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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一出,举国震动,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人们纷纷暗自议论,有人愤怒,有人惋惜,有人说曹丕见色忘义,喜新厌旧,有人说郭嬛妖言惑众,残害甄姬。种种传言,不胜枚举。
冷夜无声,我骑在马上,静静地凝视着太平谷中那一片火光,滚滚而起的烟尘仿佛要把那月亮也遮挡。我的身后,是离开许都的道路。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办妥,你也可以回洛阳复命了。”我淡淡地对身后的子建说道。
“仓舒要我替他照顾你,我既已答应,又怎能食言。”子建说着,桀骜的眼眸定定地望着我。
“照顾我吗?”我轻笑,“那我要你带我去见一人,你可答应?”
“谁?”
“徐元直。”
“为何?”
“看病的郎中说我身上并无半分携毒的迹象,所以有些事情,我还想弄清。”
第五十九章 宓生如梦
“你是如何知道,当日来给子桓另半卷《青囊经》的那个人,会是徐庶?”
“当日我在荆州之时,徐元直曾经为我诊过脉,我记得他当时望闻问切之手法,与华神医如出一辙。于是我便猜想,他的医术,很可能是华佗所谕。再加之当我深中剧毒之时,那人出手相救却又不肯留下身份,这种事情,也只有徐庶才做得出!”我骑在马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脑中思绪回转,隐隐觉得从一开始,就有一些事情是我所没有看到的。
“我中毒昏迷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阵子的事,大家都不甚清楚。父亲与子桓有意封锁消息,我只知道你身中剧毒,奄奄一息,后来幸得某人出手相救,搜罗天山雪莲、乌桓灵芝等无数珍贵药材,才得救你性命。子桓因担心于你,也同时病倒……然而其他细节,众人并不所知。”
直觉告诉我,只要见到徐庶,这些疑惑便可以解开。
就这样,我们三人行了将近一夜,直到晨光熹微,如墨的黑暗渐渐淡去。子建的马一直在我前方半个身位处领路,最后,停在了一处偏僻的茅草屋前。我翻身下马,脚步却猛然僵住。
几间简陋的茅舍前,一个小童正立在篱笆围成的院子里。他的眼神有些惊慌,似是被我们三个人风尘仆仆的样子吓到了。
“别害怕,”我放柔了声音对他说道,“我们不是坏人,请问你家徐先生可在?”
小童好像没有听到我的声音,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你可是甄夫人?”
我被他问得一愣,“你怎会知道?”
谁知那小童闻言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呜呜呜,先生,小文终是未负您生前所托,等到甄夫人了……”
听到这里我才发现,这个小童竟是身穿丧服头绑白巾……
还未等我再细问,那小童又一阵小跑地进了茅屋,随后端了一个小匣子出来。“先生临走之前,吩咐我如果有一位甄夫人来找他,便把这个盒子交与她。我当时还以为先生是和我开玩笑,这些年来,先生虽满腹经纶,却深居简出,整日与药草为伴,从未曾有过什么人来拜访过,又怎会忽然之间出现个什么甄夫人来找他?可是没想到,先生说过之后,没几日便吐血身亡了……”
小童说罢,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先生说,他在几年之前曾经带了一卷医书去救他一位身中剧毒的故人,可是到了那里他才发现,那中毒的除了他的故人之外,竟然还有另一个男子。而且那个男子,身份非同寻常。”我听到这里,心中猛然一紧,压抑得无法呼吸。脑海中浮现出那一日子桓衣襟带血,缓缓地倒在了我的面前……
“先生说,那解药的材料十分珍贵,他寻遍许都及其四周,所得也仅够救回一人。先生眼看当时情况危急,那位故人已经奄奄一息。为了能够使她尽快获救,便故意隐瞒了那解药的时效。那男子也是一心要救她,想都没想便把那唯一的解药给了她服用。自己则又等了几日,才得以给自己解毒。然而那男子却不知道,其实那解毒之药,只有在中毒三日之内服用才可根治。若是过了三日,即便服了解药,十年之内,必会毒发!为此,先生这些年来一直觉得有愧于那个男子。于是他隐居于此,每日研习各种医书。只可惜他还未完全成功,自己的身体却因为长期试毒而不支了……”小童呜咽着将那药匣交与我的手中,“先生说,这匣中之药即使不能完全除去那毒素,也可保那男子十年无虞。他说这几日里甄夫人一定会出现,因此吩咐了小文务必要等来甄夫人,并把药匣亲手交与你……”
我接过那药匣,感觉手中似有千斤重。身后的子建亦是满脸的震惊。
原来,原来竟是这样!
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晃,随即回身紧拽着马鞍,翻身上马,人如箭一般飞出。
“你要去哪里?”子建策马跟了上来,挡住了我的去路。
“洛阳。”
子建静静地注视着我,桀骜的眼眸一闪,“子桓他现在,不在洛阳……”
我眼内蓦然潮湿。
远方,初升的太阳挣脱了大地的束缚,红光陡然撕开晨雾。天地间的轮廓终于渐渐清晰,到最后,完全笼罩在一片灿然的阳光之中。
“天,在一开始的时候总是亮得很慢的。可是却总在人失去耐心,几乎要放弃的瞬间,又亮了起来。这就好像是人们的命运一般,他总是会在你以为无路可投的时候在你的眼前铺设一条新的道路。正因为如此,每一次绝望的时候,都不该放弃。因为放弃了,便什么都不会再有。”
“我不会是那周公,你也不会是那妲己。我会将你视若珍宝,用尽生命来爱护。从此再也不让你受那流离之苦,我的家便是你的家。宓儿,莫要再拒我于千里之外了。让我来照顾你,疼你,爱你,而你,也莫要再离我而去了……”
“曹某此生之妻,非卿不可!”
“你可知道,自从我十八岁那年被你吃干抹净之后,便再也不愿去碰别的女子。”
“我曹子桓对天发誓,终我之世,绝不负卿!”
心中的迷障,渐渐散去,余下的,是一腔热血沸腾着。
阔别许久的园子,几株海棠光秃秃地立于萧瑟的寒风之中。
当徐凛看到我的时候,那一双冷冷的昭子,立即直了。他身后的徐冽瞪大了一双虎目,他的嘴巴咧了咧,不知道是要哭还是要笑。
“此园已经荒废许久,不知夫人回来,有何贵干?”徐凛嘴硬地说道,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瞪着徐凛,正要发作,身后却突然闪来一个人影。“谁拦我家小姐,我幼婵今日就和他拼命!”
从未发现,这丫头气场如此之强,竟然生生将徐凛震得骇在那里,仿佛是被施了定身术,再说不出一句话。
“回头再找你们算账!”我撇下一句话,快步走向那间熟悉的屋子,推开门的手有些颤抖。
屋内的摆设依旧是原来的样子,什么都没有变。
袅袅暗香静静地浮动着,醉人心脾,我依稀记得这正是那一年春日的海棠香,是记忆中属于“家”的味道……
一个颀长的背影正静静立于桌案之前,提笔凝神画着什么。他的身子消瘦了很多,仿佛已经禁不住风雨。却依旧固执地不停描绘着,像是在与流逝的时间拼力地争夺,不知疲倦。他的每一次落笔都是那么熟练果断,好似已经在心中研习过千万遍,让有些东西深入骨髓。他的精神太过专注,专注到连背后已经站了一个人都未察觉。
推门的瞬间,一股冷风趁虚而入,吹得满案的宣纸都飞扬了起来。子桓转过身想要去捡,然而却无意中看到了身后的我,手中的笔掉到了地上。浓黑的墨汁溅了出来,沾到了他月白的长衫,留下一片刺目的污迹。
几页画纸轻轻地落在了我的脚下,那画纸之上,画的都是同一个绝色女子。那画工无比精妙,人间一绝。女子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描摹得细致传神,栩栩如生。恍惚之间,我看到满园的海棠竞相怒放,纷繁的花瓣雨之中,一个妙龄妇人正立于其中。她的眉目如诗如画,嘴角含笑,身姿窈窕清丽,藕臂上带着莹白的玉镯,头上梳着繁复的同心髻……
同心髻,结同心,白首不相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