫侯几乎没怎么犹豫便对王后说:“这孩子也别养在宫里了,寄养在宫外吧。”
王后不肯,哭着道:“这是我生的女儿,陛下若是不喜欢她,顶多不看她罢了,我养。”
卫侯便妥协了,宋绯连名字都是母后给起的,拟公主封号时,宗正提了几个封号,卫侯甚至连看都没看,只随手一点:“就这个吧。”
王后因为宋绯遭了不少冷落,若不是卫王只有一个儿子,无人能撼动其地位,王后的宝座恐怕都坐不稳。
宋绯幼年时,其他姐妹都对她避而远之,她很委屈地找兄长哭诉,兄长会很生气地说:“我是太子,我命令你们跟她一块玩!”
哎,纵然是君王太子,你能掌握得了别人的生死,掌握不了别人的情绪,强求是强求不来的。
她和兄长长得都像母亲,只不过兄长的长相放在男人里偏女气了一些,而她的长相放在女人里偏英气了一些。小时候调皮,和兄长互换衣服,再用脂粉把两人的脸涂得同样白,外人都分不清。
兄长起初很宠她,但母后不允,还对她也很严厉,常对她说:“阿绯,你出生的这日子很多人忌讳,要是再养成娇纵的脾气更加没有人要了。母后是为你好。”所以母后努力想把她教育成贤良淑德,温柔体贴的大家闺秀,结果她还是歪了。
正因为如此,她反而没有公主的娇气,若是都如她那十一个姐妹如弱柳扶风般那样娇弱,她在晋国连十天都撑不了。
坦白说,宋绯对这个父王不是没有怨念的,直到她代替兄长来晋国时,这位从来只对她漠不关心的父王握着她的手说:“阿绯,寡人真是愧对你。”
阿绯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