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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按捺住揭穿谜底的冲动，开始认真地跟谢攸宁讨论公司下一步如何安排。
“开赛之后；有六七家餐厅过来咨询；希望你能亲自帮他们做些辅导。”他打开文件夹，将资料展示给谢攸宁看。
“不过，其中有三家要求把他们排进‘味尚指南’本城TOP10餐厅中。”
“这绝不可能。”谢攸宁推开那沓文件，说得又快又坚决。
“所有‘味尚’的客户，我们再单另成册介绍。合作结束后两年内，都不会将他们编入‘味尚指南’，也不参与‘味尚星级’评定。”
底线所在，没法迁就。
前者只是生意，后者才是她毕生追求的事业——做中国的米其林。
米其林星级餐厅在欧美之所以拥有无比优良的口碑，皆源于它的公正和权威。结果一出，从没人质疑。
厨师们为了那梦寐以求的三颗星，不惜牺牲利润、拒绝和他们理念相背离的要求。
“这些客户功利性太强，你不用花很多心思。”
谢攸宁看向窗外，远处有一个不起眼的黑点，像飞鸟，更像飞机。
她微微抬高声音，说道：“尊悦航空通过广电集团找到我，想让‘味尚’帮着设计新的餐单，他们的商务包机，已经有熟客抱怨食品来来回回就是那几样，没什么新创意了。”
宁宇曾私下向她透露，这家航空以价高质优而著称，以往的菜谱都是由国际五星级酒店的主厨代为设计。
这次要换成“味尚”，不吝是对谢攸宁的极大肯定。
饶是她对待褒奖之言一向镇定，也忍不住当场笑得合不拢嘴。
无需再多言，梁尚智自然知道这会是一桩名利双收的生意。
做好了，就能当活招牌。
他又将话题转换到谢攸宁最关注的事情上面。
“参与‘味尚评级’的探查员，我已经做好初步的筛选，年龄、性别都按比例来区分。”梁尚智行事向来一丝不苟，他略加思索，又道：“可以让他们在这次决赛中担任大众评委。”
谢攸宁当然不会有异议，除了筛查履历，也需要看看这些候选人的实际水准。
能进入二十强的大厨，每一个都是高手，能在高手中分辨出顶级高手，才不愧是食神级的美食探查员。
***
清粥小菜的日子足足过了十多天，谢攸宁觉得自己已是满脸菜色，满脑子都在想着久违的大鱼大肉。
终于，在“美食大赛”的决赛前一日，医生判定谢攸宁可以恢复正常饮食了。
重新坐在导师席上，她满怀期待地等着享用今晚的饕餮盛宴。
第一轮，是团体比拼，四名导师各自带领选定的擂主和选手，以牛肉为主料，每队合作烹调一道主菜及两道配菜。
根据导师评分，先淘汰其中一组。
另三组，将根据各人的表现，每组选出最杰出的两人，获得晋级名额。
谢攸宁还算收敛，每道菜上来都是浅尝辄止，只让眼睛大大过瘾一番。
原因无他，某人居然发短信来提醒她：别好了伤疤忘了痛！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场外人气最高，美食家蔡老先生力挺的擂主，人称“小李飞刀”的李家大厨竟然首先败落。
无关菜的味道，而是因为他太过急切，全然不顾队友的意愿，执意包办了所有的菜品。
谢攸宁暗叹，连最起码的团队合作精神都没有，怎么能有资格去竞逐最高的厨神大奖。
菜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映射出人品。
接下来，进入两两PK对决阶段。
主持人宣布道：“下面，有请六位选手，各自发挥，围绕“苦”字，创作一款甜品。”
举座哗然！
这不是明摆着刁难人嘛，又苦又甜，还能好吃？
这一次，中场休息的时间留得很长，足有两个小时，每位选手都可以充分进行考虑。求助场外高人神马的，也被默许。
陆正则、高安翔、苏大厨三人，就选了电视台附近的一家茶餐厅在进行密议。
苏大厨主张用混搭，苦瓜冻mix龙眼芒果膏。样式也是现成的，仿着之前谢攸宁研发的“太极清心冻”，半边碧绿，半边金黄。
高安翔举双手赞成。
陆正则良久不语，十分钟后拿出纸笔，唰唰唰地勾勒出个谁也看不懂的抽象图形，美其名曰：恋之风景。
然后又细细地给他们做出讲解。
最后明确表态：“能否得奖不是关键，只要把这个意思完整地表达出来就行。”
没人接话，气氛十分之诡异。
看着BOSS那副高深莫测、完全不拿比赛胜负当回事的神情，高安翔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白居易会写出“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名句。
苏大厨无言以对。
他本想表个衷心，告诉大小老板，自己一定排除万难坚持到底战胜强敌。可这个任务难度相当之高，对他的智商是极大的挑战。
原本满满的信心瞬间七零八落。
……
午休完之后两个小时，六名选手的命题作业都已完成。
首先上台的是汤振曜，他托着个西柚大小的白色圆球放到导师席前的餐台上。应该是刚从冰柜中拿出来，下面又衬着冰块，整个球体周围咝咝地冒着凉气。
众人的好奇心都被揪起。
还没等大家近前观察，一杯滚烫的黑巧克力浓浆由圆球顶部浇淋而下。
骤然受热，圆球无声无息地裂成几瓣撒落在盘中，像是快速盛放又快速凋零的花朵，有种奇异的残缺之美。
球体之内，是抹茶慕斯。
从黑巧克力的浓苦，到白色糖球的重甜，再到抹茶的轻苦回甘，程度各异的甜和苦，奇妙地交织糅合。每一口的滋味都不尽相同，各有各精彩。
完美地诠释了今次的命题。
见各位评委都面露满意之色，主持人调侃道：“果然是吃人的嘴软，汤大厨的甜品把导师们都收买了，呆会儿说出的一定都是好评。”
汤振曜露出雪白的八颗大牙，毫不掩饰他的骄傲，“这道甜品，是我为一位最特别的朋友而精心构思的。”
他微微停顿了下，转身回去看谢攸宁，完全无视场上还有其他人，一刻也等不及地表白道：“我希望，能用自己的一片真心将她融化，给她所有爱的甜蜜。”
真人真事永远比小说还狗血！
现场的掌声、尖叫声几乎把屋顶掀翻。
汤振曜毫无悬念地战胜其对手，光荣退场。
谢攸宁别开头，不去回应他激动的目光，伸手将滑落的披肩重新裹紧。
好冷！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开始排队了。
接着上台的，是“任意居”选送的苏大厨及其同组PK者。
相较于后者，苏大厨的甜品造型颇为奇特，是一个巴掌大的米色小壶，上面盖着片荷叶当壶盖，里面装着些五颜六色的不明物体。
主持人当即递过话筒，请他阐述下自己的作品。
苏大厨清了清嗓子，把在后台反复背诵后才记住的词句一一念出。
他指着小壶，先把结论抛出：“这叫‘恋之风景’。壶身选用新鲜未去芯的莲子蓉，寓意刚开始喜欢一个人，却得不到回应时的苦涩。”
将壶口微微倾斜，让摄像机可以拍到里面的内容，“这些是加了柠檬汁和荷花蜜的藕粉圆子，情侣们刚刚在一起时，偶尔闹点小矛盾什么的，酸中带甜。”
最后，他总结道：“藕粉圆子上面撒上无味的菱角心形刨冰，就像所有的感情到了最后，终将瓜熟蒂落归于平淡。在这平淡中，所有的甜和苦自在人心。”
如果说，刚才汤振曜所言如火焰般炙烈，那苏大厨的解说更像是一席让人回味的演讲。
立意精巧，比喻生动。在一道甜品中，融合了荷花、莲叶、莲子、莲藕、菱角，这些长在一处，又各不相同的食材。
就连向来机智的主持人，也想不出还有啥锦上添花的好评了。
不歇气的说完，苏大厨为自己能讲出这么煽情的话默默汗了一把。
有文化的人就是喜欢矫情，琢磨个事情费上老大的劲了。
要让他来，只需要一句话：我稀罕你，你稀罕我不？
谢攸宁的手机微微震动。
她拿起来一看，上面赫然写着：这道甜品还有个名字：一片冰心在玉壶。
发件人，正是陆正则。
作者有话要说：擦汗！短短一章改了七八遍，那是相当费劲啊。
宝贝们看完有啥想法，不管是好还是不好，都给我说说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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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六章 进展太神奇 下
一片冰心在玉壶？
原来这句话还能表达如此复杂而微妙的意思。
谢攸宁重新舀起一勺菱角冰沙；看着心形的边缘慢慢熔化、模糊。
……
最后一个出场的；是谢攸宁支持的擂主；业余选手汪明芝。
想比其他专业大厨，她从没受过任何训练；拿手的是日常在家煮给家人吃的普通菜式。
只不过；汪明芝从不跟着做那些所谓“名菜”；而是凭自己的心思任意发挥；常常把一些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材料搭配起来烹制——味道却出乎意料地出彩。
因此，她被冠上了“疯狂煮妇”的封号。
及至目前，汪明芝在网上的支持率已攀升到第四，其粉丝团自称“芝麻”，和汤振曜的“汤圆”倒是相映成趣。
主持人的解说依旧煽情无比，“有一个女孩，她从小就喜欢看着妈妈做饭。在她的眼里，能让家人吃得开心，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谢攸宁体会到了瞬间穿越进《艺术人生》的感觉。
“下面，我们有请‘疯狂煮妇’汪明芝压轴登场！”
再穿回来。
一杯牛奶，一盘毫不起眼的包子出现在眼前。
包子个头中等，跟小巧玲珑搭不上边，没有薄到透明、晶亮油润的皮，更找不到最考手艺的十八个褶子。
就那么白白圆圆的普通模样。
主持人罕见地卡壳了，准备好的溢美之词根本无从说起。
话筒递回到汪明芝手上。
跟斯文的名字相反，她看起来很有御姐范儿，醒目的眉眼、利落的短发，配上线条简单、无一丝装饰的短裙，显得双腿特别修长。
说话也十分干脆，“医生诊断，我先生肠胃不好，不能空腹喝咖啡。但他习惯早起来一杯，我就做了这个包子来代替。”
停顿片刻，似乎是回忆起某段往事，她的神色柔软了几分，又道：“一点小小的把戏，谜底呆会儿揭晓。”
什么把戏？
导师们将信将疑地拿起包子，咬了下去。一股浓浓的摩卡咖啡味道，合着奶香，让大家的精神为之一振。
疑惑也随之而来，蔡老先生摇头、撇嘴，“不是说不能喝咖啡嘛？怎么还拿来做馅。”
谢攸宁笑得很神秘，十分肯定地说道：“这不是咖啡，是黑巧乐力加了另一种配料，调和而成的。”语毕，她端起温热的牛奶，轻啜一口。
大众评审团的代表在一旁交头接耳，纷纷猜测这包子的做法。
最后，还是汪明芝自己揭晓了答案：“是煎熟的大麦茶，给黑巧克力增加些特有的焦香，再搁点枫糖浆，跟咖啡就有九成似了。”
此言一出，台上瞬间炸锅了。刚才没有尝到包子的人纷纷开始讨要，更多的人迅速举起手机拍照，编辑文字，发微博。
主持人不得不临时宣布进广告，如此混乱的现场被直播出去，那就等着挨骂吧。
与此同时，导师席后方的显示屏上，代表着汪明芝场外支持率的那根红柱，象被注入了开水，短短十几分钟内，就上升出七八格。
主持人暗自咋舌：这每一格，就是实打实的1万张短信投票啊！
汤振曜已被超越，现在汪明芝的柱子竟然直逼排名第一的“任意居”苏大厨。
汤苏两人之间保持很久的平衡，神奇地被最后冲出来的这匹黑马给打破。除了谢攸宁之外的那三位导师，均大呼看不懂。
本来，他们都以为冠军会在汤振曜或苏大厨之间产生，谁都没有对最后上场的汪明芝抱有希望。
现在这样的状况，实在始料未及。
蔡老先生又一次开口，“先前是我托大了。这个小姑娘，懂得变通之道，不简单呐。”赞许之意，十分的明显。
他为人虽古板自傲，但却是最公正的。
另两位导师，可就没这么看得开了。
其中之一，说起来跟谢攸宁早有交集，正是“搜食记”的特邀撰稿明星，盛欣。她是从主持一档教做菜的节目开始，逐渐走红于大银幕，人称“美女厨神”。
盛欣正变换着角度，欣赏刚做的水晶甲。少顷，她柳眉一掀，夸张地笑道：“蔡老先生真是厚道，要我看，汪明芝的水平，比汤振曜差远了，只不过会投机取巧而已。”
从一开始，她就是个坚定的“汤圆”。
沉默许久的第三位导师Eric也有不同意见，“汪明芝太草根，没有包装价值。汤振曜背靠厨师世家，就是来玩玩票，怕也不会任人摆布。苏大厨才是最合适的冠军。”
他是圈内叫得上号的独立制作人，擅长发现潜力新秀，把他们捧红后，再为之量身定做节目。
四个人，各有各想法。
谢攸宁把四张正面“Yes”背面“No”的牌子上下交叠，再随手打散，“我们是导师，不是法官，定不了他们的生死。”
她伸展双手，向前一撑，说道：“结果如何，还要看大众评审团和场外观众的意思。”
虽然结果无法预知，但她的信心从未动摇过。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