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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修没说话,苦笑了一下,亲了亲安茜茜。安茜茜笑了。可是毕修随后又四下打量着自家的住宅,似乎很好奇的样子。安茜茜紧张地跟在他身后,观察着他的神气。终于,毕修又回到阳台前,看着那幅巨大的结婚照,呆呆地发楞。
忽然,他觉得别后有人抱住他。毕修转过深,拉住那人一只手,是安茜茜。安茜茜抬起脸,她的脸色整个全变了,方才快乐、阳光的笑容,已经找不到一点痕迹,愁苦得象个九十岁的老妪。她说:“阿修,你为什么用这种神气看我?”她无力地垂下头,说:“我以为你睡了一夜,就不认识我了!阿修,你是清醒的,还是正在做梦呢?”她几乎如呻吟一般,在毕修的臂弯里瑟瑟发抖。
毕修说:“茜茜,我只是在害怕。”
安茜茜抬起脸,已经苍白得如一张纸:“你在怕什么?“
毕修说:“我太幸福了,真的很怕自己是在做梦。“安茜茜终于流下泪来,说道:“阿修,你不要这么看我,好不好?”
毕修笑道:“茜茜,我只是想多看看你啊!”他看见他的画架就放在墙根,说:“茜茜,我给你画张像吧?”
安茜茜看他突然开朗起来,似乎有点困惑,还是点点头,说:“好。”
毕修心中难过,自己去整理画架画布,他突然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竟真的如那江兰若所说,得到一份厚礼!他不仅遇到了安茜茜,而且还
结婚了!
☆、画笔疑云
江兰若和刘大德应该也在这个奇怪的地方。可是,自己说到底,根本不认识这几个人,他只是一个外地人,江兰若应该从来没见过他的。江兰若为什么费尽心思把他也骗到这个地方来呢?
毕修竭力控制住狂跳的心,他平静地看着坐在窗前阳光中,带着几分拘谨微笑的安茜茜。其实,他有很多疑问,但是他却害怕,他不敢去问眼前的安茜茜。这是一种无法解释的恐惧——他担心一旦他追根究底,就会打碎一点什么。
毕修再画布上涂抹,他思索的东西太多了,简直头疼欲裂。他不象是自己在画,而是有什么力量,操作了他的画笔,在画布上游走。这种情形,使毕修渐渐警觉起来,他感到,他的灵魂,他的整个意识,都已经在极力脱离他本人的掌握。
太阳投射在毕修一边脸上,灼热生痛。“阿修,你发什么呆呢?”安茜茜轻轻的话音传来,毕修猛然醒悟,被阳光灼热的皮肤之下,他却心中寒冷彻骨,如同刚刚大战了一场,手脚都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人真是一种脆弱的动物。毕修使劲抹了一下自己的脸,象是上面淌过了一条河流,他几乎都忍不住快哭出声了,只好隐藏地埋下头,用画架遮挡自己困窘的神态。但是,他已经听到衣服悉悉索索的声音,安茜茜已经站起来,向他走来。
毕修的脸,和画像上人物的脸贴得很近。他收拾了心情,才注意到,整个画面虽然还只是扫出一层轮廓,但已经有了神韵。尤其是那双眼睛,漆黑、细长、冷淡,带着一种向看着画像的人斜视的神气!
毕修被这张脸上头露出的凶煞之气给惊呆了,说不出话来。他想起方才自己长久的失控状态。他虽然在看“安茜茜”,但意识却完全不受他本人控制了,而是顺着一条他完全无法预知的跪倒向前奔驰。而现在,毕修才发现,他画了一个他本来没计划,也根本不认识的女人的形象。
头顶,安茜茜还在关心地询问着他到底怎么了,毕修嗯嗯答应着,仔细地端详这幅画。这张画上的女人不是安茜茜,虽然旗袍已经画出来了,姿态和发型也与眼前的安茜茜一直,但她并不是安茜茜。记忆里曾经的安茜茜,和面前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安茜茜,都不会有这种冰冷,甚至是残酷的眼神!
再看一会儿,毕修有点醒悟了。这个表情,他是见过的——在江兰若的脸上!他在不知不觉中,原来画的并不是安茜茜,而是江兰若!
但江兰若的实际智商,根本是个孩子,一般的小孩子。即使是战乱国家中训练出来的儿童杀手,也会有残忍的眼神,因为他们是心底单纯的孩子,已经被血腥蒙蔽,杀人时比成年人更不假思索,更灭绝人性。但无论他们做过多少类似的犯罪勾当,孩子也毕竟是孩子,那种眼神跟成年人是不同的。
☆、幻亦是真
她的行为,语言,还是一个八岁女孩的风貌,考虑问题也是八岁孩子的方式!
如果她能成熟一点,估计就会意识到自己身上存在的不正常,从而策划逃走
想到这一层,毕修心中猛然一亮。逃走?当年,江长有,不就是在出车的途中迷了路,无意中搭救了一队奇怪的人护送的年轻女人——这个女人至今无名无姓,也无来历——两人后来结婚,紧接着,在红光厂内就出了一系列的事吗?
对了,十五年前,就有人给江长有写过一封信。但是江长有没来得及拆这封信,就永远沉睡了。这个写信人是谁呢?
毕修似乎已经隐约知道了答案。但是,这个推测实在太惊人了。难以相信,也太可怕了。
如果这个推测能够成立,那么,蜘蛛早已张开了落网,只等猎物上门。
毕修突然又感到一阵胆寒。古人云:一梦千年。毕修认为自己只是陷入了一场梦境。但是到底,他这场梦已经做了多长时间,真的难以计算。他没有去看房间里的日历等一切计时器,因为他估计即使看了,也是这个神秘小镇自己的时间,跟外界是完全割断的。
毕修陷入迷雾般的思索之中,突然感觉到身边一片柔软清凉。他这才回过神,想起自己目前真实的处境。他抬起头,却看见安茜茜已经站在他身边,看着他笔下那幅还未完工的油画,神色愕然。
毕修这才想到,自己的思路飘得太远了。只是眼下,真亦是幻,幻即是真。他已经无法分清,他所想念的,和他所亲眼看见的,究竟那一桩更加现实。
毕修握住安茜茜的手,说:“茜茜,对不起,这画儿我没有画好!“随即就想把画布毁了。安茜茜拦住他,说:“不,阿修,我觉得你画得很好,很逼真!”
逼真?毕修一怔,仔细看着眼前的安茜茜。安茜茜的眼神充满忧虑,也充满了怜悯。毕修心里一酸,他明白,安茜茜是个不懂事体的女人,缺脑子,当然,安茜茜的缺脑子,和江兰若那类型的“缺脑子”不是一回事。安茜茜总是极力想关心体贴一下毕修,想在毕修面前证实她很聪明,很能干,很出众,结果却总是捅娄子,让毕修气愤地去收拾残局。
但是,虽然她有诸多短处,究竟和江兰若不同。一时受骗会做错事的人,和被改造成有自己大脑却无力去用,实质上是傀儡的活人有本质不同。前者一旦发现疑点,会脱离布局者安排的轨道;后者就基本没希望了。
毕修为自己的想法感觉有些古怪,为什么他会把安茜茜和江兰若放在一起比较呢?两个女孩子压根没有见过面,甚至阴阳两隔。当然,依毕修来看,江兰若还是比不上安茜茜。安茜茜至死神智清明,知道自己是谁,在做什么。
而江兰若却虽然还活着,却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她也没意识到她正在干什么——估计以后她也永远不可能明白她在干什么了。在做什么。
☆、情人的心
而江兰若却虽然还活着,却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她也没意识到她正在干什么——估计以后她也永远不可能明白她在干什么了。虽然毕修明明白白地能看出来,这个只有八岁智力的女孩,其实在爱李正,最起码,李正是她童年记忆里,唯一正常和清晰的影像。其他一切相关记忆,比如江长有,比如她自己的母亲,再比如她当年,如何趁着李正与刘大德纠缠时逃出李家的过程这些重要的事实,在江兰若的脑子里,却都被抹杀,或者扭曲变形。
唯有李正,对于江兰若来说,依旧是清新温暖的存在!即使以江兰若现在非常变态的思维状态,也竟然能准确地找到早已在XC市北彻底抹去的红光厂家属院旧址,并准确地在人海中找到李正!
只是毕修实在想不通,他明明在画安茜茜,为什么画出来这样一个图画?不是安茜茜,也不太象江兰若?
毕修反复端详这幅奇怪的图画,简直怀疑这不是出于自己手笔:那双细长而黑凝的眼睛,完全看不出一点属于人类的喜怒哀愁,似乎没有任何思维在内。但是这双眼睛给人的感觉却是极其锥心的。它或者并不是没有人类的情感,而是经历了沧桑巨变的折磨,对一切事物都已经冷落了。
这不可能是江兰若。虽然毕修不得不认可,他画得本来是安茜茜——眼前的这位安茜茜。但刚才不知不觉出了一会儿神,笔下的人物却画成了另一个。毕修怀疑:难道,自己在作画的同时,心鹜八方地苦思困扰自己多时的一切谜题,结果潜意识中隐藏的一些自己根本没想到的东西,在“不知不觉”中,被自己用图画的形势表达出来了吗?
可是安茜茜刚才看到画面时,突然露出了极为震惊的表情。
这说明,毕修的画,绝对不是想象力的空穴来风。他画笔下的这个人物,是确有其人的。
既然毕修不认识这个人,那么,很可能在这个镇子上诞生的“安茜茜”知道这是谁。
毕修抬起头,尽量保持自然的打量着安茜茜。他发现,经历了方才短暂的惊扰,安茜茜现在已恢复了震惊,欣赏着毕修这幅还未完成的画作,并不再发表意见。
毕修很想问问安茜茜,是否知道这幅画上的人物?但是他思想再四,终究没有问出口。毕修的想法,他的确很需要一个答案,解释这幅画里“形似而人非”的怪事。毕修隐隐感觉,也许他自己对一些列事件的甘愿,已经有了一些头绪,只要把这些线索连接起来,形成一个轮廓。只是毕修对着自己画出的这个轮廓,似有所悟,却终究想不起来。
安茜茜,她也□□白这幅画像中,究竟是谁。但是她显然没有说明肖像身份的意思。毕修面对着她,原本是为她,也是为自己曾经爱过,却早已逝去的那个女人画了这幅肖像。可是毕修眼中有她,心里却是另一回事。
☆、毕修的意外房产
但是,虽然怀疑“安茜茜”真的知道毕修无意里画出来的是谁,毕修也不想去问她。
对于毕修而言,既然落到这个根本不符合常理的地方,他自己心里也明白:凶多吉少。刘大德和江兰若利用李正和“安茜茜”的信息,把他吸引到这里。这当中,也算并无任何暴力手段,完全是他毕修自愿。在下决心探入邪梦镇,查看虚实时,毕修已经做好一切最坏的打算。
只是想起刘大德和江兰若的情况,毕修也不禁胆寒。天晓得自己会是什么结果?
“阿修”安茜茜突然从后整儿搂住他,在他脊背上呜咽。毕修放下画笔,回身把她抱住,如哄孩子一般,说道:“茜茜,你怎么了?别哭,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么多眼泪的”说着,他自己,却禁不住泫然欲泣了。他用手指拭着安茜茜的眼泪。
安茜茜抬起头,哀切地说:“阿修,我很害怕,我害怕我会失去你。”
她知道我在想什么。毕修强笑着安慰她:“好好的,怎么会所这么不靠谱的话呢?”
安茜茜说:“阿修,答应我,答应我别想那么多了你考虑的,太多了。”
毕修没有说话。安茜茜是明白的,她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他不愿意去向她追问。他宁可想象着安茜茜依旧是那个阳光而傻气的笨女孩,对于一切鬼蜮曲折的秘中之秘,她都毫无瓜葛。
毕修使劲闭了一下眼睛。这时,他突然又闻到一片奇特的香气。他扶在安茜茜腰间的手顿时僵住了。这股香味,就是自己在刘大德的车上嗅到的味道。他推开窗户,香味顿时更加浓烈。他终于看清楚这间里面装设都普通的房子,外部是什么情况了。毕修是美术出身,他看出这房子,很像是明代末期小康之家的院子。室内装修却完全现代化,铺设地板,电线是暗装,有自来水,甚至还有铝合金窗。但是出外一看,才会发现是高达的瓦房,屋檐的四个角还挂着铃铛,习习微风挟着那股香气过来,那铜铃叮叮作响,煞是悦耳。
毕修走出去,站在红漆栏杆内往远处看。这里分布的民居,基本上都是这样的小院。毕修俯下身,心中突然一动,他看见在院子一处墙角,种着一树木槿花。只是远处那座神庙传来浓香阵阵,这株花虽正当花期,花香也被那种怪香给淹没了。
在众多几乎一个样式的民居中心,是一个面积不小的广场。广场上光秃秃的,只有一座形似庙宇的建筑,遥望过去,规模巨大。但这并不是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