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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里的水开了,酒儿把面丢下去,然后在另一个灶上置锅,烧油六七成热,把牛肉末红椒碎芹菜粒倒进去一齐炒熟,加上一大勺高汤煮开。
面熟汤沸,酒儿捞起面沥干水,浇上浓汤汁,又撒了把芫荽在面上。青花大碗,银须红肉碧菜,还冒着腾腾热气,她把一碗面搁在了南宫霖跟前。
“公子请用。”
第五章 牡丹粥
南宫霖看着面前的这碗面,瘪了瘪嘴,拿起筷子满不在乎地挑起几根,送进口中。
这一口才下去,南宫霖忽然顿住了,没有再动第二筷子。
酒儿见状有些紧张,内心忐忑。莫非是她做得不好吃?
“公子,怎么样?”酒儿一双亮晶晶的大眼认真盯着南宫霖。
“唔……”南宫霖仿佛被惊扰到思绪,抬眸轻轻瞟了酒儿一眼,随即埋头下去继续吃面:“还成。”
还成?酒儿有些沮丧,公子果然很挑剔!每次她给老爹做这碗面,老爹都大赞好吃,呼溜溜把面三两下吃完,还把汤都喝光呢!
大厨老爹都说好吃的东西,公子居然只觉得马马虎虎。看来日后有得操心了……
酒儿在一旁嘟着小嘴有些郁闷,南宫霖却是没一会儿就吃完了面,然后把碗一撂,站起身就往外走,一句话都没和酒儿说。
“……唉!”
酒儿想叫住南宫霖,可是转眼人就出了厨院往别处去了,一拐弯儿便不见了人影。
“真是个怪脾气!”
酒儿嘀咕了一句之后便去收拾碗筷,没办法,谁叫她是厨娘他是主子呢?
忙完厨房里的事都已经夜深了,酒儿端了油灯回到寝房,看见袁大娘屋子里的灯已经熄了,还隐约传出呼噜声。她抿嘴笑了笑,也进了自己的房。
躺在床上,酒儿盯着头顶绣着梅花的幔帐想:明早该做点什么给公子吃才好?
晨曦微露,青天泛白。
酒儿起了个大早,手上挎个小花篮,里面装了把剪子,轻手轻脚去了前院花园。
一枝红艳露凝香。
这府邸虽然不大,可却种有许多牡丹。白有昆山玉光,玉楼点翠,粉有雪映桃花,银鳞碧珠,墨有冠世墨玉,乌金耀辉。
酒儿虽不能完全识得这些牡丹的品种,不过从前也在她娘的书册上见识过一二。
丹皮,乃是牡丹之根制成,可入药。性微寒,味辛,无毒。而牡丹花瓣可食用,用水焯可,蜜浸可,肉汤煨亦可。
酒儿瞧着满园的牡丹盛开,有几朵已经过了花期,有些败了。于是她拿着剪子剪了下来,心想着反正花谢了也是浪费,不如拿来做菜。
回到厨房,酒儿把花去蕊摘瓣,漂洗干净,之后加粳米煮粥,最后用红糖调味。熬粥的功夫她又做了几样虾饺之类的小点,切了几碟酱菜。
南宫霖从外归来,一路舟车劳顿,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身。穿衣洗漱之后,夜泽端了朝食过来。
“公子。”
夜泽把东西一样样摆好在桌上,满心期待地等着南宫霖来用。他有一些小心思,如果公子觉得合口味的话,就算知道来的是个年轻厨娘,也应该不会赶酒儿姑娘走吧?那么甜美的小娘子,做的饭又好吃,留在府里多好!赏心悦目的同时,还能大饱口福!
“这是什么?”南宫霖坐下,指着碗里红彤彤的粥问。
夜泽急忙乐呵呵地答道:“这是牡丹花瓣儿熬的粥。酒……新来的厨娘问我前院儿的花能不能摘,她要用来做菜。所以我叫她摘了那些快开败开过的,一来入菜不浪费,二来顺带修剪花枝,两全其美。”
夜泽生怕南宫霖一个不高兴,就要把酒儿遣出府去,于是一个劲儿帮忙说好话,倒显得有点啰啰嗦嗦。
“嗯。”
南宫霖淡淡应了一句,舀起粥来喝了一口。清清甜甜的,火候又很足,粳米稠香,喝完顿觉浑身清爽。
夜泽在一旁看公子吃得津津有味,眉开眼笑:“好不好吃?”
南宫霖斜睨他一眼:“怎么?难道是你做的?”
夜泽被他说话这么一顶,差点呛到,连连摆手:“当然不是当然不是!是府里新来的厨娘做的,嘿嘿……”
南宫霖这才敛眸继续用膳,没一会儿吃完东西,夜泽把碗收了端下去,临走前脚步有些犹豫,刚要跨出房门又缩了回来,磨磨蹭蹭。
“还有事儿?”
南宫霖走到穿衣镜前整理仪表,发现夜泽在门口杵着不动。心想这小子今天咋这么奇怪来着?
“没、没什么……”夜泽有些吞吞吐吐,“公子,那个新来的厨娘……要不要留下来?”
那个昨晚煮面今早熬粥的小厨娘啊……
南宫霖想了想,点头道:“留下吧!反正原来的厨子不是走了么?就用她先顶一阵儿。”
“好嘞!”
夜泽这下开怀了,端着碗就跑出门去,想把这个好消息尽快告诉其他人。
南宫霖对这种孩子气的行为嗤之以鼻,幼稚!
曹管家和酒儿听到公子准许她留下了的时候都有些惊喜。
酒儿原本以为昨夜差点打了公子一棍,又做了碗味道只是“还成”的面给公子,肯定是没法儿待下去了。谁知公子的心思难以琢磨,今天居然允许她留在府里。
想去想来,酒儿觉得是今早的牡丹花粥帮了忙,由此对前院的花草陡升几分好感,决定以后常去浇浇水施施肥。
既然公子回了府,那吃饭便不能再像前几日随便打发,而是要做得精致一些,于是酒儿又提着篮子从后门出去了。
与此同时,南宫霖也从大门出了府,往潼城府衙的方向走去。
酒儿在前南宫霖在后,走的是同一个方向,不过却相隔一段距离,相互没有发现。
潼城水巷多,自然桥也多,酒儿来这里几日还不太熟悉路,看见前边有一座桥,好像过了再拐个弯就能到集市。眼见日头已高,再不去集市可能就要买不到菜了,心一急,她就上了桥抄近路。
小桥简陋,两侧没有护栏,只由两三块长条青石板搭成,窄窄的一溜儿,恰容两人通过,可如果碰上大胖子,那便会堵了路无法通行。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酒儿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上了小桥。她小时候有次贪玩差点在河里淹死,由此对水产生了恐惧,看见条小溪都不敢涉足越过,一般都会选择绕道走。可今日顾不了那么多了,赶时间要紧。
正当酒儿踏上桥板这头,那一头也有两人上了桥。前边一位女子穿着银纹绣百蝶度花裙,外罩水绿细纹罗纱,一头乌发披在身后,看样子是位未出阁的千金小姐,她身后跟着位小丫鬟,撑着一把红纸伞,把前边小姐的头遮掩了一大半,看不清脸蛋。
酒儿只顾埋头走,看着桥下的水哗啦啦地流,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双腿也有些发软。她咬紧牙,努力告诉自己别怕,一眨眼就能过去,于是愈发走得快了,随即便与对面走来的二人擦肩而过。
“哎!站住站住!”
眼见酒儿就要下桥,忽然那小丫鬟嚷嚷一句,立马转身过来抓住酒儿的手臂。
酒儿霎时站住回头,不解问道:“怎么了?”
“我说你这人,怎么只顾埋着头乱冲呐!也不看着点儿!”
小丫头嘟着嘴恼了酒儿两句,然后低下头去,伸手扯上酒儿臂弯里的竹篮子,把沿上竹片儿勾着的一小缕银线解了下来。
酒儿顺着线头看过去,只见前边那位小姐也伫足站在了桥上,身上的裙子被自己手上篮子里的竹片勾住了线,绣的花散了,好似还破了一个洞。
这会儿那小姐自己举了油纸伞站在桥上,她看着酒儿礼貌地笑了笑。只见她柳眉凤眼,清秀温婉,面容姣好,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酒儿见状挺不好意思的,连忙道歉:“真是对不住了!我方才一时没有注意,对不住了……”
“好了。”那小丫鬟解下线头,不过火气有些大:“真是的,走路也不好好瞧着人!看吧,现在小姐的裙子上这么大一个洞,多难瞧!这银线可难找了,补都没法补……”
酒儿一瞬有些尴尬,但想着是自己莽撞,于是道:“是我不好,不知小姐这条裙子多少钱?我陪给你。”
“嘁!”那丫头有些不以为然,“这裙子是专门在芙烟阁定做的,从量身到出货要花三个月!而且有钱还不一定给做,还要看客人的身份。再说就算等你买了新的来,早就不兴这样式了,你叫小姐怎么穿?”
小丫鬟一张利嘴,虽然没有骂人,但一直在那里絮絮叨叨,酒儿脸上也讪讪的,有些挂不住。不过她对谁都是一张笑脸,这次又是自己惹祸,还是依旧笑着听小丫鬟说话,不住地赔不是。
“好了,又青。”那小姐出声制止小丫鬟,“没什么大碍,一条裙子而已,别为了点小事为难别人。”随即她对着酒儿道:“丫环无状,让夫人见笑了。”
“哪里哪里,是我的错,我太莽撞了。”酒儿急忙作了个女子间打招呼的见礼。
那温柔小姐颔首浅浅一笑,随即唤道:“又青,我们走吧。”说罢便打着伞转身走了。小丫鬟被自家小姐训了两句,似有不甘,嘟起嘴恼怒地瞪了酒儿一眼,随即也赶紧迈着步子跟了上去。
酒儿看着这一主一仆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这位小姐模样漂亮人又温柔,还这么好说话,真是好人!不过那小丫鬟就凶了点……说实话她还想存点银子呢,如果真赔上一整条新裙子给那位小姐,恐怕她这个月的工钱就要打水漂了!
话说那对主仆下了桥之后,名叫又青的丫鬟上前问道:“小姐你怎么老帮外人说话呀?明明就是她不对嘛,这可是你今天才穿的新裙子呢!”
那小姐笑了笑:“新裙子穿一次不就变成旧裙子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衣服我都不穿第二回的,破了就破了,回去扔掉便是。你何苦当街为难一个妇人?白白让市井小民看了去,笑话我们陆家小气。”
“好嘛,小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又青小丫鬟说不过自家小姐,只得缄口,接过伞给她撑着。
两人缓缓走在街上,小姐目光一直正视前方,而小丫鬟却是东张西望,表面上这场闲逛漫步目的,实则……另有深意。
“小姐小姐,你快看!”
又青突然扯住自家小姐,扬手往右边儿一指。那小姐顺着方向看过去,一抹白衣跃入眼帘。
她微微低头,抿唇一笑:“又青,我们过去打个招呼吧。”
南宫霖正独自在路上前行,忽然对面走来一女子,在他面前停步,柔柔一礼:“见过南宫公子。”
南宫霖见到是熟人,也淡淡点了点头,唤道:“陆小姐好。”
原来这位小姐,便是潼城陆家的嫡千金,陆嘉宜大小姐。
本文来源于: 豆腐花
酒儿在集市里转了一圈,听到的都是关于山匪的话题。
“嗨,你听说了没?前两日赵员外家的小姐被山匪绑了,赎金要价一千两!而且还是黄金!”屠户大叔神秘兮兮地跟着来买猪肉的客人八卦。
“早知道了!”客人接了猪肉放进篮子,掩嘴小声道:“据说昨儿个赵小姐找到了,但是早就被撕了票!而且还砍成了几块,头身分离,跟你这案上的肉差不多!”
屠户瞪大牛眼:“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家侄子在府衙当差,他说的。反正尸体烂的亲妈都不认识了!只从衣服上认出是赵家小姐。啧啧,悍匪猖狂呐……”客人给了钱,摇着头准备离开。
屠户又用叶子包了块大骨头送给这客人:“别忙别忙,这送你的!”他笑得殷切切:“你侄子还有没有说点其他啥的?我们这块儿不是归逸王爷管么?这几年山匪越来越猖狂,这次又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逸王爷不来瞧瞧?”
那客人收了骨头,又继续小声说道:“当然得管!据说知府大人已经上书请示逸王爷了,可能这两日逸王爷就会驾临!到时候带了兵马来,一举端掉匪窝,大快人心!”
“嘿嘿,”屠户大叔笑得有些憨,“我还没见过王爷长什么样呢!到时候一定得去瞅瞅!”
“那是那是!这闻名天下的美王爷,谁不想见上一面儿。”客人出声赞同,“那我走了啊,改明儿有确切消息再来知会你一声儿!”
“诶!您慢走嘞!”
屠户大叔目送走了客人的身影,好似还有些意犹未尽,咂嘴自言自语:“也不知道这逸王爷多久来……”
转头看见一位俏娇娘站在摊子边,正在一堆肉里挑挑拣拣,这屠户大叔急忙堆起笑脸迎客:“小娘子买点什么?”
酒儿指着块里脊:“这个。”然后又指了指一条猪后腿:“那个我也要。”
屠户三两下把东西过了称包起来递给酒儿:“给,脊肉二十文,腿子三十二文,一共五十二文,小娘子给五十文就是了。”
酒儿乐滋滋递过钱,又道:“大叔也送我点大骨头熬汤呗!”
“呵呵,我可是已经把零头都抹了呢!”屠户大叔看见酒儿笑得一脸甜美样,一瞬有些眼花。
“大叔你刚才都送了别人的,好生偏心呐!”酒儿口气好似有点失望,“您价格公道分量实在,我会常来这里的嘛!”
“送送送!”屠户大叔没辙,举手投降,包了两块筒子骨塞进酒儿菜篮子,“你这小娘子,笑得甜嘴也甜,可说话忒厉害了!记得要常来照顾我生意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