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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他非常不爽的喝声,杨娃娃煞住脚步,莫名地心慌,定在当地,愣愣地看着他轩昂地走过来,裹挟着隐而不发的迫人寒气……
爱宁儿转身看过来,俏媚的眼色随着禺疆的走动而移动着,于黯魆魆的昏影中闪烁不定,眼中是满满的疑惑、不解与惊惧。
禺疆抓住杨娃娃的手腕,稳妥而有力地带向怀中,迅速地扯下她头上的毡帽,刚硬而柔地扯散她的软顺发丝,抛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爱宁儿,你应该知道她是谁吧!”
爱宁儿惊得瞠目结舌——转瞬之间,她柔婉的乌发披散开来,浅红的火光中,靓丽的发丝缓缓地飘荡,顺承地回落,覆住她的脑袋,衬托出一张惊世绝艳、姿容琉璃的脸庞。
原来,他真的是女的!真的是女的!而且——她比自己,更加漂亮!
刹那之间,杨娃娃隐去眼中的惶然,看见爱宁儿遽变的脸色,怒意彻骨的眼色,顿觉脑中一片激烈的电光火石。虽没想到禺疆会这么做,不过事已至此,无法挽回了!说到底,还是自己不对,当初就不应该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爱宁儿,而且,爱宁儿气愤的,应该是——帮助她的人,却是她最大的敌人。
不是很可笑吗?爱宁儿能够接受这样的耍弄与耻辱吗?
禺疆站在她的身后,轻轻地握住她的细肩,冷静的语气已然带上森然的意味:“看到了吗?他就是我的阏氏,直到我死,我只有她一个阏氏!”
爱宁儿绯红的脸颊,霎时雪白,薄霜似的唇瓣,克制不住地发抖着,胸中腾起一簇火苗,恍然大悟地想到:她一直在欺骗自己!这个混蛋!!!可是,他爱她,他的阏氏有她爱宁儿这么爱他吗?爱宁儿的身躯孱弱地趔趄了一下,颤抖地问道:“你很爱她?”
“是,直到我死,我只爱她一人!”禺疆沉着地答道,温柔而深情的语气,残酷而冷冽的真相,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杨娃娃神魂遽然而颤,想不到禺疆会说出如此深情、刻骨的话,一时之间,胸口堵得发慌,感动与惊喜充塞于喉口,以至于噎得说不出话来。呵,他是在跟她说:这辈子,她是他的唯一!
裹在锦裘里的身躯、仿佛很冷似的,轻微地摇晃着;爱宁儿收紧双臂拥着自己,好冷好冷,好像站在冰封的河床上,蚀骨的寒气丝丝入扣,侵入骨髓,转而蔓延到四肢百骸……她感觉自己已经冰冻得僵硬,稍微一动,就会纷纷碎裂;而那颗跳动的心,已然没有任何知觉,只有一个暗寂的声音,缥缈若无地叫嚣:她爱他吗?有我这么爱吗?
幻灭…2
“我爱你!但是,她爱你吗?有我这么爱你吗?”爱宁儿的右手掌贴放在自己的胸口,凝结着的桃花眼,面朝禺疆,热泪潸潸滚落,莹色的泪光令人不忍卒睹,遂而斜转过来,无比凄烈地看着杨娃娃,“你说,你比我还爱禺疆叔叔吗?”
而对于爱宁儿来说,如此决绝的话,怎能不伤心?杨娃娃感觉胸口寒津津地发凉,是啊,爱宁儿的爱,应该胜于自己对他的爱吧!然而,她的爱,太过霸道、狂热,是一把双刃剑,也是一把烈火,足以*或者焚毁他人。
如此想着,她竟不知道如何回答爱宁儿的追问,只是无奈地叫着:“爱宁儿,你冷静一下……”
“你说!快说——说啊——”爱宁儿声嘶力竭地哭叫着,似乎要宣泄出心中的愤怒、委屈和苦楚,白嫩的脸上水纹蜿蜒,肆意横流。
“爱宁儿,你干什么?”禺疆一把推开步步紧逼的爱宁儿,一手护住杨娃娃,姿态铿锵,“如果她不爱我,她会跟我来到挛鞮氏部落吗?会天天跟我在一起吗?爱宁儿,我告诉你,即使我没有阏氏,即使我不爱她,我和你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你给我听清楚了!”
爱宁儿收敛起楚楚可怜的模样,擦去脸上悲伤的泪水,用劲地吸着鼻子,努力地眨眨眼睛,眨掉泛滥的泪水;她睁一睁彤红的桃花眼,朝杨娃娃冷冷地瞪了一眼,转而横睨着禺疆,烟云尽散,眉骨清朗,流溢出一股傲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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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风勾人,情波流盼,她狞媚地一笑,随即,她猝然转身,端然地往帐口走去,脊背挺得直直的,掀动的锦裘衣摆,红波耀眼,刺人的眼。
杨娃娃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微微耸动的肩膀,迈动的坚定步伐,萦绕着一股让人不安的倔强和任性……她的心中有点滞涩——爱宁儿的突然转变,让人费解。
禺疆温柔地搂过她的肩膀,看着她凝眉、沉吟,低声道:“怎么了?”
她亦看着他,摇摇头,微微扯动唇角,牵出一抹疏离的柔笑。
“爱宁儿居次,您怎么了?”帐外传来洛桑温和的声音。
杨娃娃和禺疆对望一眼,凝神静听。她想起那天,洛桑定格在爱宁儿樱桃红背影上绵绵不绝的目光,而此刻,她清晰地听出他话语中的另外一种味道:他的嗓音中,锁着黯黯的关怀与担忧。
“走开!”爱宁儿粗声恶气地呼喝。
由此看来,刚才在帐中,爱宁儿的清朗与傲色均是伪装;她输不起,即使输了,也要表现出天鹅般的高贵、优雅与傲骨。
“居次——”洛桑不屈不挠地叫着,亦是一个男子的风度与胸怀。
“滚!滚呐——”爱宁儿尖利地吼叫,紧接着,传来脚步凌乱、逐渐远去的声响。
“爱宁儿太任性了!”禺疆无奈地叹道,揽着她走向毡床,既而拥搂住她的细肩,小心翼翼地问道,“刚才……你生气了吗?”
“生气?”杨娃娃也搂住他的腰,眉心一动,想起刚才的“身份暴露”,双颊上浮泛出和婉的笑靥,了悟道,“哦——不会,不过,爱宁儿一定受伤不轻,她一定恨死我了!我们这么做,会不会太过分了?”
禺疆斜斜地扯出一记阴阴的邪气,坚决道:“过分?有些事情,我不想再拖下去,有些事情,就是要一次性地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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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灭…3
第二天上午,一出营帐,刺骨的寒气逼迫而来,杨娃娃下意识地裹紧了貂毛翻领大氅。放眼望去,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莽荡空旷,鹅毛大雪洋洋洒洒地飘扬而下,簌簌的落雪声是寂静世界中唯一的声响。
禺疆外出打猎,她独自走回原来居住的寝帐,不意间看见爱宁儿从远处走过来。
冰天雪地中,一簇鲜红分外刺眼,大红的影子摇摇晃晃地移动着,似乎已经饿了三天三夜;大红锦裘歪斜地披在身上,昏昏的有点脏乱,头发凌乱,脸色也是凌乱的,苍白的,淡漠的,甚至是冰冷的,比这冻人的雪花还要冷。
爱宁儿一直是低着头的,走近了,才抬首看了她一眼,眼风虚弱得有如春天的清风,又如淡淡的青烟,似有若无地扫过她的脸面,静寂无声。之后,爱宁儿径直越身而过,仿佛看不见眼前活生生站着的人。
杨娃娃一惊,直觉她的不寻常。那种眼神,虚浮得好像承受不住一丁点儿的窥探,缥缈得仿佛已经穿越千山万水,而她漆黑的瞳孔,似乎也已经支离破碎,目光流散得空濛。
她看着爱宁儿踱步而去,沉重的步伐却显得发飘,鲜红的影子一点一滴地消融于苍茫之中……她的胸中漾开凉丝丝的愧疚之意——怎么会这样?爱宁儿怎么了?她怎么会从外面回来,还一身脏乱?昨晚没有回寝帐休息吗?那么,她去哪里了?发生什么事了?
草原的寒冬,是苦寒的日子。部民们宰杀了大批的牲畜,只留下壮健的母畜与少数公畜越冬,作为来年繁殖的种畜;男女老少恐惧地躲在破烂的帐篷里,忍饥挨饿地煎熬着,有上顿没下顿,一天又一天地挨着。
铅色的云层、厚重地贴在上空,砭骨的寒气把天地都凝结在一起,广袤的雪原显得格外的空旷与寂寥。白茫茫的大地上,渐次分布的灰白色毡帐可怜地趴伏着,在紧密的落雪中弓着低矮的弯背,就像雪原中艰难前进的老人,承受着风雪无情地抽打。
丘林氏部落离开挛鞮氏部落已经半个月了。休息一个晚上之后,第二天的中午,丘林基泰郑重地表示:如果爱宁儿居次坚决不同意,那么他们也不会勉强。还说,两个部落不能结成好事,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毕竟,要双方都同意才可以嘛……丘林基泰说了一大堆,满脸的歉意和爽朗,接着就打点行装回去了。
禺疆很是奇怪,但也没有多加追问。求亲事件的峰回路转,省下他好大力气,何乐而不为?
杨娃娃也很纳闷,怎么转变得这么快?关键是丘林野,难道是他放弃了?爱宁儿跟他说了什么才让他罢手的?还有,那天上午,爱宁儿失魂、憔悴的样子,当真不可思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自从那个上午之后,爱宁儿天天坐在寝帐发呆。据黑妹说,居次照常吃喝睡觉,就是不说话,冰冷的表情就像那结冰的月亮湖,一靠近就浑身发冷。其他的,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
杨娃娃想去看看她的,最终还是没有去——还是不要再刺激她吧!想来也是,短短两三个月,接连失去至亲至爱的阿爸阿妈,唯一的一份感情得不到回应,甚至遭到生硬的拒绝,她的心中,该是如何的艰辛、苦涩!过一阵子,爱宁儿就会好一些了吧——希望她的承受能力强大一点,越过这个艰苦的阶段!
在帐内憋了好几天,脑子昏昏沉沉的,精神委顿,全身上下萦绕着一股无力的感觉。杨娃娃再也憋受不住,戴上紫色貂毛锦帽,披上大氅,叫上洛桑,步出酋长营帐,随处溜达溜达。
一路上,部民们一个挨着一个地问好:阏氏好,阏氏好……部民们的问候是诚恳的,神色是恭敬的,她也回敬以诚挚、宁和而清淡的问候与微笑。
“公主,”洛桑紧跟其后,清和地问道,“现在,部民们都承认公主是酋长的阏氏了,不过,洛桑有点好奇,公主为什么还不嫁给酋长呢?”
幻灭…4
几天前,禺疆征得她的同意,郑重地向部民们宣布:禺疆酋长的阏氏,就是杨深雪!部民们一看,方才醒悟过来,之前那个伶俐机智、出尽风头、气度不凡的瘦小男子,原来是男装打扮,而且是酋长的阏氏,怪不得那么帮着酋长。不过,部民们承认,她确实是一个很有本事的阏氏,是一位和蔼、亲切的阏氏,更重要的是,她就像天上的仙女一般高洁出尘,丝毫没有冰溶阏氏的高傲与冷漠。
杨娃娃何尝不想嫁给他,不过,一想到要嫁给他,心脏立刻加速跳动,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惶然与迷惘,于是,就跟自己说:再等等,再等等吧,明年再说吧!
其实,她也不知道要等什么,不知道自己为何下不了决心!
她展眸望向广袤的雪原,晶眸中牵萦着微微的茫色,平和道:“把宝宝生下来以后,再说吧!”
渐渐地远离部落,这是积雪覆盖的原野,死寂,空荡,寒冷,呼啸的北风不时地发出尖厉的啸声,显得越发的荒凉与寥寂。远处的毡帐区,时而飘起几缕淡淡的炊烟,偶尔传过来几声犬吠,显现出这片雪原微弱的生气。
洛桑面朝着她,诚恳道:“洛桑觉得,酋长对公主的爱护与怜惜,公主应当好好珍惜!”
“我知道酋长对我很好,很——爱我,我也想守住这份感情,可是,当我告诉自己:嫁给他,嫁给他,我就会心慌,就会烦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承认,我爱他,可是,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可以为了这份爱、为了他,而放弃一切!”杨娃娃指着自己的心口,越说越激动,脸上烟云笼罩,一片愁苦之色。
关键是,她是从21世纪穿越时空来到战国末期的漠北草原,指不定哪一天,命运的安排,可能会送她回到21世纪,那么,她的爱情怎么办?禺疆怎么办?他能承受得了吗?而且,女巫乌丝称呼她为“神女”,是什么意思?她是天上的神仙?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洛桑大惊失色,安慰道:“公主,不要这么激动,洛桑知道公主也是爱着酋长的!”
发泄了一通,她觉得心中的烦闷疏解了许多,对于刚才的失控,倒觉得不好意思了,宁和地一笑:“哎……现在这个情况,也只能先把宝宝生下来再说,总不能这个样子嫁给他吧!”
洛桑笑了,温良的表情让人觉得温暖:“公主考虑周到,洛桑佩服!”
杨娃娃不语,兀自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
洛桑见她如此看着自己,脸上立时拢上一层窘迫的光色,脖子根散开一片暗红,欲言又止的腼腆神态,让人忍俊不禁。他浑身不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