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郇黎这才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像一潭清泉,湿湿的,凉凉的,看得人恨不得就把她给吞下去。
秀璟看的异常的烦躁,他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造了什么孽,才遇到这个女人,理智都成了空气消失了。就只想把她拴在身边,一片片吃下去。
最后,他叹了口气。
“好吧,原谅你了。”说完,他离开床榻,回到案前的椅子上,继续翻开案上的书,看着,似乎当郇黎不存在似的。
郇黎看他忽视自己的样子,心中忽然难过了起来,她道,“秀璟,你不要这样,我很不难过。”
秀璟则冷笑一声,道,“难过什么?难过再也没人追着你,护着你,你再也没有被捧在手心里的优越感了?”
“不是……”郇黎不知道秀璟竟然此刻是这样看自己,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失败。
秀璟看着她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拉开抽屉,拿出一支镯子,走上前,塞到她手里,说道,“你要就拿去吧。”
郇黎缩回手,她道,“你不原谅我,我宁可不要。”
这回倒是轮到秀璟惊呆了,他原以为他连一只镯子都不及在她心中的位置,此刻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受宠若惊了。
郇黎看着秀璟,那眼睛是小心翼翼的敏感,她道,“你原谅我了吗?”
秀璟又将这个镯子放到她手心中,道,“你先去把你要做的事做完,然后。”他抽离了手,转身看着别处,“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郇黎低着头,她不知道秀璟此话的意思,但是至少秀璟此刻肯和自己说话了,她觉得还是该高兴的。
于是她收起了镯子,对秀璟道,“你不和我一道去吗?”
秀璟没有回答,她知道他是不肯,便闷闷说道,“那好吧,我会再来的。”
“想清楚再来。”他还是那样说着。
之后郇黎就回到了白玉城,这样一来一回的,再加上耽搁的日子,明日,就是每月十五了。
晚上她躺在床上,发现窗户忽然打开了,一个人影跳了进来,她高兴的从床上爬起来,对着那人道,“姬萧,你来了。”
来人扯下面罩,确实是姬萧,果然是具备了最职业的素养。
郇黎走到姬萧身边,在他耳边低语起来,整整一夜,两人都在窃窃私语着,不过倒一直是郇黎在说,姬萧只是自顾自的听着,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翌日,她算好了时间,将落梅剑背到了自己身后,用布裹好,随后推门就往叶初雨的密室走去。
还是和上次一样,一路通行无阻,她没有告诉凌铃,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告诉她,她潜意识感觉到凌铃也许并不会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密室周围的一草一木都没有动过,她顺利的离开密道走了进去,那帘幕依旧重重的垂着,整个屋子弥漫着熏香的味道。
叶初雨还没有来,郇黎轻轻的一跃,便跃上了屋子角落里的横梁,她蹲在上面,静静的观察下面的动静。
很快,叶初雨就来了,他捂着胸口,似乎毒蛊已经有发作的前兆了,他进来之后拉上帘幕,卷缩在床榻上,将身体弓起着。
郇黎本来还准备再观察一会,谁知,叶初雨竟然说话了,他道,“梁上非君子,下来。”
郇黎也就不再遮遮掩掩,跳下了横梁,谁知就在同一瞬间,那床榻底部竟然还藏着一柄利剑,叶初雨一把抽出向郇黎刺来,他看到郇黎的时候,似乎也没有太吃惊。
郇黎急忙应招,但是她没想到的是,叶初雨毒发之时,剑依旧是那么的快,自己险些就被碰到了。
忽然,他大咳一声,一口鲜血吐出,洒在地上,郇黎看时机来了,便抽出背后的落梅剑,横剑斩去,谁知他擦了擦嘴角的血,一剑就断了郇黎的落梅剑。
郇黎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剑,叶初雨则露出了一丝笑容,残忍的,嗜血的,他道,“你以为本座毒发你就能趁机了吗,你也太小看本座了。”
说完他一剑劈来,携雷霆之势,郇黎后跳几步却也来不及躲开,不过此时,一道剑光闪来,将叶初雨的剑挑开,郇黎心下一喜,望去,果然是姬萧来了。
叶初雨不知何时忽然掏心掏肺的咳了起来,姬萧不给他任何喘气的机会,一剑横去,叶初雨连连退了几步,勉强应招。
不过他忽然狠狠的看了郇黎和姬萧一眼,撑起身子,重新端起他的剑,指着他们。
不过从他不停起伏的胸膛还是能看到此刻他连呼吸都非常的困难。
姬萧执剑向叶初雨刺去,不过眨眼间,姬萧的胸上就多了一道口子,血泊泊而流。
叶初雨用剑撑着地面,他的笑容很惨烈,却还是很骄傲。
姬萧忽然跪在了地上,捂着胸口,他道,“剑上有毒。”说完,嘴唇已经发白,脸色铁青。
郇黎手无兵器,无法进攻,只好上前去扶起姬萧,姬萧正冷冷的看着叶初雨。
叶初雨缓缓走过来,将剑指着地上的两人,目光含着霜雪。
他道,“送你们一程吧。”
说完,一柄剑就要落下,忽然他的动作停止了,整个脸“唰”的一下子白了,死灰一样,他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去,凌铃执一柄长剑贯穿了他的左胸口。
凌铃面色凄然,她忽然手一抖,就松开了手中的剑,叶初雨也立刻跪倒在地上,手撑着地面,回头盯着她,那神色,凄厉而痛苦。
很难想象两个有着这样相怜神情的人竟然是其中一人刚刚贯穿了另一人的胸膛。
凌铃不知怎么的潸然泪下,抱着自己蹲下来,再也不看任何人。叶初雨则死撑着身体,看着她,那灼热的目光似乎能刺穿她的心脏。
最终,他还是闭上了眼睛倒了下去,微微的还有一丝呼吸,郇黎上前去听了听他的心音,说道,“凌铃,他还有救。”
凌铃马上起身拦住郇黎的手,道,“别,不要救他。”
她以为叶初雨一定听不到这句话,可是谁知她再往下看的时候,那双眸子正看着自己,倦意的,讽刺的,决绝的,随后缓缓的闭上了。
郇黎看着他们两个,又道,“真的不要救他吗?”
“不要。”凌铃坚决的摇着头,她蹲□撑起他的身体,架在身上往门外走去。
郇黎急忙拉住她,道,“你要去哪里?”
凌铃回头看了看姬萧,道,“你先替他解毒吧,不用管我了。”
那瑟瑟的身影便渐渐消失在了萧索的北风之中,仿若孤苦伶仃的一张荷叶,雨打飘萍。
郇黎不知道,其实那一瞬间,就在凌铃手一抖松开的那一瞬间,她脑中闪过了许多画面,有很多的场景,她也想起了那时的桃花树下,叶初雨和那个与她容貌一模一样的女子相拥,那女子笑颜如花,带着一根红线串着的长命锁。
可是,凌铃也想起了,那个与她几乎张的一模一样的女子,她叫凌琳,是自己的孪生姐姐。
第五十三章 江州烟火
第五十三章江州烟火
白玉城主的死讯,倾夜间传遍了武林各地。
这几日毒姥姥觉得叶倾城有些不对劲似的,他经常独自一人坐在树下斟酒,很长时间都不发一言,直到今日巽轩来找他,叶倾城才算是数日内第一次开了口。
她好奇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又不好直接跑过去,只好悄悄的绕到一边去偷偷的听着,她躲到稍远的一棵树后,正听到巽轩在说,“我对凌铃早已无意,她也早已变心。”
叶倾城则给他倒了一杯酒,让他坐下,巽轩见他不想理睬自己,便道,“你打算怎么做?”
天际一行鸥鹭飞过,不知道是在呜鸣着什么,叶倾城淡淡的说道,“我什么都不打算做。”
再后来,一阵树叶的沙沙声,毒姥姥便没有听清叶倾城继续说了什么,等风停止了下来,她听到巽轩说道,“叶初雨一直在暗中派人暗杀郇黎,就是怕这样的结局吧,“他顿了顿,继续说,“你若要走,我也不会留下。”
叶倾城不语,巽轩又说道,“你定不会告诉我你要去哪里,我也不多问,只是,活着便好。”
毒姥姥觉得他们的对话像是打禅机,听得七七八八,当中因为距离也有些没有听清楚,但是她抓出了大纲,似乎是叶倾城要走?巽轩也不留?那灵月宫呢?
叶倾城为什么要走?叶初雨死了,白玉城现在一介懦妇手里,岂不是轻而易举的?
毒姥姥最后还是憋不住气,跑了出去,她道,“你们,什么意思?”
叶倾城没有理睬她,直接擦过她的身走了过去,巽轩则抱胸而笑,说道,“你自己准备后路吧。”
灵月宫门口那条静静的河流,不知是何人取得名字,奈何。
三千弱水,年年月月在桥下流过,只争朝夕。
一个青衣男子走到那渡船的老夫面前,他对着河流远远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可以渡我过河吗?”
悦耳沉静的声音,夹杂着人生无常的奈何。
老夫这才看清楚那人的容貌,如这清冷的月光,有着冷色的光泽。
渡船的老夫说道,“我渡船有我的规矩,一般的报酬我不要的。”
那男子撩了撩被风吹起的长发,望着月色叹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渡我过河。”
渡船者打量着他,道,“有意思,上来吧。”
老人解开摇橹,轻轻的荡起了小舟。
“你可以开始了。”渡船者说道。
“有这么一个人,这辈子为了一个执念,做了很多错事,可是事到如今,当一道横亘在他面前的大墙终于被别人推倒时,他才悟到,他其实最大的执念就是推倒那一座墙,而当那座墙倒了之后,他也在无任何意念可言了。”
老人沉默的听着。
那人继续说道,“他本以为自己的目的是想推翻那堵墙,自己成为那堵墙,不过他现在忽然意识到,其实他只是想推翻那堵墙罢了,墙倒了,他所作的一切都再无意义。”
老人望着苍茫江水,连绵不绝的翻滚着,叹了口气,重重的,他道,“公子,到了。”
是湖中心,漩涡的中心。
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那个老人和那个男子。
那个老人叫黄泉,他渡所有自认罪孽深重的人过河,通往黄泉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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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郇黎正在整理着行装。
虽然白玉城的下属在郇黎展示了那只玉镯后,便不再追求城主之死的事,而是都拥立郇黎成为新的白玉城主,可是郇黎则推脱道,“凌铃是城主夫人,叶初雨死了,城中事务该由她负责,我还有事要去做,先走了。”
所以此刻她整理好行装,便准备出门了。
却看到迎面走来的华清清,她一把拦住了郇黎,郇黎有些吃惊,华清清则说道,“你去找他?”
郇黎点了点头。
华清清又露出一丝尖锐的神情,她道,“替我告诉他,我永远不会原谅他。”
郇黎则叹着气,低眉道,“华清清,你在白玉城也是德高望重之人,除了这里你别无去处。”
“你想说什么?”
“替我照顾凌铃,我相信你在白玉城也会生活的很好的。”
华清清则忽然苦涩一笑道,“你以为我还想着他?我早不想他了,我现在只想我自己罢了。”
“那不是很好。”
“我只是不服,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到现在也没个准,他竟然为了一个完全没准的人而抛弃我。”
郇黎道,“他很好……非常好的人……”
华清清冷笑,“我告诉,这世间只有你说他是好人。”
“我不管人家怎么评价他,至少我觉得他是好人。”
华清清又是一阵冷笑,郇黎看着她,最后说道,“他很好,真的很好,是我认识最好的人。”
说完她便走了,留下原地冷眼看着她的华清清。
郇黎走到白玉城门前的河边,找了个渡河的小舟,一路晃晃悠悠的往江州而下,她听闻此时正值江州的烟火盛世,便有些急迫的也想去看看。
渡船的老人还是上次那个老翁,他迎风含笑,爽朗的说道,“姑娘可是又去见心上人了?要我说,既然相互喜欢就不要老是分开。”
郇黎听到老翁又开始说这个了,便道,“不是我心上人。”
“不是心上人,那是什么?”
“是……”郇黎不知道怎么解释了,“是个很好的人。”
老翁见她这样,以为她害羞,便不再说下去,只是道,“姑娘,江州到了。”
郇黎顺他的话看去,万家灯火绵延千里,零零散散的琉璃灯光散满了大地,烟花也在黑夜中忿然绽放。
她缓缓摸索着缰绳走上岸边,向老翁道了个别,这江州此情此景一如当年的金陵,秋冬时节,竟是被火光照得暖暖的。
她想到不能停留,要尽快赶过去,便不再磨蹭,却听到那酒楼的说书人侃侃而谈,“听说灵月宫消失了。”
“消失了?”众人大为惊讶。
“是啊,都说最后一次见到叶倾城是在那江口小舟上。”那说书人执一把折扇,开开合合的,好不高兴。
“那又如何?只要还活着,就不会完全的消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