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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好之后,李公佐就告辞而去,相约好明日一起去见下他们李氏在临安的姻亲枢密副承旨马原,罗东现在才知道,这个马原竟然是李公佐的姐夫。
赵紫真这几日没了颜瑶在旁边聊天,倒是显得颇为无聊,她自然知道此次到临安府的重任,对这些倒也没有记挂在心上,不过显然罗东是考虑过这事情的,出来办事哪能不顺便游览一下呢!
在罗东的提议下,赵紫真换了一套男装,不过她姣好的面容和白皙的肤色可不是换套衣服就能遮掩的,不过显然美女上司有着罗东不知道的功夫,一会儿工夫竟然把脸色改成黄黄的,弯弯的眉毛也加粗了不少,看上去倒也不是那么让人注意了。
罗东、赵紫真、杨毅、韩仪一行四人换了便服就出门了,四人中除了杨毅穿了一套短袍外,都是士子模样,出了门沿着西湖旁走了片刻,四人都有些迷路的感觉,毕竟这时代的临安已经粗具现在城市的规模了,城内共有九厢,即宫城厢、左一南厢、左一北厢、左二厢、左三厢、右一厢、右二厢、右三厢、右四厢。左为东,右为西,其厢的划分可能以纵贯全城的御街为界,分东、西两部分管理。
众人走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方向,边去问了路边的商贩,在商贩的指引下,才知道应该沿着天街走,才能到热闹的地方,临安府纵贯全城的大街称之为天街,是全城商业最繁华的地区。这条大街自大内和宁门杈子外,一直至朝天门外清和坊,南至南瓦子北,谓之“界北”。
沿线商业十分兴盛。也就是说,这条天街“南则呼南瓦,北谓之界北,中瓦前称之为瓦子中心,也就是后世的休闲娱乐的地方。
今天出行,罗东是来考古的,主要任务还是陪赵紫真放松下,于是就沿着天街一路慢走,这天街两侧确实是热闹非常,就连旁边岔道、小街之中也是人来人往,一路上买各种物件的商贩随处可见,各式店铺更是林立。
可惜赵紫真今日是男子打扮,而且也没了购物狂颜瑶的陪同,所以只能强忍着逛店铺的念头,一路走马观花,忽然前面出现一座亭台式的高楼,楼下面人来人往,颇为热闹,走近一看却是一处酒楼,门口高高挂着一块牌匾,上书“楼外楼”。
罗东看了也是颇为奇怪,原来这楼外楼在这时代还真有这么个酒楼,心中暗想,到了这个楼外楼,哪有不上去坐一下的道理,大手一挥,四人兴冲冲的上了楼。
这楼上倒是人丁兴旺,好不容易四人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小二已经上来笑着问道:“几位客官,要点些什么酒菜,我们楼外楼的酒菜,可是临安府大大有名的!”
点菜这活,显然赵紫真可比罗东在行的多,几下就点好了一桌子酒菜,四人看着窗外景色,倒也颇为惬意。
这时候旁边一桌上,却传了了争执的声音。
第165章 两朝积淀
【今天发晚了……^_^】
罗东还在优哉游哉的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景象,这可不就是清明上河图现实版嘛,想到这里,他倒是想起来清明上河图的作者张择端似乎也是这个时代的人物,只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见见这位大画家,要是能见到的话,是不是可以让这厮多画几幅国宝收藏下,他丫丫的正欢,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突然,他看到坐在对面的粉丝兼跟班韩仪已经在挤眉弄眼,示意罗东看后面的情形,而赵紫真和杨毅早就脑袋别过去盯着那边看呢。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罗东立刻非常主动的加入了围观,只见后面有六七个士子正在争论着什么,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说起话来毫无顾忌,靠窗坐的一个人,长着一张黑脸,而且颧骨突出,不过此人浓眉大眼,看起来黑脸到很精神,他正在大发评论。
而与他对面坐着一人,年纪相仿,方脸短须,相貌堂堂,正在听着对面那黑脸士子的言论,黑脸士子每下一个定论,这短须的士子就要发表一番意见,旁边几个士子则叽叽喳喳议论纷纷,各有说法。
细听之下,这几个士子谈论的倒不是诗词歌赋,而是议论着时下政务,这听得罗东汗滴滴的,这几个士子倒是一点不忌讳这大庭广众,竟然对时下朝廷税赋之策评长论短,自己熟知的历史中,这可是大大犯忌的,而且听李公佐说,现在当权的可是秦桧的走狗之一汤思退,这些士子胆子还不是一般的大啊。
看到罗东几个人回头看着这几这一桌,对面那个方脸短须的士子突然起身走了过来,很礼貌的朝着罗东几个一拱手,说道:“这几位学子,在下东莱吕祖谦正与楼大防论断这本朝赋税之利弊,斗胆请诸位一同评议!不知可否?”
桌上几个人眼睛都瞪着罗东,罗东这会儿却似乎有点走神,因为他刚刚被对方自报名字雷到了,吕祖谦,这不是南宋有名的东南三贤之一嘛,其他两个人也是大大有名,一个是朱熹,那可是老夫子们的偶像,虽然罗东对于程朱理学未必认同,不过这可是统制之后近千年的传统学说。
还有一人是张栻,罗东知晓他,那也是因为张栻他爹是个鼎鼎有名的人物,南宋中兴四将之一的张浚,后世对张浚这人的评议分歧很大,赞赏之人认为他虽然没有岳武穆那般战无不胜,不过却把他比作当世诸葛,有认识之才,统御之道,吴玠、刘锜、杨沂中和虞允文这些南宋名将、明臣都是他一手提拔的。
而否定之人,则认为张浚志大才疏,说他“一生无功可纪;而罪不胜书”,不过罗东所掌握的历史论断,还是非常认可张浚的才能,他能跻身“中兴四将”之列,却也是名至实归吧。
这吕祖谦看几个人都盯着罗东看,有把刚才的话跟罗东重复了一遍,罗东这才醒悟过来,他自然很愿意结识下这时代的文坛新秀,不过若是被人指责“诽谤朝廷”的罪名,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何况李公佐的消息,那不还有人惦记着自己嘛,有个把柄,还不得把自己往死里整啊。
他站起来拱拱手,然后低声问道:“吕公子,我等自然很愿意聆听高论,只是这大庭广众议论朝政,难道不怕朝廷怪罪嘛?”
吕祖谦一脸奇怪的看着罗东,说道:“这位公子,难道你竟然不知道太祖所立的‘勒石三戒’嘛?当今官家再大,难道能大过太祖碑誓嘛!”
“勒石三戒”罗东倒是不大清楚这名词,不过太祖碑誓那是大大有名,这是号称奠定大宋三百年文治的基石,一是保全柴氏子孙;二是不杀士大夫;三是不加农田之赋。
不过这第三条农田赋税却早就被死去的秦桧给彻底颠覆了,在秦桧掌政的十八年中,南宋的税赋达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秦桧被后世称之为大奸臣,害死岳飞、卖国求和是一大罪名,不过这罪名其实更大程度上应该给高宗赵构。
而秦桧让世人不齿的是他的贪赃枉法、肆意迫害,在秦桧专政的十八年中,即便是他的走狗,只要让他感觉不爽,他也不遗余力的进行打击,更不用说跟他作对的主战派和中立派的南宋大臣们。
而吕祖谦今日争议的议题也就是当今皇帝赵构最近发布的减免田赋的诏令,秦桧时代,南宋田赋竟然已经达到的惊人七成以上,老秦挂掉之后,余威还在,赵构对老秦不好说三道四,对秦桧的儿子也是封官加爵,却已不在担任朝中要职,不过他启用的却是秦桧的走狗之一汤思退。
而汤思退被启用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他在秦桧临时前没有接受秦桧赠送的百两黄金,赵构故而认为他不是秦桧的同路人,是继续执行自己主和线路的合适人选,而老秦挂掉之后,皇帝赵构终于想起了“太祖碑誓”,他终于摆脱了秦桧掌权的阴影。
从士子这边听到的传闻倒是应证了罗东的一些历史概念,南宋在秦桧死了之后,政治正向清明的方向有所转变。
罗东拱拱手,说道:“吕公子,那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几个就聆听高论了!”
两边把桌子凑了凑,靠近了罗东才知道,这几位学子都是来准备次年科举的士子,听闻朝廷大减田赋,都颇为振奋,想来是官家开始注重民生百姓了,所以在这里品酒论断。
早十天时间,朝廷发布诏令,重启两税法,也就是一年只征收两次税赋,废除秦桧为相期间的各种杂税,这对于大宋百姓来说,自然是一桩大好事,而桌上两位学子争论的正是这两税法征税的依据。
吕祖谦主张是宋朝一贯的区分土地量产和税户等级的办法,户、地税没有固定税率,而是按照“量出制入”的原则,征收对象不分户籍,只要在地方上耕种、有田地者均要纳税,按照每户财产情况户分九等,富裕者多纳税,而贫穷者少纳税。
罗东听了之后还真是颇有感触,想到现代社会的所得税,那初衷也是为了调节贫富差距,有钱的多交点,没钱的少交点,不过在实行中结果却差强人意。
对面那个黑脸士子这会儿也在侃侃而谈,旁边的学子告诉罗东,这位也算是当地名士,浙东才子楼钥楼大防,这名字罗东也就有点映像,不过具体的就不怎么记得了,似乎自己也看到过这名字吧……他内心嘿嘿一笑,自嘲一番,这没现代资讯,倒也颇为麻烦。
于是他低声打听起这楼钥的来历,旁边这士子也问不出个啥道道,只是对这楼大防的学识文采颇为推崇,于是罗东又问起这论断的来历。
这位学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罗东,好在罗东穿戴一身士子服倒也人模狗样的,颇有几分潇洒风范,这学子才没把罗东当成伪士子处理,低声告诉罗东:“这位兄台想必是初次来临安府吧,这论断可是太学中提倡的评议之道,太学的教谕可依据论断之才,来推荐学子入太学学习,所以此风在士子圈中颇为盛行。”
罗东这才明白,这时代原来官办的太学还是挺开明的嘛,竟然允许学生议政,不过看得出来,这议政也是要等到朝廷有大方向才能议论的,若是秦桧时代议论田赋重税,估计这结果就难看了。
这会儿台上两人还是你论我辩,颇为热闹,下面学子都很热血的加入了讨论,就连韩仪那厮这会儿在旁边跟人低声争议起来,一桌子人除了杨毅穿了件短袍,一看就不是读书人,此外,也就罗东坐的颇为安静,赵紫真听了几句就失去兴趣了,独自拿着酒杯临窗而眺。
楼钥坚持认为要扩大纳税范围,户分九等之外,还要把勋贵的土地一并纳税,吕祖谦和楼钥两人争论了一通,也没个结果,就坐下来喝口酒准备继续讨论,不过,楼钥一转头之时,却看到满桌子人就罗东并没有怎么言语,也起了好奇之心。
“在下浙东楼大防,敢问兄台高姓大名?”楼钥向罗东举杯示意。
罗东一看,这位自己不记得的历史名人跟自己打招呼,自然要意思意思,忙举杯回敬,答道:“在下罗东!”
“不知罗兄对于这田赋之议有何高见?”楼钥看罗东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便主动问道。
罗东见他跟自己搭话,也意料到他要问自己了,只是刚才他就没怎么仔细听这两个书生间的辩论,也就听了几个要点,要他有针对的发表看法,那肯定要穿帮,脑筋一转,笑着说道:
“楼兄,我在华亭市舶司的时候,曾听闻番商说起一句番国俗语——条条大路通罗马,这罗马呢,也是番国意大利的都城,这意思我想在下不说,楼兄也能理解的,农商税赋那是国之根本,但是民以食为天,我朝税赋源自唐之两税法,这税法自然是前人智慧的体现,不可轻改,但也不可不改!”
“不可轻改,也不可不改……”楼钥念叨着这两句,颇为惊讶的看着罗东。
罗东的天南地北的扯开话题,台下几个学子自然没听说过罗东的罗马之说,都有些奇怪的看着他,旁边的罗粉韩仪这会儿找到发挥的地方了,忙跟旁边的士子介绍,罗公子可是经学大师,对论语、大学这些儒家经典见解独到。
这下众士子对罗东肃然起敬,要知道能在儒家经典的四书五经上见解独到,这时代,那只有一种途径,就是师从大儒,他们那知道千年之后,大儒的思想都被挖掘出来汇集成册,而罗东也就是信手拈来而已,即便只是些皮毛,那也是大儒的千年沉淀啊。
吕祖谦一改刚才和楼钥论断时挥洒自如的态度,转身恭敬的问道:“敢问罗兄,对这田赋之论可有什么高见?”
罗东脑筋急转,现代可没有田赋,只有税务局收税,不过农田税早就免除了,想了想自己网上看到的明清资料,倒是记得一些,想来应该比这唐代起源的两税法要先进些吧,便拱拱手说道。
“不敢言高见,只是有些个想法,这税法不可轻改,却也不可不改,那是因为我朝与唐朝已经大不相同,时代发生了变化,我朝之商业兴盛,百倍于盛唐,人丁兴旺,也数倍于盛唐,这农田赋税,我倒是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