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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道:“这等规矩,蒙毅从未听辛大人说过,既然辛大人不曾说过,恕蒙毅不能接受。当然,蒙毅知道这刑事殿是由赵令事做主,对不住赵令事,蒙毅本不该驳你面子,但如果您不怕蒙毅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尽管可以试试。”说着手一松,赵高的手脱出来,腕上已是一圈淡红。
赵高捂着手腕,狐疑地打量了蒙毅片刻,却听门外一声,“混账!”正是辛胜进来了,只见辛胜指了蒙毅骂道:“宫规便是宫规,由得你在这儿耍少爷脾气。赵令事只管照规矩来,不必顾忌蒙少帅与我的面子,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再不磨磨他的性子,今后如何管束!”赵高却是与辛胜笑道:“辛大人莫急,蒙少爷只不过跟老奴开个玩笑,再说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蒙少爷本就说得没错……”嘴上是如此说着,一双细嫩的老手却再不犹豫,伸手去剥蒙毅的裤子,谁知这一回离刑凳两步之远,胸口却中了蒙毅一脚,若非旁边两个小宦官扶着,险些翻到在地。
只见蒙毅从刑凳上翻下来,兀自瞪了辛胜拧道:“看你们谁敢?”辛胜握拳咬了牙,正欲上前,却被赵高拦住道:“辛大人,蒙少爷脸皮薄,不如将杖责改为鞭背,倒也不算违了宫规……”辛胜看了看蒙毅,又见赵高如此好意,便不再坚持,点头示意同意。赵高这才给两个小宦官使了个眼色,他们一左一右上前去捉蒙毅的手臂,却被蒙毅狠狠甩开,只见他头也不回走近殿侧倒吊着两个铁环,边走边扯光上衣,露出脊背,张开两臂一左一右拽住铁环,却是回头问辛胜:“辛大人,多少鞭,给个数,蒙毅也好自己数着。”
谁知辛胜与赵高正兀自望着小家伙的背面面相觑,不过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背上曲曲折折的狰狞的伤疤令自认处刑无数的赵高亦是倒吸一口凉气,重叠的旧伤疤上隐隐约约留着几道新的约莫三指宽的红印,赵高暗暗忖道:“都说鬼谷门待自家子弟比敌人还狠,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难怪六国之人都视鬼谷门如毒蛇猛兽,那蒙恬平日里待人看似如此谦和礼让,想不到竟会这般虐打自己的亲弟,当真和他那软硬不吃的老子一样,骨子里就不是个好东西!”蒙毅等了半天见没人动手,忍不住回头不耐烦地唤道:“辛大人……”辛胜这才回过神,只见他沉默片刻终是向赵高使了个眼色,“那就照了原数,打他三十吧……”赵高身后的小宦官从刑具长架上取了根拇指宽的长鞭,站到蒙毅身后。
辛胜闭上眼,却听门外传来一声“停手!”赵高回头见了来人,吓得领了众奴跪倒伏身于地,只见秦王嬴政一身便衣青袍,大步迈进这刑事殿来。却见蒙毅也不转过身来,拖着不阴不阳的腔调道:“王上恕罪,蒙毅还有鞭子要挨,恕蒙毅不能行礼。”嬴政乜了眼吊在铁环上的蒙毅,不咸不淡地问辛胜:“郎中令这是罚了他多少?”辛胜跪直身子答道:“原是三十杖,十杖是误了时辰,二十杖是惊扰王上议政,”顿了顿又道,“这小子不肯褫衣,便依照宫规成例依数字换做鞭责,已是轻罚了。”
嬴政轻哼一声,从地上捡起蒙毅丢下的上衣,一下甩在蒙毅肩头道:“穿好了跟寡人走。”蒙毅边穿衣服竟是边挠了头问嬴政:“那三十鞭什么时候……”赵高忙在一边搭腔:“蒙少爷真是糊涂了,王上要带您走,哪个还再敢打您?”辛胜欲言又止,终是没有说话。许是之前跪得久了,蒙毅走起路颇有些慢,赵高见状上前欲去搀扶蒙毅,却被蒙毅轻轻甩开,引得赵高讪讪笑了笑。
赵高驾驶着平稳的王车行驶咸阳夜市的大道上,蒙毅低着头,打量着盘膝对面一直一言不发的秦王嬴政,只觉得车中气氛压抑得心中有些空虚,不由一会儿掀开车帘百无聊赖地望着车外的月色打发时间,一会儿又坐回去,“这就坐不住了?你这副德行,莫说蒙少帅,便是寡人,也忍不住要打你……”“骗谁呢,从没见你打过扶苏哥,也能跟我哥比……”蒙毅竟是嘀咕着低了头,嘀咕声显然是叫嬴政听去了,引得嬴政不禁揶揄道:“刚刚寡人瞅了你那些疤,还在心里为你小子骂蒙少帅的狠心,如今看来却是寡人多管闲事,你小子自作自受了。”蒙毅怔怔望了嬴政一眼,半晌,只听蒙毅倏地摇头叹道:“王上误会了,背上那些伤是蒙毅在外头自己惹下的,与大哥与爹爹无关。但蒙毅还是多谢王上的关心,扶苏哥曾经说王上是这个世上最慈祥的父亲,看来他果然没有骗人呢。”嬴政睨了蒙毅一眼,哈哈大笑:“慈祥?实在有趣,寡人被六国被天下人骂了半辈子的虎狼禽兽,想不到在尔等小子眼中,寡人最后竟能与这两个字扯上干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说着嬴政倏地语气一转,低了头朝蒙毅笑道,“蒙毅,寡人奉劝你莫要自作聪明,你小小年纪,又知道寡人多少、了解寡人多少?嗯?“
蒙毅低敛了眉头,嬴政眯眼笑得更是得意,竟忍不住扳起他的下巴道:“你小子若非做出这副规规矩矩的模样,寡人还兴许真的信了你的,可是寡人就是有些奇怪了,我们素来视世俗藩篱为无物的蒙家小少爷为什么会对寡人如此前倨后恭?想那王老丞相今日惹恼寡人,寡人原本确实满心怒火正无处发泄,王绾与淳于越昔日于蒙恬有授业之恩,蒙少帅为他说话本就是寡人意料之中,你又凭什么以为寡人会容不下蒙恬为他说话、以此牵累蒙恬,竟从那殿柱上摔下来想要扰我,果真是蒙恬的好弟弟!”却见蒙毅抿了抿嘴唇,拨开嬴政的手,往后挪了两步不悦道:“蒙毅不明白王上在说什么。王上如此诛心冤枉蒙毅,蒙毅不服。”
嬴政哈哈大笑,抚着蒙毅的脑袋道:“说得好!诛心之论万万要不得……”蒙毅闻言一窒,却听车外赵高尖细的声音传来:“王上,到鬼谷门暗血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王名赵政
窄小的马车里,蒙恬望了一眼端坐在对面尉缭,没有说话,二人沉默了几乎一路,终于尉缭子先开口道:“恬儿,今日听事殿之事王相之事,莫怪大师伯未与你先提过,毕竟以你的性子若是知道……”蒙恬摇头淡淡道:“大师伯不必介怀,蒙恬知道大师伯有大师伯的考量,大师伯的考量亦是总以鬼谷门为先以大秦为先,蒙恬心服口服无话可说……”
尉缭子听出蒙恬言语背后的不快,无奈苦笑道:”恬儿啊,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太求至善,责己过甚,本就不干你的事不干我鬼谷门的事,何必放在心上与自己过不去?“
“秦王政二年,”蒙恬闷哼一声倏地脱口道,“任鸿临宫博士,与李斯同修《吕览》;秦王政七年,夏太后薨逝,累及宗族,调任华政殿长史令,主管华政殿一切书房事宜;秦王政十一年冬,灭赵之战前夕,擢升为大秦丞相,负责灭国大战一切军需后备。十五年间,其辅政治国之功,无人可及……”
“够了!”尉缭子不悦地打断道,“我知你同情王丞相,可是君心如此,李斯主政,行郡县之制是早晚的事,你附不附议李斯根本无甚影响。要的不过是我们鬼谷门向陛下表个态,满朝文武谁又不是如此想的?”
“满朝文武怎样想,与我蒙恬何干!“出乎尉缭子的意料,蒙恬倏地抬起头傲然道,“不错,李斯主政、行郡县之制本是无错,但王相所言难道毫无道理可言吗?如今全天下百姓尤其是六国旧地颇有名望的大族后人,都在看着王上如何对待六国王族,如何定夺政制,再决定是否谋求归附?若是贸贸然屠尽了六国王族,迅速以我大秦法制代替中原旧制,从未有变法根基的山东六国势必人心大乱,穷则乱,乱则反,到时候很难说……罢了,今日是我冲动,本就该明白王上断然不会让我在听事殿中说出这番话来……”
“乱?反?”尉缭子冷冷一笑道:“你小子当真小看王上了,王上研习法家之学三十余年,岂比你不清楚法家之学的弊端?只是目下那些六国王族的情形,倒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作为王上,自然要从其易弃其难,与其冒长年的风险慢慢梳理甄别这些王族贵胄,何不一刀铡了那些可能谋逆者的性命,断了谋求分封者的美梦来得干脆省心?”
“可是毕竟……”蒙恬还欲反驳,却听尉缭子叹道:“恬儿,看来你又犯老毛病了,若是蒙师弟还在,怕是难免重责于你。”蒙恬闻言不再答话,却见尉缭子按了他的肩头语重心长地道:“恬儿,听师伯一句劝,你我身为秦将者,绝不可开罪法家朝臣,尤其是法家掌门廷尉李斯!”蒙恬拱手答道:”谢师伯教诲。恬儿会谨遵大父遗命,以大秦公器为本分,绝不僭越职事,让王上为难。”
尉缭嗯了一声,思绪却飘到了车厢外。今日王相离开咸阳后,嬴政却单独留下了他与蒙恬,与他商讨暗血阁暗卫营扩充事宜,让他颇为吃惊。
大秦明面上的军队都有明确的军规编制,皆多多少少受李斯的廷尉府辖制,秦律清楚严明,往昔攻克六国,许多机密军情,知晓者越少越好,秦王嬴政自是需要服务于他特殊军队,因此才由蒙骜一手建立了为秦王命令是从的暗血阁,然而蒙骜亦是提醒彼时年幼的秦王,暗血阁越法行阴晦之举,终是乱世不得已之道,他日若是天下平定,定要撤去暗血阁,不可再与军权混用,不然必有大患。
一年多前尉缭子以为天下大定,秦王定会遵从先师的遗命,削弱暗血阁的军权,渐渐将权力转回蓝田军中或是京畿卫队卫尉府手中,然而一年来,嬴政似乎在反其道而行,一边助长暗血阁军权一边却提升法家廷尉府政权。这让尉缭子实在疑惑,“时移世易,王上旷世英主也,岂会为一家之学所限?法家朝臣素来刻薄寡恩,极尽功利,六国甫灭,此时执掌权器,无异于置六国其余诸子百家于水火之上也。然而法家之学又不得不采纳,法家之人又不得不重用。唯一的解释是,王上来日虽会重用李斯,但亦是要以鬼谷门剿除六国余孽之余,牵制并监督廷尉府,还能藉此留给其余诸子百家一条后路,顺便给李斯一定的压力,让他尽心铺排新法事宜。”想到此节,尉缭子捏须一笑,不得不佩服嬴政的手段与心思。
想着想着,马车已停在了暗血阁血红的三个大字跟前,“少帅!”蒙恬跟着尉缭子下车来,却见阿布火急火燎地上前:“少帅,王上……王上来了,领了毅少爷去了祭英堂。”
灯火通明的祭英堂里,秦王嬴政恭敬地在蒙骜蒙武父子的牌位前上了香,环顾着鬼谷门数不清的战国群雄的名字,秦王嬴政闭上了双眼,敛袖倾听着那吹在耳畔的夏日清风,阵阵凉风仿佛驱散了心头数十年的阴霾,让他心中畅快不已,只听嬴政幽幽叹道:“先祖先辈,风流者几何,英雄者几何,俱随流水匆匆往矣,这片大好的江山哪知最后竟是便宜我赵政……”
“赵政?”蒙毅倏然想起小时候听娘亲说过秦王的故事,说他幼时曾在赵国流浪过,故而他刚来赵国时比现在的自己还小,那时也曾有人以赵政之名讥笑于他,可他竟一笑付之反而以赵政自称并引以为豪,让那些讥笑嘲讽声一夜之间奄然息止。可是如今他已年近四旬,仍是自称赵政而非嬴政,这却又是为何?
思忖间,摇摆不定的灯火下,却见秦王突然回首朝正襟跪着的蒙毅一笑:“你们鬼谷门的这些先祖先师,他们的文治武功,足以傲视华夏千年,毅儿又可曾想过有一天会和他们、和寡人一样留下赫赫之名、名垂青史、为后世敬仰呢?”蒙毅一愣,却是拱手摇了摇头道:”王上莫笑毅儿没有出息,小时候自然有想过的,可是后来又一想,这些赫赫之名、名垂青史的大英雄多是妻离子散、不得善终,毅儿不敢学也没有本事去学。“
嬴政狐疑的目光在蒙毅身上转了数圈,倏地拂袖摇头笑道:”好个嘴尖舌利的小子,妻离子散、不得善终,随便一句话可不把这儿多少位给骂进去了?呵若你父亲那老顽固还在,听你这话,怕是定要请你吃竹笋炒肉了。“蒙毅撅嘴歪过脸嘀咕道:”我爹爹才不会……“嬴政见他的样子甚是可爱,不禁莞尔,转眼又是奇怪地叹道:”说到你父亲,寡人怎么突然想起你爹临去前与寡人促膝谈话的那一宿了?“见蒙毅神情疑惑,嬴政却是低下头,眼神诡异而闪烁:“毅儿,你可想知道你父亲与寡人说了什么?“
……
蒙恬急步行走在暗血阁长廊上,两两相对的长廊上入夜的盏盏灯火,犹如往日草原上随时出没的野兽一闪一闪的一对对烁眼的眸子,令人心怀不安。终于到了祭英堂外,蒙恬毫不犹豫地推开了祭英堂的大门,只见众牌位前,秦王嬴政正静静地站着,似是在闭眼缅怀先人。而弟弟蒙毅亦是正襟跪在一侧,看起来面色如常。
蒙恬心头稍安,屈膝向秦王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