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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恬微微冷笑,把蒙毅红肿的小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从袍摆处拨开,“你错了,在大哥心目中,法家的诛行不诛心只适用于诚善纯良的百姓,却从不适用于那些个目无君父的祸种……”蒙恬的话仿佛一记鞭子,抽得蒙毅的脑袋嗡嗡得响,一时间蒙毅呆跪在原地发愣,再也说不出话来。
“目无君父……祸种……原来……原来大哥看我,竟和那些人看我,是一样的……一样的……一切都是我在自作多情而已吗?”
藤条笃笃敲打长案的声音再次响起,蒙毅不愿再抗争下去,背过手沾去颊上的泪,咬牙忍痛艰难地爬上长案,高高地撅起臀部,等待蒙恬无情的审判。心里竟还有一个声音在问自己:“大哥真的、真的舍得打断我的腿吗?”蒙毅摇了摇头暗骂自己傻,怎样都好,哪怕大哥拿了我这条命去,不也是我求仁得仁,自作孽的结果么,一切皆已没有意义了。
冰冷的藤条划过道道楞子,臀腿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蒙毅闭上眼睛,等待下一轮疼痛的到来。
“大少爷,扶苏公子与冯劫老将军到府拜访。”门外传来家老苍老的嗓音。蒙恬沉吟片刻,淡淡道:“让他们直接进厅里来。”
“不……”蒙毅吓得跪直了身子哀求着,“大哥,求你……毅儿求你……你打断毅儿的腿吧……”蒙恬阴冷的表情下,哀求声越来越轻,埋在双臂间的颊上滚下两道泪来,抿在唇间,又苦又涩。
作者有话要说:
、厅中堪折辱
一向淡定从容的扶苏公子一进蒙府厅堂,温存的招牌笑容瞬间无影无踪,倒也怪不得他,须知连杀人如麻如杀鸡的冯劫老儿也被眼前的场景惊得微微一怔。
“师父……”扶苏毫不犹豫横身拦在案前,死死扒着蒙恬藤条的另一端不放,撤下左手,低头往掌上一瞧,竟是鲜红的血,刹那间热泪涌上扶苏眼眶,“师父,您怎么可以这么待阿毅?”
蒙恬攥了藤条轻轻一抖,扶苏翻到在地,“长公子若还认是我蒙恬的弟子,就莫要管我蒙家的家事。”蒙恬冰冷的双目对上扶苏的眸子。
只见冯劫握拳咳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有意讽刺还是无意调侃:“公子,看来我们今天来的不巧,正赶上蒙少帅训弟的好戏呢……”
蒙恬没有放下藤条,朝冯劫拱手一礼道:“舍弟顽劣不堪,顶撞了博士宫淳于夫子,是以在行家法,都是我蒙恬家教不严之过,倒叫冯将军见笑了。”
冯劫冷冷瞥了眼趴在案上撅着屁股闭了眼战栗着的蒙毅,狼狈可怜得像只小狗也似,哪里还是当年那个胆敢烧了朝堂上一排老臣们的胡子来练爻魂指,被蒙武追着打还笑得出声的顽劣童子,冯劫心中暗暗冷笑:“哼,这天生的小祸种倒也有怕的……真可惜我家骁儿没跟着来,不然保管一次顺了他的气。”
扶苏堪堪站起身,又要向蒙恬求情,却被蒙恬冷厉的眼神扫僵了身子,懦懦不敢出声。扶苏暗暗忖道:“师父素来公私分明,冯将军与师父也不过朝堂之谊,私交不甚了了,他怎会在外人面前,如此责打阿毅?里头想必必有文章。”
想到这里扶苏退到一边,闭了眼,不忍再看下去。蒙恬用藤条尖点了点长案,引得蒙毅一阵哆嗦着摆好姿势,“腰下去,分腿。规矩!”蒙毅已是懂得羞耻的年纪了,毫无掩饰的喝令声配合着冰冷的藤条不轻不慢抽打在两条大腿上,让他只想长案上立刻裂出一条缝钻进去,也不要受这种折磨。
耳边嗖嗖的藤条声仿佛刮在心头刀割一般疼,可是怎么也刮不走无尽的羞辱和身后切切实实的疼痛,可是不敢再哭了,若是在外人面前哭了岂不是更没脸,若是哭了扶苏哥听见了该又难受得忍不住了吧?
大哥下手的狠戾远甚往日,而且毫无计数的责罚让蒙毅直觉疼得觉得自己这具羸弱的躯体仿佛一艘破船,漂泊在漫无边际苦楚里,永远不知何时泊岸。
是第二十下吧,蒙毅腿一软,从长案上翻下来,朦胧的泪眼对上了三双眼睛,读出的是大哥的冷漠,冯劫的狐疑,还有扶苏的同情……不愿意再看这些目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犟气,未等大哥发话,蒙毅竟麻利地自己爬回案上,重新跪好。
“好啊,和我较上劲了是吧?”蒙恬微微冷笑,手中暗暗运劲,夹了内力对准了双腿只砸了三下,蒙毅又骨碌着从长案上滚了下来,“上去。”看见小弟噙泪的双眸,蒙恬心头抽动着,却依旧毫无表情地命令着。
一次又一次,在兄长毫不留情的抽打下,几乎平均每三下就掉下来一次,一掉下来又重新被喝令着上去哆哆嗦嗦跪好,也不知道是第几次,蒙毅只觉得挪动双腿都是撕心裂肺的痛,突突一下下抽着脑皮,再也爬不上那站起来不到膝处的长案。蒙恬却还是用藤条点着长案迫他起身,蒙毅自暴自弃的重新跪上去,僵硬得仿佛一具木头也似,任由了蒙恬责打。
眼见那小臀上的瘀青渐渐变紫,重叠的鞭痕已是皮开肉绽,让冯劫有些看不下去了,正欲出手阻拦,却见蒙恬握着藤条的右手渐渐变紫,心下一惊,环顾四周急怒道:“野丫头,快给俺滚出来。”
却见屋梁上纵下一位歪戴儒巾的“少年”,正是冯劫的侄女冯骊,狠狠地瞪了蒙恬一眼,竟毫不留情地往他脚下唾了一口痰,气得冯劫忙把她扯回身边,“骊儿,一个女娃娃家,像啥样子!还不快向蒙少帅赔……”
话音未落,却被侄女抢了白,“赔他爷爷的罪!二叔,要赔你赔去,什么九原少帅,骊儿今日一见,原来不过如此,就是个欺负小孩儿的大坏蛋!”
知道这侄女嘴尖舌利,损人功夫连自己都甘拜下风,冯劫长满粗毛的右手忙捂了侄女的嘴,朝蒙恬道:“少帅莫要见怪,这是俺侄女冯骊,叫俺大哥骄纵坏了。”蒙恬淡淡地瞟了一眼眼前顾盼神飞、女扮男装的小姑娘,暗笑原来这就是冯去疾那传说中如珍似宝、藏着掖着也不带出来的小女儿,长得如此俊俏却不愿示人,看样子也是个叫父母操心的丫头罢。
大老粗冯劫竟上前温柔的拍了拍冯骊的脸颊,指了蒙恬渐渐发紫的手,言语中仿佛还带了请求的意味。“骊儿乖,帮二叔解了蒙少帅手上的毒可好?”
冯骊琼鼻一扭,撇嘴竖起小拇指道:“都说九原少帅不是天下无敌吗?听说他的浩然正气百毒不侵,骊儿这点蛇虫鼠蚁破瓷烂瓦的玩意儿连这个都算不上,哪里轮得到骊儿来管?”
冯劫对这个难缠至极的小侄女向来没辙,从来都是避而远之,这下被噎住了只剩干挠脑袋,沙场雄风顿时扫地。扶苏上前一步,朝案上的蒙毅努了努嘴,“骊儿别闹了,快给师父解毒了吧。”
看了扶苏哥哥的眼神,冯骊顿时心领神会,毫不客气地向蒙恬道:“喂,九原少帅,你我初次相识,无恩无仇,不带拖欠的。所以要本小姐帮你解毒不是不可以,但要你一命换一命,这样交易可算童叟无欺?”
蒙恬只觉这老三老四的丫头甚是有趣,弯了腰与冯骊一般高,四目相对。察觉到蒙恬眼中那永远化不去的凛然寒意,冯骊惊得倒退了一步,出乎蒙恬的意料,小丫头片刻却又向前迈进了两步,瞪圆了一双丹凤眼,毫不退让。
“哈哈……”蒙恬眼神渐渐转为温和,轻轻按了按冯骊的脑壳,朗声笑道,“冯将军,恭喜冯家又多了名巾帼英雄!”冯劫得意不语,冯骊看出蒙恬把她当小孩儿看待,气得跳脚,“九原少帅,这笔生意你到底做也不做?”
蒙恬把玩着手里的藤条,笑道:“好啊,一命换一命,你打算怎么个换法?”冯骊指了长案道:“你若饶了他,并保证将来再也不这样虐打他,我就给你我师父杨子居的独门解药,本小姐提醒你哦,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哦,冯姑娘竟是杨朱子门下弟子,也难怪了身法下毒功夫确实不凡,”蒙恬颇是诧异,冷冷瞥了眼跪着不敢动的蒙毅,淡淡道,“我并非虐打他,只是作为兄长,管教幼弟,责无旁贷,骊姑娘既是杨子门下,当知这是我们鬼谷门门内之事,还请姑娘不要插手。”
“你!”冯骊指了蒙恬鼻子骂道,“有你这么做兄长的吗?但凡你把他当做弟弟看过,都不会这样像打狗一样打他,你想过他会痛会难过的吗?我看他那么小,和我也差不离吧,你看看他身上这些伤疤,都是你这大坏蛋的杰作吧……让他怕你很有意思,你很得意对不对?就你的心是肉长的他的就不是?”
“骊儿!你骂谁是狗谁是大坏蛋呢?忘了你爹爹说的吗?哪里还有女儿家的礼数?”扶苏上前轻轻呵斥道,冯骊撅了嘴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冯骊呛得蒙恬也不说话了,半晌,蒙恬的右手渐渐紫色褪去,惊得冯骊又瞪圆了眼,只听蒙恬道:“看来骊姑娘说的不错,我鬼谷门浩然正气虽不说百毒不侵,但确实不必劳烦姑娘了……可惜了姑娘好心谋划的这场交易,蒙恬当这暗血阁阁主一日,便不敢放纵幼弟,若是坏了鬼谷门与蒙家的规矩,蒙恬万死莫赎。”
冯劫憋了半天,终于上前:“少帅,骊儿童言无忌,爱管闲事,但这丫头片子打小就是这嫉恶如仇的性子,可别跟她一般见识,就当给俺一个面子,顺了她的意,咋样?”
童言无忌,嫉恶如仇,让冯劫憋出两个成语来,真心不容易……可惜惹得扶苏直摇头,真是一对叔侄女,都呛死人不偿命自己还不知道,“还嫉恶如仇,谁是恶谁是仇,这不是拐弯抹角骂师父么找屎吗?”
然而谁知,蒙恬却顺坡而下,执了藤条,走回案边,敲了一记道:“既是长公子、冯老将军和冯家小姐一起替你求情,饶了你这遭,给我记了这份教训。”蒙毅应声,又听蒙恬喝令,“还不快给我滚下来见礼,别作死做活的装可怜!”
蒙毅惨然一笑,装可怜,原来我这般折辱和痛楚在大哥眼中都是装可怜,“也是,谁叫你装可怜的本事别谁都高明呢,怨得了谁……”
蒙毅忍了痛穿好裤子整了衣衫,向冯劫微微躬身,身后裤子磨着伤口,撕裂般的刺痛涌入脑中,却不得不合着泪水一起咽进喉间。
冯劫漫不经心地瞟了蒙毅一眼,记得上一次见蒙毅还是他五岁的时候,加之蒙毅断他侄儿腿的事于冯劫这样恩怨分明的人而言,自然不会对这孩子有好感,哪怕刚刚一场蒙恬训弟的好戏换来的也不过是他对陌生人过眼就忘的同情而已。
见蒙毅行礼,冯劫并未还礼,只是唔了一声,继而道:“听你大哥说,得了失魂症,嗯?”蒙毅称是,冯劫狐疑地打量这小东西一番,“不记得俺是谁了么?还记得俺那……”冯劫咳咳两声打住了,他当然不会说出蒙毅当年烧了他胡子那么丢脸的事,暗道幸好这小子忘了。
蒙毅抬起头茫然的双眼中尽数写着陌生二字,任谁也瞧不出半点痕迹来。然而倏然间,目光游转,堪堪凝在了那少女的身上,便再也挪不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冯骊不是第一次出场,见二十一章
、山有扶苏心
蒙府后园池畔茅亭中,蒙恬布衣散发,半靠亭柱打着盹,手上还攥着一册《六韬》。扶苏蹑手蹑脚走近,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盖在蒙恬身上,未及收敛微微的呼吸声,头一低,只见蒙恬正睁圆虎目望着自己,眼神中浑无一丝睡意。
“师父发现徒儿啦?”扶苏粲然一笑,也不客气坐到蒙恬身边。蒙恬望了眼月色,直起疲倦的身子,皱了眉头却没有责骂的语气:“怎么又回来了?又要误了宫禁赖在为师家里不走不成?”
扶苏嘿嘿一笑:“师父可真厉害,总是一下就猜着苏儿想干什么。”蒙恬无奈地摇了摇头,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已经是很多次了,嬴政也从不介意扶苏留宿蒙府,便由了这小子的性子吧,何况他知道扶苏也是好意,准是听说了他因为蒙毅的事被老婆大人撵到屋外吹冷风,过来陪他吧。
袅袅烟气驱赶着蚊蝇,月色照着水面,山风习习,拂着扶苏额前的秀发,映着黑幽幽的瞳子,深不见底,蒙恬心头叹了口气,他看着扶苏长大,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扶苏那开朗的外表背后那被重重宫闱圈养出来的孤寒与深沉,然而虽说扶苏打小也是个心思极重的孩子,可是他的天性纯善,一副心思全数用在了关心他人帮助他人身上,一片赤忱之心一览无余。从来待人如待己,莫说是他的老师,谁又不高兴亲近爱护这样的少年储君,不像家里那个难以捉摸祸事百出的糟心小子……”
扶苏见蒙恬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容易憋住了笑,眨巴了大眼睛,“师父放心,师母那般软心肠的好人,又被师父吃定了,哪一次不是气头一过转头就原谅了师父你……”蒙恬在扶苏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记:“胡说些什么?学什么不好偏要和那孽障学巧言令色的功夫?”
扶苏捂了脑壳夸张地道:“冤枉啊师父,阿毅那张嘴就是专门长来气死儒家博士的,他的本事我哪里学得来?又哪里敢学?我才不要被趴了裤子当人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