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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汉风骚前传-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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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他那公公就叫了博士宫的先生来家里教蒙毅儒家学问,并让当时在咸阳任职的蒙恬亲自教未满四周岁的小儿子武艺……
夜色渐深,月色迷离,崖上风起,然而看不清的不知是北方的风沙还是自己朦胧的泪眼,卜香莲衣衫单薄,农户家借的外衣又盖在了蒙毅身上,只听她哈着冷气对漫漫长空叹道:“这个冬天来的可真快……也好,匈奴人肯定会早些回阴山过冬,这样草原上又少些战事了,等阿翁从楚国回来……阿母,你也在天上也看着保佑着我们对么,保佑我们一家人过个完完整整的冬天……”
“嫂嫂……”蒙毅搓着朦胧睡眼,趴在卜香莲背上埋怨道:“太阳每天起来都是红的,子午岭上的太阳又有什么稀奇的,总不会变作墨色的吧,究竟有什么好看的?我还没睡够呢!”卜香莲捏着着小东西的脸颊,非要弄醒他,笑道:“墨家少主,墨色的倒是没有,但就是红也有不一样的红的不是?快快睁开眼睛,不然嫂嫂保证你会后悔。”
蒙毅睁开双眼,只见崖下漫谷枫叶,几成海洋,晚风吹过,仿佛红色波浪,此起彼伏,沙沙作响。红彤彤地太阳已从山那边窜上来,映得山塬上更是红上加红,那满目的暖意仿佛径直钻入人心里,瞬间消散了北方深秋带来的满山寒气。
“没见过吧?”卜香莲和煦的笑容映着朝阳,摸摸蒙毅的小脑袋,蒙毅直点头,卜香莲得意笑道:“在这里看朝阳可是我和你大哥两个人的秘密,今日便宜你这小鬼了。”说着她指着子午岭,给蒙毅介绍此处的山川地貌,如数家珍,只听蒙毅嘻嘻笑道:“嫂嫂家不是在祁连山么?咋对这子午岭这般熟悉,仿佛自家的山头一样……”
卜香莲淡淡一笑,“还不是你那劳碌命的大哥害的,他说这儿地势特殊,如今匈奴不敢下来还好,他日他们若是南侵,此处必是军事要地。所以前些年非要在子午岭这儿建兵站,我当初才陪了他在这儿摸上摸下地勘探地形,可没把老娘的腿跑断!”
蒙毅嗤笑,卜香莲又道:“上回来他说,我们咸阳派兵北上九原,路途险阻,山峦重重,这总有一天会成为个大问题。你大哥他啊,为了琢磨出解决法子,他从十二岁起就跑遍了整个北方,那个时候他就一直做梦在北方修一条穿山越岭的直道,他甚至还算过那直道的马程速度,算出匈奴若有异动,快马加鞭,从九原直通咸阳传递军情只需三天,比之那鸿雁传信,还要快些……”
蒙毅对蒙恬的想法吃惊极了:“穿山越岭?”说着撇嘴道:“小时候他和我说列子里那愚公移山的故事,敢情他比愚公还傻?”卜香莲白了蒙毅一眼噗嗤笑了,,蒙恬不在跟前,他真是什么话都敢说,香莲望了满山的美景指了一处山脊道:“何止是愚公,根本是呆、是傻!还穿山越岭呢,也不怕绝人地脉害他自己,幸亏了王上这些年忙着中原之战,没钱没兵给他他也没好意思提……你看到那儿了没?知道那儿是什么地方么?”
见蒙毅摇头,卜香莲解释道:“那可是轩辕黄帝冢!”蒙毅捂了小嘴更是愕然,问道:“不是说传说轩辕黄帝晚年造鼎,于是乎天降飞龙,而乘龙上天去觐见天帝去了吗?又哪里来的墓呢?”卜香莲叹道:“据说是衣冠冢罢了。但不管如何,就这山他也敢开,真是想杀匈奴想疯了……”
只听蒙毅这回却是帮着蒙恬说话:“有什么不敢的?不过是个衣冠冢罢了,再说了黄帝首作数具六书,大哥不也改造毛笔吗?黄帝定五音音律,大哥还造了七弦秦筝呢!而黄帝老祖宗制阵法握奇图,大哥不也有自创阵法与武功吗?干嘛不能绝了这山的地脉?”听得卜香莲更是咋舌:“毅儿,你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样背祖忘宗的话你也能说出口!”
蒙毅吐了吐舌头,“好嫂嫂,毅儿只是胡诌罢了,”说着靠了卜香莲讨好道,“容毅儿胡诌最后一句,其实毅儿觉得,大哥跟轩辕黄帝其实最像的一点,都是他们有个能干得不得了的好妻子,对不……”话音未落,却被卜香莲敲了爆栗子,“小鬼头,碎嘴上劲儿不是?”
蒙毅捂了脑袋,蹭到卜香莲肘边,乖乖并膝坐着,叔嫂二人不再说话,静静眺望沉浸于眼前美景之中。“嫂嫂,你说,如果黄帝没有像神话那样去见天帝,而是咱们一样的普通人,他是不是其实宁愿选择和嫘祖葬在一起生同枕死同穴,也不愿上天呢?”却听卜香莲扑哧笑道:“你那么小,连真正的情爱是什么都没尝过,也懂得什么生同枕死同穴,哪儿学来的,说出去也不怕笑死人!”说着又道,“倒真不愧是俩兄弟,瞧瞧连问的问题都和那呆子一模一样……”
蒙毅抬起头来挑眉道:“是吗?大哥也这样问过么?”卜香莲揽了小东西,顺势将他搂进怀里道:“可不是么?这么呆的问题,除了你那傻哥哥,还有谁问得出?”蒙毅狭促地笑着催促道:“嫂嫂快说,你是怎么回答大哥的?”
却见卜香莲捋着耳边的碎发,微笑道:“我说啊,黄帝怎样选择我不知道,人家是我们炎黄子孙的始祖,操心着老百姓的方方面面,愁都愁死了,我个小女子哪能猜透他的心思,但我想,不管黄帝怎么选,嫘祖也许都会理解他的吧,因为嫘祖和黄帝一样一生都在为他们共同的理想为炎黄子孙忙碌着,所以我们凡人所求之生死相依,对他们来说可能却是痴心妄想,对于他们,也许只要生死同心,常常念着对方,必堪足慰一生了……”说到这儿却是说不下去了。
“嫂嫂……”卜香莲语气一变,掐了掐蒙毅的小脸蛋佯怒道:“都是你这小鬼,乱问些什么?差点让我忘了正事……”说着站起来拍去身上的尘土,往黄帝冢仙人穴方向走去,“快些跟上来!”
行至从仙人穴边的山壁,卜香莲见了那山壁却是脸色大喜,但山壁垂直陡峭,她不会功夫只能一点一点爬上去,蒙毅瞧她太慢,问:“嫂嫂你要什么,还是我来吧!”卜香莲递了一个铜管于蒙毅,指了山壁顶端株草道:“你捉些它旁边蠕动的赤色小虫下来,要装满。”蒙毅依言,飞上山壁两纵三纵便将小虫捉了装进铜管里纵下来,皱了眉道:“嫂嫂要这些恶心的虫子做什么?”
“恶心么?”卜香莲掩嘴笑道,“待到了明年夏天,你怕是还要吃它们呢!”蒙毅受了惊吓,往后退了两步,拼命摇头:“我才不要!嫂嫂好坏,尽捉弄毅儿……”转念又是猜到,“难不成……”
却听卜香莲点头道:“不错,这是解你体内机关蛊的一味药,嫂嫂这次去北漠总算不虚此行,虽然无法求得我师父前来,但求了方子来,目下我可以无需借用阴阳家术法,就能以十味稀罕草药杀死你那五颗机关蛊,我原已攒足了九味,这仙人穴的夏虫草便是最后一味,只是此虫冬天为虫,夏日为草……所以要等到明年夏日,毅儿你怕还要多受些苦头……”
蒙毅听闻眼圈一红,上前抱了卜香莲道:“不碍事的,最近也……没……没怎么发作……多谢嫂嫂,毅儿劳嫂嫂费心了……”卜香莲摸了小东西的脑袋,接过他手里的铜管藏进怀中保管好,温存地道:“傻小子,自家人说这些个做什么。”说了牵了蒙毅的手,往他们寄宿的农庄走去,“时候不早了,走,我们该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厦将倾时
老人颓唐地倒在帅座中,茫然沧桑的眼神已然失了颜色,案上两天来送来的三封书信无不让他悲恸欲绝。
第一封是秦帅王翦的劝降书,言辞恳切,鞭辟入里,有情有理,完全不是王翦有事说事的风格,也不知道是哪个感情充沛的中军司马捉的笔。信刚一收到,项燕毫不犹豫地下令将使者立马砍了了事。
第二封是墨家辩儒长老宋玉的亲笔手书,只是让项燕专心淮北战场诸如此类的废话,却在信尾提及其中隐约透露楚士毅提议联合匈奴南下解神农山之围之事,,然而宋玉文笔“太好”,所以说得含糊其辞,反而叫项燕更为担忧,师侄相里子的不择手段,他太清楚了。如果说智者善谋,相里子未必是智者,然而他却总比智者还要多想一步后招,这也是相里子身为墨家巨子而人所不及的。
“匈奴么……”他游侠长老项燕狂傲一世,焉是个在乎天下人的唾沫星子的主?但引匈奴入华,稍有不慎后患无穷,若非战事缠身,他恐怕就是选择自刎谢国也做不出来!项燕禁不住在心里对这对狗急跳墙的师徒破口大骂……
“毅儿啊毅儿,你怎么能如此饮鸩止渴?你难道不知,如若此事传出,哪怕神农山保住了,你这个墨家少主在天下岂有立足之地?”项燕低头哀叹,老人紧握的拳头松开了,不论相里子是何用意,为今之计……只有……
“缠踪首领,赤雪首领……”项燕发号施令道,“你们领各部回援神农山吧,我墨家祖师爷的基业不容有失,机关城绝不能落入秦贼之手,淮北战场有我项氏呢,至于之前的谋划,分袭王翦左翼薄弱之阵……”项燕瞥了一眼恭立一侧的长子的项超。
项超出列抱拳自信地毛遂自荐,“孩儿所率为我项氏精锐中的精锐,父帅放心,两位首领的战线交给超儿罢,超儿定然不辱使命,击破王翦左翼,即便不敌,也能为我王寿春派遣援兵换取时间,稳住战局。”
“不愧是我儿,去吧……”望着儿子黝黑而英气逼人的脸庞,项燕笑了,这个儿子是自己倾尽心血培养,最为骄傲的将才,如此体察老父心意,有这样的儿子,世上还有哪个父亲不满足的。
送走了长子与墨家两位首领大半天,项燕整军回营,坐回帅座上反复念叨着宋玉信上最后一排娟秀的小字,陷入了沉思,“唯存墨家基业,赴汤蹈火,众毁积身,在所不惜。”脑中闪过一念,项燕心头更是焦躁不堪,他正唤了次子项梁进来,谁知这时候第三封催命的信到了。
这第三封亦是劝降信,然而却与王翦那封来自反方向。
劝降信来自楚都寿春,字迹雍容雅致,贵气十足,正是——楚王负刍的手笔。
听着次子项梁一字一顿读着楚王那文采斐然的粉饰文章,项燕猛地一头栽在帅座中,只觉得四肢无力再也爬不起来了。“父亲,跟着这么个鸟王打甚仗来?与其让兄弟们白白送死,不如我们弃了淮北战场,回江东老家称王称霸去!”项梁信还没读完,气得噙着泪破口大骂。
谁知刚刚还绵软无力的父亲刷地站起身,抬腿揣在了项梁的膝盖上,“再有这等不忠不孝之言,以后你也不必做我项氏的子孙了。”项梁懦懦称是,低了头跪在父亲脚下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项燕拧了项梁下巴,眼里放着精光,“记住,我项氏族人,生是楚国的人,死是楚国的魂。王上可以负我项氏,我们不能负荆楚的万里河山,不能负楚国的黎民百姓。”见项梁没有应声,项燕知他不服,狠狠掴了他一记耳光,厉声喝道:“说!告诉为父,你记紧了。将来也会那样去做。”
“父亲……”项梁直摇头,恨声喃喃道:“孩儿不服!我项氏一族世世代代为楚王卖命,父亲身为墨家游侠长老,一代宗师,武功盖世,本早已肆意江湖,不涉战事,却因我项氏祖训,值此国破家亡之际,以七旬老迈之躯,重新披甲上阵,力挫秦军,呕心沥血至斯。而楚王一个降字,竟将我墨家与项氏多年努力统统化为乌有,这样的王,我们何必效忠于他,这样的楚国,项梁耻为苟存!”说着鼓足了这些年所有的勇气,仰起头,毫不退让地直视项燕。
项燕不敢置信地望着平日里老实得任打任骂的的次子,半晌,老人长长叹了口气,按了项梁肩头道:“老二,你告诉为父,我楚国沦落至此,究竟是何缘由?是我墨家提供的兵器比不得鬼谷门的精悍?还是我们楚人不如秦人勇猛?”
项梁断然否认道:“当然不是。父亲与儿子说过很多次,是因各大氏族,各图私利,不思报国,不论钱财还是军队,都无法理指一处,如臂使指,所以我大楚虽败,并非败在军事谋略上,而是败在朝堂上,一言以蔽之,分治亡楚。”项燕苦笑点头:“说得好。分治亡楚,岂能仅仅怨怪王上无能,你说说各大氏族,多得是权衡利弊善于审时度势的聪明人,而偏偏只我项氏一族,愿意做这只出头鸟,担当护国保家的责任……呵呵,我知道你们这些年都怨了我当年的决定……”
见项梁眼神闪烁,项燕摇头莞尔:“你们是我儿子,你们的心思焉能瞒过我这老子的眼睛?”却见项梁拼命摇头,低头轻声道:“不,父亲,只有儿子忤逆,只有儿子……只有儿子私下这样埋怨过,却被大哥当了三弟的面重重责罚……是儿子不孝,儿子……儿子……”
项燕打断道:“记得你们小时候第一天修习墨家武学我与你们说过的那个故事么?”项梁一愣,答道:“儿子记得。父亲说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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