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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然不是妓院来的,不过我从小会唱歌。你们不喜欢唱歌,就吹树叶吧,千万别输给男孩子。”席漫结束了孩子们的疑惑,转移了她们的注意力,决定往后自己说话时要特别留心。
王妃面对孩子的不敬,竟这样和颜悦色,从未见过这样大度的贵妇人——阿容抹了抹额上的汗,站在一旁看。她决定,就算再忙,也要守着她们,免得再出什么意外话语。
席漫教了一个下午她们如何用唇舌控制气流,有三四个女孩子很快就能吹出简单的音调,要说乐曲,则还要花费更长时间。
一日傍晚,孩子们还读书完毕,席漫又教女孩吹树叶。女孩们请她先做示范,她们越来越沉迷于她吹出的乐曲,总拐弯抹角想多听一次。
席漫望望天边蔓延的彩霞,从她们新摘下的叶子中,拿了一片,贴在唇间,便开始了表演。教书先生与绣娘们闻声而来,听得入神。
一曲既罢,孩子们还没有回过神来,背后已经响起了掌声。
“好,好!”
众人齐齐望向院门口。
“黄棣?”席漫先叫了出来。这个倚在门边的男人,不就是那个和嫣碧来相恋的黄棣,也就是当今皇上吗?大清早的,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这位小姐好才华!居然能够用简单的树叶吹出这样优美的乐曲。”黄棣说道。
“苏家小女旧知名,杨柳风前别友情,剥条盘作银环样,卷叶吹为玉笛声。古人吹柳送别,没想到今日有福气可以聆听妙音。”黄棣身边一个圆滚滚的中年男人也笑眯眯地赞叹。
席漫惊诧的不是他们的赞叹,而是黄棣对着自己从未相识的样子。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了吗?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黄棣跟第一次街上相见的时候很不同,就算他日理万机,身边妃嫔如云,应该也不会这样快就忘记自己吧。
她并不知道,皇帝申屠棣自从倒塌的高台上栽下受伤,已经脾性大变,连太后都认不出,哪里还记得她是谁。申屠棣躺了一段时间,十分不耐烦,就要求出宫外走走,刚好从山寺归来,经过山村边,听到若有若无的乐曲,申屠棣心中一动,立刻赶到育婴堂。
“小姐,未请教才那曲名?”申屠棣含笑问道。
席漫觉得他锐利的目光异常不舒服,淡淡说道:“随口吹的,不成曲调,让两位见笑了。”
其实,她刚才望着夕阳西下,忍不住吹起了《夕阳之歌》,见申屠棣目光一闪,似乎别有含义,不由心中也一动。
第3卷 凌迟的爱: 131 疑
疑(2209字)
天色渐晚,红艳的晚霞沉了,淡了,渐渐变成淡紫色。
申屠棣望着席漫淡然的目光,心头闪过一个人的身影。很像,真的很像!仿佛直接从心头剪出来的。
他心头一直藏着这样一个影子,若隐若现,但是却想不起来她是谁。曾经问过母后及皇后,她们都顾左右而言他。
只有后来一个小太监无意中说漏了嘴,说起九仙楼的嫣碧来姑娘。他追问,小太监却说嫣碧来已经因为刺杀皇上,在狱中受刑不过,已经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他,一片茫然,只觉得心无所依,就是想梦,也梦不成——嫣碧来,从来不曾入梦。她恨自己吧,要不也不会先刺杀,后来死了也不肯托梦。
他曾千百次在心头揣摩这个名字。
嫣碧来,怎样水灵晶莹的人儿?
只是,为什么轻轻唤起这个名字,却没有那种魂牵梦绕的感觉?似乎,他一直在追寻的,并不是她。
那是谁?他不知道,也想不起。
他亲自出宫,去过九仙楼,坐在据说以前他常和嫣碧来一起坐的临街房间里,然而,并没有那种心头泛起的眷恋感觉。
他丢失遗忘的那个人是谁?他究竟将她丢在了哪里?他心头无尽的惶惑,这种惶惑无法向太后、皇后乃至宫中的太监宫女说明,正如他醒来,发觉自己完全忘记了身边的人一样。
席漫望着他奇异的目光,不由一愣。
“吃饭啦——”厨房门口传来煮饭阿姨的喊声。
孩子们不知大人的纠葛,一哄而散,往厨房奔去。{}
“我也先回去了。”席漫带着坠儿,朝申屠棣点点头,抬步出了院门。守门的侍卫朝她恭敬地点了点头。
申屠棣见状,朝身边的罗太监使个眼色,罗太监立刻过去,向侍卫打听,打出皇上的名号,才打听到原来方才那位小姐是六王妃。
六王妃?小王子申屠悦的亲生娘亲?只听母后说过,六王妃身体不好,无法照顾小王子,所以才将小王子接进宫中照顾,看来,别有内情。
申屠棣与罗太监下山,会合了其他侍卫太监,卷风似的往京城驰去。
席漫听着山村边的马蹄声远去,心头禁不住一阵阵疑惑。这个人的目光,完全不像见过的申屠棣。记得前不久陈三说过,皇上又一次受伤。难道摔糊涂了?
在吃饭的时候,她心头还是想着这个问题,吃饭也吃得有一口没一口的。“好小姐,好好吃饭,吃完饭再想姑爷吧。”奶娘笑呵呵地望着席漫。
坠儿差点一口饭喷了出来。
席漫怔怔地抬起头。她并未听清楚奶娘说什么,不过从奶娘的笑意也看出了其中的意思,不由苦笑。
第二日,她正要去育婴堂,宫车已经到了门口。村里的孩子妇人都跑了出来,躲在旁边偷看。
奶娘与老六吓得不轻,席漫也为之一怔。给他们这么一闹,日后如何再在这里安居?育婴堂的孩子——席漫举头往山上望去,育婴堂的院门关闭着,听到了孩子们响亮而整齐的读书声。
“王妃娘娘,太后娘娘请您进宫看小王子。”罗太监笑容可掬地说。
宝宝!席漫的心马上给一把抓了过去,点点头,登上了宫车。奶娘与坠儿见状,赶紧跟着上了同一辆车子。
一路上,席漫的心也随车起伏。
不知道宝宝如今长成怎样了,一段时间不见,还认得自己吗?只怕不认得了吧?不过不要紧,抱着他,哼起催眠曲,他应该还记得自己的声音吧。
席漫心潮澎湃,一时喜一时忧,不知不觉宫车已经驶入皇宫。
“你们请稍候,太后娘娘宣王妃娘娘一人晋见。”车子忽然停下,罗太监请奶娘与坠儿下车。
席漫只想着宝宝包子似的小圆脸,并没有留神。
当宫车停下,罗太监请她下来时,她才发觉,来到的竟是湖边一个凉亭,淡蓝色的轻纱随风飘拂,露出申屠棣的笑脸。
她慌乱回头,背后无人,宫车正缓缓调转马头。
“喂,太后娘娘呢?我的宝宝呢?”席漫怀疑自己被骗了,转过身就要走。
“小王子与太后一会儿就到,你还不知道太后给他取名申屠悦吧?”
申屠棣只用言语,轻而易举将席漫拉了回来。
她将信将疑,问:“哪个悦?”
“悦耳的悦,正如王妃娘娘吹的曲子一样悦耳。”申屠棣请她坐下。
就算他再怎么糊涂,光天化日之下,也不可能对弟媳妇如何,席漫收起心,坐在旁边,暗自提防。
“这湖边同样有柳叶无数,朕真想再听听王妃娘娘吹奏的乐曲,不过朕也知道,王妃娘娘心思都在皇侄身上,没有那份闲情。朕只想问问,王妃娘娘的这门技艺,从哪里学来的?”申屠棣的目光紧紧扑在她脸上。
席漫心中一震。
自然,用树叶吹奏乐曲,是以前自己跟村里一位老人学习的,学了整整八年,才小有所成。后来,出去读大学,比赛,唱歌,辍学,生活离树叶越来越远,在歌坛横空出世的那几年,基本已经忘记了自己会利用树叶吹奏歌曲。
在万祺身边,呆在乡间别墅,蝉多蛙多,有时候,听着心痒痒的,她也会随手摘下树叶,带着小时候简单的欢喜,轻奏一曲。有次,万祺无意中遇到了,说这个绝对是卖点,再出碟时可以加以利用。
她点头,只是从未想过要在新碟中应用。用树叶吹奏歌曲,伴随着太多过去的回忆隐秘的心事,只适合独享。
未等她回答,申屠棣说出更让人心惊胆战的话语:
“据朕了解,席相爷府上并无人懂得用树叶演奏乐曲,难不成王妃娘娘所学,乃是天神梦中传授,或者另有能人异士,比如那个臭名远扬的黄尚所教?”
这还是席漫第一次知道,黄尚也会用树叶吹乐曲,话说回来,自从上回黄尚给红衣小姑娘追着跑后,一直杳无音讯,不知两人结局又如何了。
“难道王妃娘娘不方便作答?”申屠棣步步紧逼。
席漫正想想个人名糊弄过去,又怕他恼起来治自己欺君之罪,远远的有人奔来,很快就到了眼前。
“皇上,皇上,大大不好了!八百里加急,六王爷胜利班师,路过黄蜂岭时,被滑落的山石砸伤,至今仍昏迷不醒!”侍卫跪倒在地禀告。
申屠棣立刻望向席漫。
席漫立刻望向侍卫,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第3卷 凌迟的爱: 132 亏心事
亏心事(2111字)
亏心事
十日后,申屠晔被送回六王府。
谁知道对方也早有准备,当铁骑冲下山头时,包括覃庸在内的三千军士,一半因为陷马坑摔下来。申屠晔为了救他们,另外率领一支骑兵从敌军右翼杀过去,在后方硬生生撕开一道大口子。前方敌兵回转,将他们团团围在中心,,幸亏覃庸等也拼死相救,为申屠晔布阵挡住了箭雨。老百姓则趁此机会,逃奔本国军队,申屠王朝的主力才杀过去。
席漫按住胸口。
从来在战场上只进不退的申屠晔,会为了百姓的命而后退五里?
这样想时,似乎又亵渎了申屠晔。想想他在阿宗坟前内疚痛悔的模样,的确是他的作风。
黄蜂岭坠下山石,完全是意外,因为近日多雨,山泥倾泻,连山石也松了。在山石骤然落下的那一刻,申屠晔连拍几掌,将覃庸等几个近身侍卫推了出去,自己想回掌抵挡山石,已经不及。
他会出事,在众人的意料之外,连席漫也从未想过如战神一般的他,竟会受伤。但不管怎样,起码他活下来了,就算受伤,也比最坏的结果要好。
席漫深深吸了一口气,露出微笑,推开门,走进去。里面的仆妇看见她来,无不松了一口气,指指里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申屠晔醒来发觉自己安置在莲华苑,听说是太妃娘娘的懿旨,大大的发了一通脾气,吓得下人们逃避不及。
席漫点了点头。
才到槅扇旁边,还没有转过身子,一只花瓶砸了过来,砰一声跌碎在她脚边。
“滚!别来烦我!”申屠晔咆哮道。他听到了脚步声,以为是丫头仆妇。
“王爷,是我。”席漫转过槅扇,撩起纱幔。她明白申屠晔不能行走的躁动,尽量将声音与面容都控制得更加平和。
“不见,出去!”申屠晔已听出了她的声音,却不愿意将自己最狼狈的一面呈现在她面前。驰骋沙场多年,他受伤不多,这一次因为觉得稳操胜券,竟忽略了敌军后方,打得十分被动,心中已经很不快,再加上双腿重伤,不能动弹,更加暴躁。
席漫并不为所动,慢慢走到床前。
申屠晔须发蓬蓬,乍一看像个野人,也不抬眼望席漫,只冷冷地哼了一声。丫头们想必怕了他,不敢给他好好梳个头吧。
席漫仿佛没有看到他的怒容,从自己的梳妆匣中拿出象牙半月梳子,想要为他梳头发,却给他毫不客气推开了。
“不用你管!”
“看你的头发,都打结了,就算要梳,哪里梳得动?干脆给你洗洗头吧,看看能洗下多少边境的沙子!”席漫带点笑意说。
申屠敏深深地凝视着她淡然的眼神。她太平静,没有哭天抢地嚎他的腿,也没有坐在旁边泪流不止,只是想为自己梳头,比自己还迅速接受了他双腿重伤的事实。
这一点让他骄傲,六王妃毕竟是六王妃,遇事镇定,转眼却又让他心底浮起寒意。
“用不着你梳。”他冷冷地说。当他的目光从她的眼睛移到她脸颊上的时候,瞳孔为之一缩。
她不仅没有清减,反而胖了一些。离别当日温情脉脉的一句“我等你”,抵不过如今她粉红微圆的脸。有哪一个女人,在丈夫出征、听闻他受伤后还能长胖?她从来就没有在乎过自己?哪怕是在听说自己重伤之后?这个想法,如刀刃刮过他的心,削去了所有的得意,心头五味杂陈。
“那你自己梳吧,你只是腿伤了,又不是手伤。”席漫将梳子递给他。
这个女人?耳朵有问题还是眼睛有问题?他一挥手,将梳子打翻在地。
她弯下腰,慢慢拣起梳子,抽出丝帕揩了揩,道:“你生什么气?”就这一句,也没有蕴含怨愤与委屈,一样的淡然。
生什么气?气她若无其事的淡然,疑她当日一句“我等你”不过是一时的应景。可笑自己还常常想起她那时的娇羞与决然。如果真的在意,根本不可能这样镇定!他狠狠地盯着她两颊的晕红,能胖能笑,这是做妻子的本分吗?
申屠晔钻进了牛角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