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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思敏一边感叹着对方的心细,一边又在腹中打好草稿,准备到了晚上见到张成澜时一定要好好的问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就沦落到去了姜桐给人当了小妾的!
不过事实证明,她打的那些腹稿竟一点用处都没有。只因为当张成澜真的好端端站在周思敏面前时,她一时间竟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延年见了,便冷哼了一声说道:“你的这位好友可真是威风。”
语气嘲讽,态度不善。
张成澜见到周思敏也是身子微抖,才要上前和周思敏相认,却不防被李延年的冷哼声吓了一跳。她急忙低下头,谦卑的说道:“是婢女的不是,请王爷责罚。”
“责罚?”李延年却冷笑了两声:“你代表的是你们王爷的体面,赢了比赛应该觉得高兴才是。本王若是责罚与你,岂不显得本王小气?”
张成澜听了,也只是默然不肯说话。
“半个时辰!”李延年转头看了周思敏一眼,语气微微柔和了一些道:“半个时辰后她就要离开!”
然后也不屑留在原地偷听,将屋里所有的下人都打发出去后,便也转了头扬长而去。
李延玉虽然留在屋里。却不是个有能力传话出去的,所以李延年这么做,算是给周思敏面子。亲自给她清了场。
一时间屋内便安静了下来。
周思敏抬起头端详了张成澜一会儿,然后走上前,踌躇的问道:“你……你还把我当朋友么?”
她原本是的打算是问对方是不是张成澜的。可是这般近距离的见了一面后,心底的最后一丝疑问也抛去了。
张成澜双肩抖动,呜咽着哭了出来。
“你受了什么委屈?要不要我帮忙?”周思敏叹了一口气上前拉住她的手,将人往座位上领了过去:“知道你没有死,我心里真是高兴到不行。但是一听说你受了许多苦。甚至给那什么王爷做了侍妾,我这心里……”
她抚着自己的胸口。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李延玉见了便有些害怕,忙上前帮她抚胸。
周思敏拍了拍她的手道:“我没事。”
但是眼泪却滚滚而下,重又转了头问张成澜道:“你到底是怎么搞的啊?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张成澜被周思敏接连几个问题问到失控,却强自忍住了大哭的*。颤抖着声音问道:“我和王元娘……你选哪一个?”
她的眼神红肿,目光却坚定而急迫。
周思敏一惊:“跟元娘有何关系?”
王元娘对周思敏有救命之恩,但是对方丧母后就断了和她的来往,周思敏以为对方是要守三年大孝,便也没有在意。还想着等过些日子再去见一见对方的。
“你也没想到吧……”张成澜呵呵笑了起来:“说起来她与你还有大恩,我是不应该这样逼迫与你的。但是……”
她双目泛红,带着恨意和杀气对周思敏道:“但是她与我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全是拜她所赐!”
这句话真是震撼。
周思敏呆呆的看着张成澜,眼中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张成澜也不在意周思敏的反应,只自顾自说起来:“三年前。你进京了,我在安溪也没什么朋友,便只和王元娘来往频繁。正巧了。她那等金针刺穴的法子对我的痴肥之症竟有奇效,我也不好意思让她日日到我们家奔波,便每日里坐了马车去找她给我治疗。”
她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神色,神情也没有刚才那般凶狠了。
李延玉朝着周思敏挨得近了些,也和周思敏一道朝着张成澜望去。
“不过她那时候也忙,又因为顾西庭的缘故。所以并没有多少时间招待我。我也不在意,听她去了哪里便也上了马车去找便是。就这么一来二去的。和顾西庭也熟了。”
周思敏听了,心中更是惊讶:竟还牵扯到顾西庭吗?想到那日顾西庭躲躲闪闪的样子,她不由就怪罪起对方来。管他是什么名医,却也不能这般坑害成澜!
不过张成澜在提到顾西庭时,语气却很奇怪,并不像是要怨恨对方的样子:“有一次家中长辈有疾,我便请了他到家中看诊。你知道的,我祖母和母亲为我的婚事操碎了心,乍然见到一个男子与我那般熟悉,又是个声名远扬的,便忍不住要将我们凑做一堆。听说王元娘是他的徒弟,便觉得再没有比她更熟悉顾西庭的人了……”
说到这里,她不由惨然而笑:“可你是知道的。王元娘对他师傅早就有了不伦之心,更不舍得在旁人面前说他的坏话,因此我母亲和外祖母越听越觉得顾西庭是个良配。虽然我极力反对,但她们却拿定了主意要与我说亲去……我那时还对王元娘愧疚,却不想对方已是恨我入骨……”
她语气特别讽刺,叫人听了只觉心酸。
“这与你到姜桐又有什么关系!”周思敏听不得她这样的笑声,便打断了问道:“你又为何做了那县官的妾室?”
张成澜听了,越发笑的大声:“为什么是去姜桐呢?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和王元娘同坐一辆马车,然后不知不觉就昏睡了过去。再醒来后便被人塞进了船舱里,然后像卖畜生一样将我卖给了那个老头!”
周思敏听了,只觉得四肢冰凉。她和王元娘一同坐的马车,她被卖了,王元娘却平安无虞……
这其中或有变故,或有隐情,却绝对与王元娘脱不了干系!
☆、第二百二十六章 后悔
“你怀疑是元娘害了你?”周思敏镇定片刻,抬头问道:“你可有证据?”
她不愿意相信王元娘会这么狠心,对方是救人于水火的大夫啊,怎么会这般害人呢。
张成澜便冷笑:“要有证据吗?就算我们一起遭了劫匪,却为何只有她逃出去了呢。再有,劫匪会提前摸上我的马车给我下药吗?”
能让人昏睡的药,就凭王元娘那医术,抬抬手就能配出来吧?
“也许是她运气好,就那么逃出去了……”周思敏也觉得自己说的话不靠谱,但是对王元娘的动机还是搞不清楚:“她和顾西庭有师徒情分,根本就不可能走到一起。即便有情,又能怎样。难不成她还能害了所有和顾西庭议亲的女子么……”
在她看来,为一个男人而害的好友这般凄惨的行为实在太愚蠢了。更何况,这个男人她还注定得不到呢。
张成澜听到周思敏不愿意相信王元娘恶毒,心里不是不失望的。
“思敏……我知道你不信我。”她语气哀伤:“其实我早就回来了,找了许久,才知道那日跟我出门的丫鬟也失踪了。而车夫……”
她脸上又露出了那种怪异的笑容:“车夫家的老母亲早年得了怪病,三年前莫名被治好,然后便一家子都迁出了安溪。因为他不是我们府上的,所以张家也拿他无可奈何。”
张家听到女儿失踪后。担心她的名声有损便连报官都不敢,也只是暗地里寻找。她的祖母虽然年纪大了,为人却精明的很。得知自己是去找王元娘了。便怀疑这事跟对方有关。寻了几个丫鬟上王家闹了一场后,王元娘那位久病的老母亲便去世了。
“我祖母自然是怀疑王元娘的。只不过这中间隔了一条人命的仇怨后,也只好拿这事和对方和解了。”张成澜说道这里已是泣不成声:“所以,尽管我恨不能食她的肉饮她的血,但是……但是因为那一条人命,我却再不能给自己报仇……”
一命抵一命,更何况她还活着。并没有死。
她是没有指望了,但若是作恶太多。只怕佛祖会迁怒到她的家人身上呢。要不然王元娘的母亲如何就死掉了,分明是在为王元娘赎罪吧?
这般想着,便觉得那日在顾西庭耳边放出的狠话殊为可笑。除非她再不顾张家人的死活,不然只怕她这边还没报到仇。那边王元娘已经将张家人告上了。
“你说的那个失踪的丫鬟,可是赵二丫?”周思敏想起那个瘦瘦的小女孩,心里也有些难过:“若是能找到她,一切都明了了。”
但是张成澜都被卖了,赵二丫虽然长得不如张成澜,总也不能浪费了吧。只是不知道对方被卖到了何方。若是进了别人家继续当奴婢也就算了,怕就怕对方被卖进了那种腌臜的地方……
虽然没有弄出人命,却比弄出人命还让人恶心。
周思敏心里不由升起一阵寒意:那个面目姣好的少女竟会因为妒忌而做出这等灭绝人性的事情吗?
“找不找到她都无关紧要了。”张成澜讽刺道:“反正我现在都不想着报仇了。”
“那你进京后为什么不来找我?”周思敏摸了摸她的手心,竟是一片薄茧。想来她虽然是侍妾。却也要做些事情的。哪怕身边也有丫鬟,却也要侍奉主母……心里一疼她又问:“还有,王爷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似乎对你很是不喜?”
张成澜任由周思敏握着手。表情很是有些无所谓:“我不是怕给你惹来麻烦么……王爷那边,只是因为今日我代表尔朱家赢了几盘棋罢了。”
原来京中的国手也不过如此。亏她在闺中时还幻想着嫁一个棋待诏呢!
“哦……”周思敏听了,这才放下心里。只是没了面子,这倒不是什么大事。
“你是被卖到王府的,那是不是可以赎买回来呢。”她更关心的是张成澜还能不能回来:“钱不是问题,多凑凑总能凑齐的。若是那姜桐的王爷愿意放你回来。改个身份一样能好好的生活下去的。”
侍妾的身份太低了,主人家随意打骂发卖。哪怕你运气好没有死在主人家的虐待下。晚景也是凄凉。
张成澜却摇了摇头:“你别想了。他不会放我走的。”
她知道的太多了,这辈子都不可能逃出尔朱氏的魔掌了。
可是周思敏却不清楚,只是不信:“也要试一试啊。他不肯只是说明咱们出的价不够,若是出够了价钱,难保他不会动心啊……”
她不想张成澜就这么凄凉的过一辈子,若是能将人赎买回来,再给对方改成良民的户籍,便是不嫁人了也可以自立一个女户。到时候再抱养一个孩子,到老了也有了指望。
可是张成澜为什么不同意呢?
“难道你?”周思敏瞪大了眼睛:“你已经给他生了孩子了?”
若非如此,张成澜为何不愿意回来!
张成澜无奈的笑了笑,并没有出口否认。就让好友一辈子误会下去吧,这样她也会好过一些吧。
周思敏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若是这样,那张成澜还真的舍不得离开了吧。
两人都沉默下来。
李延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便又学着周思敏的样子发起呆来。
外面晚霞已经满天了,将窗户都照的红彤彤的。一抹纤瘦的身影拓印在纱门上,微垂的颈项显得尤为恭敬。
“小姐,王爷说时辰到了。问你们好了没?”
是百灵的声音。
周思敏听了。心里不由就升起一股不舍来。她用力的握了一下张成澜的手,强颜笑道:“你家里那边,你别担心。我会常常问阿娘的。虽然她们都不想见我。但是若有什么难事,阿娘肯定会知道的。我只要相助了我阿娘,你父母那边也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她没有信誓旦旦的说“你家里都包给我了,我替你尽孝”这种蠢话。张家人并不喜欢她,她连进门都难,又何来替别人尽孝一说。
但也正因为这种有所保留的话,反而更叫张成澜更觉真诚。也更值得她她去信赖。她唇瓣微抖,泪水又嘀嘀哒哒的落了下来。
“你……你也要保重。”她低头。又极小声的说了一句:“让你哥哥晚一些选官。”
周思敏惊愕的看了她一眼,却见对方表情慎重,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心里的古怪感觉便涌了出来。
张成澜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让周思文晚一些选官?可是周思文运气多好啊。不仅有郁家人推荐,更是在三年前就已经被贤王看中,成了贴有贤王府标签的待选官员一枚。而又因为贤王从不搜罗党羽,所以周思文便格外醒目。她甚至听外祖母透露过,只待周思文的亲事一落,朝廷的文书怕也要跟着下来了……
她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但是已经没时间了。
而且张成澜也没有多说的意思。
两人推开门走到廊下,便见到李延年百无聊赖的等在不远处的廊芜下面。听到开门的声音后,他才回了头转过身。不耐的说道:“怎么拖拖拉拉的!”
他背光而立,万丈的晚霞铺成在他身后,越发衬得他身材修长。面容清俊。廊芜上朱红的廊柱庄严又整齐,顺着笔直的长廊一线的往远处延伸。而李延年就站在这延伸直线的最开头,睥睨的看着她们。
张成澜对李延年似乎颇为忌惮,便急忙给对方行了个礼,讷讷解释道:“是婢子忘了时间……”
“这些话你别跟本王说!”李延年却挥手打断了她的解释,指着廊下的一队侍卫道:“跟他们走吧。马上就要宵禁了。四夷馆可不在安平坊内。”
女人就是磨蹭!
张成澜不敢多说,便转头又看了周思敏一眼。朝她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才跟着那一队侍卫往外走去。
“今日之事,谢过王爷了。”周思敏磨蹭着走到李延年面前,屈膝谢了一礼。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李延年身上的压迫气势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