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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排打着赤膊拿着锤子的工人站在电脑室那栋楼的顶层，不停地敲打着壁上的瓷砖。只见那白花花的瓷砖像雪似的往下落，在地上越积越多。他们的姿势和敲编钟的艺人的姿势一样优美，工人们似乎忘记自己是在敲瓷砖，而是在敲一排镶嵌在墙壁上的编钟。他们演奏的是只有他们自己才明白的乐章。他们的听众就是我们。
儿子从未见过这么多工人这样认真努力地工作的场景，吃惊地问：“妈妈，这么好的瓷砖他们为什么要敲掉？”“也许是重新装修吧！”桂香老师放假前就听小孔雀老师说过。那天，小孔雀老师一边收拾办公桌一边念叨：“这些东西搬到哪里去呢？”桂香老师接话道：“放宿舍吧。”“宿舍也不安全，每年暑假都要维修校园，很多人进进出出，人多手杂，保安又轮休，留校教师又很少，很不安全的！”桂香老师以前在内地时是住在学校单元房的，知道学校暑假要维修课桌椅，修修被学生踩缺的花坛等，小打小闹而已。没有见过这么壮观的敲打整面墙的瓷砖的壮观场面。瓦工、木工以及监工几十人在课室搭铺而居，在食堂生火做饭，冷清的校园热闹起来了，白天晚上，嘈杂一片，噪声轰鸣。
他们无法在宿舍待下去，就准备到国贸一带闲逛。出校门时，史保安问：“小儿子，哪里去？”“我们散步去，这里噪声太大。”“不要紧，晚上7点就会收工。原规定晚6点收工，一是工期紧，一是白天太热，所以延迟到7点。”史保安忙把知道的情况告诉他们。“谢谢你，我们转一下就回来！”“注意安全哟！火车站这一带经常有人抢包的。”史保安叮嘱道。“没事，我只带了钥匙！”桂香老师轻松地说。
“妈妈，那些工人好认真呀。他们为什么这样认真？”儿子问。桂香老师随口答道：“他们生活很艰苦，外出打工很不容易，只要有事做就有钱拿就能养家糊口，他们当然开心啦，就会认真工作。再说，有工程标准的，如果不合格，就要扣工钱，他们能不认真么？。”
儿子没有再问，也许他听明白了，也许对这个大人才关心的问题不感兴趣了。他们绕着学校散步，外面的夜色是淡的，灯光照淡了夜色，也消减了人们对黑夜的敬畏。城市的霓虹接过了太阳手中的接力棒，使这座刚刚崛起的城市的夜生活丰富多彩。
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从狭小的房间里走出来，汇聚到附近的广场上，唱歌跳舞，舞剑慢跑，比晨练还热闹。不时有穿着运动衣鞋急速从桂香老师身边擦身而过的锻炼的人。说深圳人爱读书，说深圳人爱运动，不如说深圳人怕落后，深圳人怕解雇，深圳人怕生病。深圳是一座年轻的城市，平均年龄为28周岁，怀揣梦想来到异地，总有一种衣锦还乡的愿望，总有一种不干出一点名堂誓不回家的决绝！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保住本钱，紧张之后的放松，久对电脑之后的运动，是必不可少的！没有谁号召，没有谁动员，没有谁逼迫，不约而同，锻炼！充电！这一自觉行动又将不熟识的来自四面八方的人聚在了广场上、人行道上、公园里。
有一人放了音乐，就有一排人起舞；有一人开了声腔，就有一众人合唱；有一人坐在那里调弦，就有一群人合奏。贝斯、二胡、吉他、小提琴、手风琴，欧亚噪杂，久了，就融合成了一个乐队；健身舞、蒙古舞、朝鲜舞、海派秧歌、澳门荷花扇与年轻人的肚皮舞、踢踏舞、交谊舞，竞技炫技。有人好为人师，一招一式严格要求；有人热情服务，印了歌单，免费发送。傍晚的深圳是歌舞的深圳，不仅仅在酒吧，不仅仅在剧院，还在公园里；傍晚的深圳是美食的深圳，不仅仅在酒店，不仅仅在大排档，还在寻常百姓家！傍晚的深圳是锻炼的深圳，不仅仅在健身房，不仅仅在体育馆，还在林荫小道上。
他俩看着，聊着，不觉已到了晚8点。回到学校，整面墙的瓷砖都碎在了地上，有几个工人正在打扫，卡车正在将这些无用的碎片拖走。“可惜！这么好的瓷砖，就作废了！”有两人站在教学楼旁的榕树下交谈。“深圳有钱，只要报工程，列出合理的计划，上面一定会批的。”“有钱，也是纳税人的钱，也不该这么花！”“你是杞人忧天，不这么花又怎么花？瓷砖旧了，不好看了，换换，就错了？”“也许有人热衷搞工程，有利可图呢！”“唉，不是网络上有这样一个段子吗？拆墙是GDP；筑墙也是GDP吗？”树下的人只留给桂香老师白色体恤衫的背影和地上长长的影子。桂香老师边走边听他们的对话，也觉得这瓷砖死得有点可惜。不几天，那一面墙变白了，原先泛黄的白墙面被赭色的光面的瓷砖一装衬，熠熠发光，干净、整洁，焕然一新！“还是换了好！人要衣装，马要鞍装。”如果有钱，还是要变换！桂香老师和儿子都喜欢新的瓷砖墙面。
校园改造工程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五楼宿舍的对面一排房子全部收回了，四楼的宾馆客房也要改造成学生的练功房。为了正常开学，工人三班倒，日夜劳作不停。
一个月的煎熬，他们看到了旧貌变新颜。练功房成了舞蹈队的乐园，音乐室成了歌唱的殿堂。不幸的是，桂香老师宿舍的房顶出现了一个洞，躺在床上，可以望见外面的月光，抑或是庐山酒店上的灯光。一下雨，她就得将塑料布铺在冰箱上，动用脸盆瓷缸碗接雨水。总务主任来视察了一次，派工人来修补了一次，小雨是堵住了，大雨仍肆无忌惮地钻进来，让他们忙碌一番！
“改造，不仅改好了，还改坏了！”儿子抱怨。“楼顶防水是建筑行业一大难题，谁能解决，谁就可以成富翁了！”丈夫说。“好，我以后研发一种材料，朝上面一涂，滴水不入。”儿子神气地说。桂香老师和丈夫大笑，鼓励他去实现理想。安得油漆千万桶，大庇天下屋漏人得安宁！屋漏偏遭连阴雨，南方的台风暴雨密集在七月和八月，好在桂香老师在休假，有时间有心情抗洪救灾，与儿子一道忙碌，从中收获了许多儿时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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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接教信息班
装修一新的综合楼面向学校正门的那一面墙上嵌上了几个醒目的大字。“用键盘撬开宇宙的大门，让世界成为学生的课堂。”教学楼面向学校正门的那面墙上也嵌上了几行大字。“教育要面向世界，面向现代化，面向未来。”是邓小平在北京景山中学的题词，简称“教育的三个面向”，桂香老师早在原学校就熟知了这个口号。而前一条标语则是M中学的独创，是M中学的办学特色之一。“信息化实验学校”，就是每个年级有一到两个班用电脑和网络进行教学的实验班，教室门口有一块铁牌“教育信息化实验班”。早在前年就成立了，只是今年不断在壮大，实验班已有3个了，今年还要在初一开设两个班。学校初步定为初一（11）班初一（12）班，领导商量决定由桂香老师任语文老师，并接任初一（12）班班主任。
“你要有思想准备，你有可能教信息班，任班主任。”道行老师在早餐时对桂香老师说。“消息准确么？”桂香老师急忙问。她对教信息化实验班是有向往的，这是学校的重中之重，选派老师时领导都是慎重又慎重，研究又研究的，由书记直接主抓这支队伍，教研会很频繁，外出学习的机会也很多，平时对外公开课也多，是学校对外宣传和展示的一个窗口，今年六月份，就有美国总统克林顿的原教育顾问迈考夫人亲临学校视察，这位年逾半百的女顾问走进信息化实验班课堂，弯下腰来观摩学生的电子作品，蹲下身子与学生交谈学习体会的大幅照片还挂在学校陈列室里，迈考夫人对这种学习方式赞不绝口，使实验班的师生倍受鼓舞，也成了领导讲话的核心内容。“蹲下来与孩子交流”，一时间几乎成了校长的口头禅，那帧温馨的照片成了老师学习的榜样。
“领导决定让自己接任信息班语文课，说明领导对我的信任，一是肯定了她的电脑水平，一是肯定了她的语文教学，更重要的是肯定了她对工作的认真负责。”桂香老师想到这里是激动的。因为前两届实验班的老师都是年轻貌美英俊潇洒的老师，而自己能成为其中的一员，应该会学到很多东西，这无疑为自己教学水平的提升提供了一个新的高平台。
她期待这一消息不是空穴来风。她不由自主地停下筷子看了一下正在啃一条玉米的道行老师，看样子，不像开玩笑。“你得多帮我！”桂香老师说。“那当然，别人我都帮了，你，我当然更要帮！”道行老师放下玉米郑重地说。“别装出一副郑重其事的神情，这本是你们信息组的工作！”桂香老师并不领情。“不知好歹！你任信息班老师，还是我们的提议。”道行老师顺竿子爬。“谁知道？事情还没成呢，就要人情了？”他们又开始斗嘴。“不是要人情，我们信息组的老师都推荐了你。信息化实验班的老师的责任心一定要强，就拿一日几次的开门锁门就挺闹心的。一个班几十万的财产在教室，稍有疏忽，就会成为有轰动效应的责任事故！”道行老师惟恐桂香老师不接受这份好心，补充道。“这还差不多，原来还是从自己的工作出发呀！信息化实验班出了问题，你们可得扛着！”桂香老师得意地说。“我们确实很担心，这关乎实验的成功与否，更重要的是关乎学校的声誉！”道行老师越说越像领导了。桂香老师差点喷饭，她最见不得特别熟悉的人摆官腔，就说：“拜托，我走了，你还是给领导说说，桂香老师不适合，再换别人吧！”说完，抬腿就走。道行老师紧随其后走出食堂，“喂，别走那么快嘛！你还是认真考虑一下吧！这对你的调动有好处！”他一大步，走到了桂香老师的前头，站住，小声说。“什么好处？”桂香老师明知故问。“起码学习的机会增多了，与外界的接触增多了，受领导关注的程度增加了。”
“万一出问题了，不是关注的人也多了很多吗？”要提心吊胆地过每一天，桂香老师并不愿意。“尽心竭力去做，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更何况领导呢？个个火眼金睛！”道行老师近乎哀求地说。他的态度是真诚的，但他究竟是站在一个已调成功的老师的角度在拉她一把，还是真觉得信息化实验班需要像自己这样认真负责的中年老师来掌舵呢？究竟是出于同情她还是对她工作的肯定呢？桂香老师更希望是后者。她更看重虚名，也就是所谓看重事业吧！她并不喜欢默默无闻，十多年来，她还真没默默无闻过，总是风生水起！
她又惧怕接任信息化实验班，对于她来说，这是完全陌生的领域。一年多来，她只听小孔雀老师念叨过，听领导在大会上介绍过，看到了一拨又一拨来自全国各地的参观学习的老师走进这实验班，闻到了信息化实验班紧张的气息。她并没有真正走进那被钢筋防盗门所保护的神圣的课室。她还在信息化办公室操作台式电脑，并没有实际操作过昂贵的联想笔记本电脑，据说，报读信息化实验班的同学的家境都殷实，其父母都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不然，就不会自愿花一万七千元为孩子买笔记本电脑，也不会上交五千元的赞助费。信息化实验班的学生是有一种优越感的，有的孩子买一个移动硬盘就花掉一千多元。这些信息都是去年刚来时听小孔雀老师零星流露的。她即将走进这一完全陌生的领域，成为重要的一员，“我准备好了吗？”“当领导给我分派任务时，我是欣然接受还是婉言拒绝呢？”她在心里问自己。“接受吧，难得的机遇。不为调动，只为一次教学上的蜕变！我应该去尝试，应该站在教育改革的前沿！”桂香老师的倔强劲儿又上来了。她坐在电脑前，美美地憧憬着！“把信息化与语文教学有机整合，或者说是运用现代科技改变传统的语文教学方法，让世界成为学生的课堂！”她不由想起了嵌在教学楼上的闪闪发光的标语，“让它成为我教改的目标吧。”
电话铃响了，道行老师抢先接了。“桂香老师，李副校长找你！”道行老师用手捂着听筒对桂香老师叫喊。桂香老师赶紧接过听筒，“桂香老师，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李副校长温和地说。“好的！待会儿见！”桂香老师放下话筒，匆忙赶往李副校长办公室。“请坐！经过学校领导班子几轮研究，决定由你担任初一信息化实验班语文教师，并任一个班的班主任。你看，怎样？”桂香老师知道自己并没有选择的机会，领导征询意见的口吻只是领导的说话艺术，是领导的高姿态高水平，是领导的平易近人。自己是无法否定经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