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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满园-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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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光货相比之下,便是将内里所有都裸露地变现出来。

肖筱拿起苏铮做的壶,没有任何的雕饰,因而所有的曲直比例都跃然眼前,壶体本身大小和各个附件之间匀称相宜,深栗色的泥土在光下散发柔亮卓古的气色,明明是犹带湿意的新壶,却仿佛已沉淀了数十载悠悠岁月一般。

肖筱叹道:“形制端正而不失纤巧,风骨清奇而不失凝重,我收过如许多的弟子艺徒,何人能出其右?”

便是白日见过韵致婉约的莲子壶,气势雄拔的狮纽壶,都要稍逊一筹。

想到苏铮制壶时浑然忘我的情形,肖筱那凸瞪的眼中闪过一丝妒忌和惮意,一时竟有些拿不准主意。

侍立于一旁的男子心中大惊。肖筱竟给出如此高的评价?

他再怎么看那壶,依旧觉得是平平无奇,不过是分外养眼令人隐约有种赏心悦目之感罢了。

他不敢乱说话,小心问道:“那……那边两个要如何处置?这天可快亮了。”

“我再想想。先看住她们,让我再想想。”

此时苏铮两人都快冻僵了。

苏铮被带到这里来的时候才入夜不久,很快就是制壶环节,她以为最多就是个把时辰的事,谁知道和云歌说完话一问,才知道制壶用去了三个多时辰,当时都已经过了午夜。

她基本可以判断云歌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心里开始计划怎么脱险,但屋子里既无取暖。又无被褥,三四月的夜晚寒气凶狠,直往骨头缝里钻。简直肚子又叫得欢快,她只感觉心率激增,四肢无力,思维无法集中。

这是饿狠了。

但好像外面的人把她们两个给忘了一样,一直没有人来。

“你饿不饿?”苏铮缩在凳子上搓着手掌,有气无力地问云歌。

云歌摇摇头,又点点头:“你来之前我刚吃过,不过给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有点饿了……我还冷。”

苏铮叹了口气,她还是早上吃过就没再吃了呢,此刻一个劲往上冒酸水。

好像从系统里那馒头啃啊,这样下去还没等肖筱下手她就要饿死了。

苏铮看看云歌,又无奈一叹:“你晚上都睡哪里?不会一直呆在这里吧?”

“不是的,旁边有房间,但是没有人来领,我不能走出这个门一步。”

“那你进出的时候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好像是一个小村子,他们不让我东张西望。”云歌有些不确定。

苏铮悄悄跑到门边。想找道缝看看外面的情形。便听到有脚步声往这里靠近,她赶紧退了回来。直给云歌打手势,云歌慌忙点头,她们就挨在一起。就着制作台上刚刚做出来的身筒和完成一半的附件装模作样。

“……镶身筒你学会了吧,这种六方圆身壶做起来不难,就是要事先准备好模板,这样才能做到泥片大小统一,做出规整的壶。接着像柄、流、的子,都要做出六条棱六个面,像这样轻轻地压……”

云歌一边说一边示范,声线在打颤,手也微微发抖。

苏铮握了握她的手,她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尽力放松下身体。

苏铮便边学边提出疑问,偶尔说出自己的见解。

两个人颇有学术交流技艺切磋的范。

门外的人站了良久,然后才一把推开门:“你们倒是好清闲。”

云歌抖了一下,白着脸站起来:“肖大师。”

苏铮也诚惶诚恐,比起之前的悍然顶嘴,缩着脖子耸着肩膀,狼狈又不知所措,目光到处游移不与肖筱接触。

肖筱走进来道:“你都知道了?”

这话问得是苏铮,苏铮慌忙点头。

“那你想怎么办?”

苏铮差点要哭出来:“我冒犯你了,我有错我该死,肖大师你让我戴罪立功好不好?我知道我手艺还很粗糙,但是我已经在向云歌请教了,过不了多久一定能做出非常出色的壶。我对你有用的,你千万不要杀我。”

说到最后,几乎扯着肖筱的袖子哀求了。

肖筱目瞪口呆,简直不能相信这是不久前还对自己昂首挺胸振振有词的人。能做出那样风骨沉峻之壶的人竟然是这样的没有骨气。

肖筱很失望,但很快觉得理所当然,哪个人在生死面前能挺得直腰的,接着就是莫名地感觉到痛快。

她甩开苏铮,厌弃地道:“滚开点。”又看一眼杵在那里好像一根木头的云歌,“每次比试完我只留一个人,你们两个只能活一个,云歌,你有什么话要说?”

云歌仿佛一瞬间失了魂,啪地跪在地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云歌自知资质有限,比不上苏铮,求肖大师你让我再做最后一把壶吧。”

她趴伏下去,纤细的脊背颤得如同风中的柳枝,她盯着地面不敢让肖筱看到自己的表情,天知道她已经紧张到了极点,手心被汗水浸透。

万一,万一肖筱没有按照她们设想的走……

她眼角瞥过瑟瑟缩缩擦着不存在的眼泪的苏铮,刹那间明白了苏铮刚才说的话,生死只在一瞬之间,就看她们的运气了。

见肖筱面有犹豫,苏铮适时连声谄媚道:“云歌她已经服侍肖大师您够久了,接下来就由我来为您效劳吧,您放心,我一定会非常努力……”

肖筱顿时对她心生厌恶,再看看云歌,想起她一直以来确实都很听话尽心,难得是一心向艺,连这时也是想着再做一把壶,有这份心,说不定将来会出点成就。

她心里便罕见地起了一份怜惜之情。对苏铮喝道:“给我闭嘴!”

苏铮噤若寒蝉。

肖筱站在原地想了想,便转头招人来:“将这两个都带下去。”顿了顿,“给水给饭,别饿死了。”

一个老妪慢吞吞地走进来,看也不看众人,就道:“请跟我来吧。”

苏铮还想说什么,被肖筱瞪一眼,就不敢张口了,云歌也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

她们跟着老妪出去。

苏铮瑟缩的眼神微微转亮,放眼望去,四下里一片漆黑,出了最近几处的房屋的轮廓,倒是看不出来这是什么地方。一个男子立在门口,见她张望就凶狠地瞪她:“低下头,老实点!”

苏铮和云歌被赶到一间小屋子里,老妪给她们点了灯,送来冷冰冰的米饭和冷水,然后就退了出去,从外面锁上门。

云歌一下子摊到在地:“吓死我了。”

苏铮在门后倾听张望了半晌,确定外面人都走了,才笑着过去扶起云歌:“地上凉,还不快起来。”

云歌抓着她的手,压低声音说:“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要是刚才惹恼肖筱,她直接杀了你可怎么办?”

苏铮嘿嘿一笑:“这不是没事吗?”

她不知道自己独自琢磨出来的手艺有几斤几两,听了云歌的分析,才知道是挺不错的,至少从学习时间长短上面来看,她的学习效率比云歌高多了,也就意味着她的潜力比较大。

肖筱有超过五成的概率选择留下她。

那云歌就危险了,所以她想了个办法,眼了刚才那出戏,贬低自己,抬高云歌。

云歌纳闷道:“你怎么知道肖筱会中计,你这招用在重情重义的人身上还有些把握,肖筱却喜怒无常。”

苏铮道:“这不是没有办法了吗?”其实演这场戏最终目的不是在这里。肖筱若能怜惜云歌,又舍不得有潜力的自己,最后两个都留一条活路,当然是最好,可如果她真是冷酷无情,苏铮也不会束手待毙。

她故意分散了肖筱的注意力,又靠着求饶这一手挨近肖筱,当时只要见机不对,就能以最快的速度挟持肖筱。

之所以有这个把握,是从肖筱的身体状态上判断出来。肖筱吃得多却骨瘦如柴,情绪暴躁亢奋,眼球突出,面色狰狞,要不是脸上粉扑得厚,那些骨头都突出来了,简直跟骨头架子一样,苏铮怀疑她这是轻度甲亢。

甲亢患者代谢兴奋,虽然吃得多,但能量很快消耗掉,会很瘦并且肌肉无力,如果真是这样,苏铮就有自信制服她,把她当做人质。

但毕竟她没有时间仔细观察肖筱,目前只是猜测,而且不知道黑暗中有多少肖筱的人,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敢冒险,所以既然暂时安全了,她也不急着跑路。

“快来吃饭吧,虽然冷了,但填饱肚子要紧。”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交易

午夜。

刚下了一场小雨,江面上水汽弥漫,中型货船在水中央静静地顺流而下,吃水很重的船身仿佛和水融为一体的小岛。

船舱里传播出的幽朦灯光,只有在三米之内才能看得到。

“这次实在要多谢陈少侠出手相助,否则真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和南边接上头。”一个含着一丝沙哑的声音在寂静船舱里响起。

“不必来这些虚的,你出钱我做事,这只是一场交易。”这回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冷漠而低沉,光听声音便似乎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张力,令人不敢在其面前放肆。

对面的人笑笑,朝身后的人一挥手,那人转身离去,不多时从黑暗中捧着一个牛皮纸封回来。

“老规矩,颜氏钱庄发行的银票,景朝全境都能兑换。”对面的人将厚厚的纸封推过去,年轻人拿过掂了掂,抬头道:“虽说是议定了,但怎么把矿越过边界运进来,那边要你自己想办法解决,他们要我提醒你,一个月之内若还拿不出办法,他们就另找买家。”

微弱的灯光照在这张脸上,普通无奇的面容,眼眸格外深邃有神,面部没一处线条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萧杀凌厉感,却正是离开了有一段时间的陈解。

隔着一张桌子坐在对面的人则是徐飞,听了这句话徐飞染了水雾一般有些显白的眉毛微微皱起:“上回为了玄铁矿,我牺牲了好些手下才把路线打通,这回边防更是警戒。若非有你,我的人甚至都无法走一个来回,更谈何开出一条秘密航路来,听说那边背景颇深。他们就不肯出一分力?”

陈解静默不语,谈判又不是他负责的,这些事他当然不会管,把话带到便是了,不过,他看了看徐飞,忽道:“南北界防线少说有三二之数掌控在颜氏手里,他如今人就在桃溪镇,你何不去走他的关系?”

徐飞微怔。有些意动。

陈解又道:“几个月前他在南边吃了亏,荒都里的便迫不及待地将边营增设了一重,表面上说是为了表示重视他,但谁知道是不是打着夺权的心思。我听说他迟迟不回荒都,是那些人要对他出手了,他暗地里在桃溪附近也有了些动作,而你手上的东西最终还不是卖给军需库,与其走那么多弯路,大头都给那些黑商贪官吃去,倒不如一劳永逸。”

徐飞心中大震。

他怎么知道得这么多?事涉官政深层的暗涌。他根本打探不到什么消息,陈解轻飘飘间却将整个景朝局势可能发生动荡的话甩了出来,叫人如何不震惊。

不过随即他又释然了,江湖人有他们自己的消息渠道,况且陈解还有个以倒卖情报为生的朋友旧交。

如果真如陈解所说,颜氏将与朝廷对峙,那么他走私进来的稀罕贵重金属,包括玄铁在内,就成了抢手的香饽饽了。

诚然。搭朝廷的线不如搭颜氏的。至少信誉这一点绝对有保障,各方面的纠纷也会少。并且单说眼前,走私的航线就不是问题了。

徐飞豁然开朗,同时心里也很有些震动。

陈解等于给自己指了一条明路。真是想不到,明明应该是刀头舔血的鲁汉子,却有这样一份独到的心思。他想起当时察觉到陈解不同寻常,顺着线索摸下去,查出了他的案底,之后又重金卖给秦孤阳,等于是将陈解结结实实地得罪了,还好他没有追究,否则自己还真是麻烦了。

他忍不住问:“你说这些话,等于也是帮了颜氏,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似乎想起了什么,陈解目光略有些游离,随后焕生出幽幽杀机:“我和颜独步非敌非友,但他若与景朝皇帝为敌,我很乐意助他一臂之力。”

他说罢不顾徐飞的惊讶站起来欲走,舱外却快速走进来一个人,低声急快地说道:“徐叔,有一艘很可疑的小船。”

徐飞收敛了情绪,冷肃问:“什么船?”

“不知道,鬼鬼祟祟的,大夜里不点灯,在江中心摇着橹,不消半刻钟便要撞上我们的船了,出去查探的兄弟说船上只有一个开船的,神情很紧张慌张,船上还有一股很凶的血腥味。”

听到血腥味,徐飞不由重视起来,想了想道:“将对方包围起来,别被发现了,若他绕开我们便算了,否则就抓过来。”

他转头对陈解道:“实在抱歉,你看你再坐一会?”

事情还没弄清楚,也不知道是不是哪里派来监视查探的,陈解不适合现在走。

陈解也没多话,直接又坐下了。

过了片刻,下面的人抓了一个哆哆嗦嗦的老船公上来,在一群人的包围和烛光照耀下,这人简直面无人色,一个劲叩头嚷着“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只叫我到下流把人丢到江里就行了”这样的话。

徐飞听得狐疑,下面人从水里捞起了两句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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