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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出了名寡言的，所以工作人员的慰问也是一句起、两句止，可这位助理妹妹是新聘的，就不知道有这样的惯例。她看陈曨连站著都辛苦的模样，便快跑步走开了，一会儿捧著杯子和摺椅过来，在对方面前张罗，「这是蜜糖水，你坐著喝。」
陈曨著实难受，便依著坐了下来，仰头把那蜜糖水一饮而尽。淡淡和暖的甜味滑过喉咙直达胃部，带来一种舒适的热意。他诚心诚意的对对方道了声谢，随即把头靠向墙，想要闭目养神，眼睛很乾涩，可他的脑子里好像一堆蜜蜂乱窜，始终没有睡意，他设法让自己神游太虚，放轻思绪，也不知熬了多久，有人喊他的名字，抖擞精神，他强撑起身子，走到摄影棚去。
那些新人们依然是围拢著沙发的姿势，摄影师稍为调整了某几个位置，然後让陈曨坐到最中间，帝皇一样侧躺，他今天的造型像个爱玩乐的帅哥公子，纤细而倜傥，混血五官若隐若现的秀美，倒是名符其实的凌驾在众人之上，摄影师拍得很满意，甚至急不及待的叫新人们退场，要马上开拍Steve的个照部分。
「Steve。」持续两个小时的拍摄，摄影师稍停了下来，「你还行吗？要不要休息？」
「今天预定还有几套衣服？」陈曨回问。
「一套。」
「那继续，一次拍完。」
工作人员晓得Steve是个工作狂，之前还有过在摄影棚中昏倒的前科，他一直都是病恹恹的，只在镜头前才会露出神采，工作态度认真又执著，是个完美主义者，所以他不喊停，所有人就继续下去，一气呵成的把工作全做完。
那时是凌晨一时了，各人收拾善後，陈曨去更衣间换回便服，打算回自己的公寓去睡，最近他没太勤往莱斯那里跑，说不上原因，反正就是没这个意欲。
有人叩叩的敲门，他把衣服穿妥，便道，「进来。」
「Steve。」是那个小助理，她捧著个保温瓶，腼腼腆腆的走进来，「你胃好些了吗？」
陈曨不由抬头，看了她一眼，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被人看出犯胃病了，「挺得住。」
「我这里有瓶蜜糖水，刚冲的。」小助理把瓶子递上前，一张脸粉红的，「你睡前喝，对肠胃好。」
「谢谢。」陈曨没受过这种毫无原因的好意，一时呆住了，「那瓶子怎麽办？」
「我…、明天还会来，你明天再还我就好。」这像是使了手段，小助理说完，脸更红了，把瓶子硬塞给陈曨，她逃跑似的离开。
陈曨感到莫名奇妙，女性这种生物对他来说是陌生的，自然也不懂那些微妙的心理，把保温瓶带回家去，他依著小助理所言，睡前把蜜糖水喝了，腹部暖融融的微甜，不再空虚难受，他又吃了两颗安眠药，平躺在床上强行睡了。
第二天他先回公司，和经纪人商议另一份工作的事，好巧不巧遇上安东尼『出关』，是近几个月来二人头一次照上面。
「Steve。」安东尼笑得满脸春风，一手环上了陈曨的肩，「近来工作做得怎样？」
「不错。」陈曨客套回应，「今天怎麽来公司了？」
「这话是不是有酸味？才冷落你一阵子，又呷醋了？」安东尼大咧咧的笑，垂下头在那脸颊上亲了一口，「想没想我？」
「……你多心了。」陈曨随即把目光移开，他发誓他问那句单纯的提问，可安东尼偏要把它翻译成另一种意思。
「嘴硬。」安东尼爱极的掐了掐他的脸，在他眼中，陈曨彷佛是个和他赌气撒娇的小玩意，「那帮新人怎样？还听话吗？」
「他们很合作。」其实也没甚麽听不听话的，陈曨根本没对他们发号施令过。
「那个总编是你的头号粉丝，当心她对你揩油。」
「好的。」
安东尼笑看著他，忽然就觉得话题已经尽了，他和Steve之间再无话可说，他俯下身，在陈曨的脸上、唇上连亲了几下，算是弥补这阵子的冷落。
他们站在走廊上，来往的人可多了呢，自Roman加进来後，公司里就沸沸扬扬的闹开，正等著看新欢旧爱的好戏，没人想到安东尼竟能享齐人之福，一边和Roman打得火热，一边还能和Steve这样韾韾我我，预期的闹剧并没有上演，众人更加眼红，就说Steve在床上一定很有本事，老了、旧了，也还是能栓著安东尼。
陈曨搬出半山豪宅，单方面已觉得安东尼这事情是解决了，他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发现搬家的事，但自己是打定主意要独立的，日後若真和安东尼闹反，他就另找後路，以他现在的身价，不愁没公司肯接收。
因为从前穷过，如今就是赚到钱，陈曨也未有穷奢极侈的习惯。他把收入小心奕奕的储起来，以备不时之需，人生太多大起大跌，谁知道明天会出甚麽意外呢。
下午他准时往摄影棚报到，先走到化妆间走一趟，化妆师和助理们正埋手准备著工具，看到Steve走来，一致抬起了头。
「我想找……」陈曨左右看了，突然发现自己连那女生的名字都不知道，长相亦是很模糊，他对人一向是不上心的，那保温瓶就像玻璃鞋一样，他正努力寻找适合这个瓶子的人。
「啊……」有人眼尖的认到那个保温瓶，受宠若惊的问，「Steve你是要找薇薇安吗？」
「薇薇安？」
「我之前看薇薇安提著这个瓶子。」
「嗯，那就是薇薇安。」Steve後知後觉的点头。
化妆部是清一色的女性，突然来了个美男子找人，自然是乱得炸开了锅。有人不知从哪里找到了薇薇安，让她快过来和保温瓶相认，Steve这次终於定晴看著对方，把这女生的样貌认真记在心里。
「谢谢你。」Steve把瓶子交回给她，礼貌的微笑，「这很有效，就只是蜜糖混开水冲吗？」
「唔、嗯。」少女珍而重之的接过瓶子，好像宝贝一样抱紧在怀里，脸又红了起来，「你喜欢，我拿蜜糖给你。」
「你告诉我店名，我自己去买就好。」Steve发现女生似乎都是这样体贴热情的生物，他不由又想起莱斯家里的那个外国女人，瞬间起了疙瘩。
「噢…好、一会儿我写给你。」薇薇安很高兴，头点个不停。
Steve很少和人做工作以外的接触，所以他没想到自己和薇薇安讲这几句话会演变成甚麽後果，诽闻像野火一样迅速的扩散开去：Steve不是安东尼的人吗？原来他对女生也是行的，但这种平凡小女孩又有甚麽好呢？有人听了这事儿大大的意外，後又扯到第三者身上：噢！是不是安东尼有新欢，所以Steve也找个对象来呕气？故意惹安东尼注意呢？
别有意味的窥探眼神第二天便充斥满整个摄影棚，但Steve本人专心对付胃病，并没有太意识过来。薇薇安倒是个脸皮薄、见识少的女孩儿，被化妆间的同事调侃几句，她已经不行了，因为她本来就有些做贼心虚。
「很好，Steve，今天拍到这、先休息一下。」摄影师放下相机，然後吆喝著要其他新人顶上，陈曨下去了，先抹了额边的汗，棚里的空调似有若无，被五盏大光灯打著，他再耐热也是出了一头汗。
薇薇安混著一众化妆助理来补妆，那化妆师刻意把她往前拱，她就苍鼠似的往後缩，陈曨注意到了，以为是女孩子之间的打闹，他朝薇薇安礼貌的打了招呼，「嗨。」
「嗨……」薇薇安怯生生的说，本来就内向怕羞，现在怕被人说閒话，故而更不敢回应。
「Steve，抬头。」化妆师两指托起他的下巴，一本正经的道，「别顾著泡妞，我还要给你卸妆呢。」
她这话让陈曨微怔，可因为不知道对方所指，就单纯是呆愣说不出话来，薇薇安却觉得脸红得要著火了，她又退了一步，缩在助理的最後头。
陈曨心里疑惑，这群女生的态度中隐约透著奇异，但他自问没开罪谁，实在想不出个究竟。於是所有人要走的时候，他拉了唯一算是认识的薇薇安，希望对方解答这个难题，「方便说两句吗？」
「……啊、可以……」薇薇安应著，感觉到四周抛来的视线，为难但又高兴，因为Steve没有因为传闻而疏远她。
可二人关在化妆室里一谈，她就发现自己是一厢情愿，Steve不是不嫌她，而是根本不知道有那个传闻。
「所以他们的态度才这样吗……」陈曨如梦初醒般沈吟，但其实也不是很当一回事，反正工作结束，也就没有瓜葛了。
「对不起…Steve。」薇薇安垂下头，又带著些期望的瞥向Steve，果然是模特儿，近看也是那麽的俊帅，「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没关系。」陈曨淡声应道，就不说话了。
薇薇安看著对方侧脸，心里扑通扑通的跳，她觉出些许希望，因为Steve对她似乎并不是很反感，也许她的积极是好的，不踏出一步，怎知道结果呢，Steve可能刚好就喜欢她这一类的女孩子。
化妆间里就他们二人独处，Steve站在他跟前，近得可以一根根看到他修长的眼睫，这样的机会何时还会再有！
思及此，她深吸一口气，觉得可以把积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那个，Steve，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甚麽？」
「关於那个传闻，其实我……」
一阵电话震动的声响打破了宁静，Steve马上从裤口袋拿出手机，看到萤幕时，他飞快的抬手，示意薇薇安暂停，然後他风风火火的往外跑，去接电话了。
薇薇安扭掐地站在原地，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其他模特儿也拍完了、全队收工了，Steve最後也没有回来。
？
这所谓的圈子 三十
三十、知足
陈曨从摄影棚一路跑出去，在路肩左右张望，他对话端的那人说，「你在哪里？我出来了。」
「这边。」沈稳的男声，在耳畔响起，陈曨退後一步，完完全全的落进一个怀抱，他闭上眼，有点心荡神驰的任对方搂住，心里好像涨满了甚麽，盛载不了就要溢出来，他转过身，紧紧的抱住对方，把头埋进那熟悉的胸膛里。
「阻不阻你工作？」莱斯声音放得很轻，好像会吓著怀里的人。
「我的部份已经完了。」陈曨抬头，「怎麽会来？」
「刚才送Ken来，刚好听人说你也在。」过了甫见面的激动，莱斯把人拉到转角的小巷去，这处毕竟人多眼杂，又有很多同行，不方便被看见，「近来很忙？」他总觉得Steve好像没之前那样来得勤了，从前不管做得多晚，只要是在香港，夜里总会到他家里睡的。
「嗯，有点。」Steve笑著回应，深深的呼吸著莱斯的味道，「你呢？送完Ken，又要回公司忙了？」
「今天不用。」NX那边终於作了回覆，这都是托露丝居中牵线的功劳，完成了这项大事，这段日子会稍为空閒，「我们去吃晚饭？或者看场电影？」
「看电影？」陈曨很意外，「我们吗？」
「嗯。」莱斯会心微笑，他自己听了，也觉得好像天方夜谈，「看有甚麽上画、时间又合，就看吧。」
「好。」陈曨点点头，「等我一下。」
他回到摄影棚，取了随身带的墨镜和帽，钱包袋在裤口袋里，跟摄影师打个招呼就走，是到了大後天才记得化妆室里晾著那位小女生。
而现在，他则是踩著几天以来最轻快的脚步离去，收到莱斯的电话本身已够惊喜，而对方刚好来到他工作的场所，二人相约一同离去，这可是多难得的巧合。陈曨坐上莱斯那台银亮的Lexus，心情像坐云霄飞车一样，他们驶到最近的戏院，哪部戏刚开场就进去看，因为还没到下班时间，人不多，整个後排就他们二人。
二人明显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著看著，陈曨的身子往侧靠，把头靠在莱斯的肩上，莱斯看著萤幕正前方，手却搭在椅把上紧紧的攥著陈曨的手，把玩著手心的软肉。
「怎麽搞的？越来越瘦了。」莱斯掐著、摸著，轻声说。
「嘘！」陈曨用气音回应，「别吵著人。」
於是莱斯就不说话了，他握著陈曨的手，有时凑到唇边一吻，有时又握在椅把上掐弄，反正没个时候安分。陈曨眼睛不离萤幕，但唇却微微翘起，他们在黑暗里腻缠，又怕闹大了被人发现，隐隐的刺激而亢奋。
明明是悲情的文艺片，散场时他们却是乐在其中的模样。到附近的粉面店坐了，陈曨点了皮蛋瘦肉粥，一勺一勺的慢慢喝。
「你还是住安东尼哪里吗？」
「我搬出来了。」陈曨平静的回道。
「噢…」莱斯应了一声，过好一会儿，又道，「现在住哪里？」
「小单位，第一次买房。」陈曨回答得含蓄。
「那我得向你道贺。」莱斯略表意外，「乔迁礼物需要甚麽？」
「没甚麽需要的……你随便买吧。」
二人各自低头吃了一会，莱斯又说，「可以去参观吗？」
陈曨嘴里含著皮蛋，缓慢的吞咽下去，「甚麽？」
「你那里。」
「噢……」陈曨点点头，「可以，但没甚麽好看的。」
他那个单位，其实一点都不小，两房一厅，一人自住是过分宽敞了。陈曨买房也是为了投资升值，所以这所房子的用料地段都很不错。
莱斯进来後走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