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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定良缘-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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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之后,个个才艺双绝,精通音律,博学多才,有聪颖过人的姑娘学识甚至可与举子秀才们有得一拼,她们多情而柔媚,以才艺取悦慕名而来的文人墨客,不论是最美的头牌还是姿色平平的姑娘,若非有情,绝不卖身——这是第一任楼主定下的规矩,卖艺不卖身,至少不能在天香楼内,被恩客邀请外出游玩的,则不加管束。
梅香说,东湖畔的天香楼和雅趣馆,传至今日,各自换了好几个楼主、馆主,仍然是互不往来,隔着一片湖,各行其事,分庭抗礼,甚至两边的画舫每每到了湖心,都不会继续往对岸靠拢,而是自行返回自己这边。
红袖掌管天香楼是近两年的事,梅香虽然从六岁起就跟在红袖身边,但毕竟年纪比她小,并不知晓红袖的身世,只偶尔从教习词曲的嬷嬷们那里听到只言片语,知道她不是街上捡来,而是人牙子送进来的,进天香楼时红袖已经十岁了,因为通晓音律,熟读史书,会作画吟诗,且五官精致秀美,得楼主高看,亲自教养,至她十三岁时便出师,以容貌艳丽,学识渊博,写一手好字,擅画兰草的优势,很快成为天香楼头牌,深得恩客喜爱,满十六岁上一代楼主隐退,她正式接下了天香楼,能够独挡一面,打理得很顺手,但是自从湖对面雅趣馆新馆主上任之后,红袖感觉遇到了对手,前两天心情烦躁上火,就是因为这个。

第三十章 新曲

小乔明知故问:“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吧?”
梅香叹气:“姑娘是天香楼最聪明的人儿,连她都烦恼,可见确实是很大的难事!”
“梅香姐姐不知道是什么事么?”
梅香睃她一眼:“说与你听也无妨,我是看着姑娘与你投缘,她连日闷闷不乐,昨儿见着你后觉着她心情顺了不少,晚上临睡还说你亲戚家虽好,却是太穷,让你受苦了……我这会带你回去见她,她或会高兴,但不一定想让你知道太多,你一会只不要乱说话就行!”
小乔连连点头,心里暗笑梅香是个守不住口的,红袖有这么个贴身小丫头,想来偶尔也会感觉头疼吧?
天香楼对面的雅趣馆,新上任的馆主是位与红袖年纪相仿的女子,容貌艳丽,身段婀娜多姿,见人未语先笑,温婉讨巧,端的是万种风情,柔媚入骨,入主雅趣馆之前,从没有人在花桥县城见过她,她就像一株忽然从东湖水底冒出来的艳美睡莲,新鲜娇嫩,阳光下带着闪闪发亮的水珠,刺激着流连欢场的文人雅士和公子哥儿们,在极大的好奇心推动下纷纷涌向雅趣馆,挥斥千金,只为一睹芳容,若能有机会与新月般绮丽隽雅的新馆主谈诗论画,把盏共欢,那便是喜出望外了。
几乎在一夜之间,花桥县城各欢场的恩客都跑光了,全去了雅趣馆,连多年来一直领衔花桥城欢场风尚动态的天香楼,也瞬间生意一落千丈,恩客廖廖无几,本以为这样的状况只会持续三几天,待恩客们看过了新馆主,新鲜劲过去,总会再回来,毕竟千花千姿态,多情善变的文人骚客们贪心得很,不可能只为一朵花儿停下脚步,红袖安慰众姐妹,做好准备等着他们回头就是。
谁知雅趣馆馆主竟就有那般魅力和能耐,将众多恩客迷得团团转,足足有半个月之久,花桥县本土和外地来游玩的士子文人、公爷商贾,哪也不去,每日只在雅趣馆逗留,雅趣馆人满为患,白天笑语喧哗,弦乐歌舞不停,夜晚灯火辉煌,一排排红灯笼华丽璀璨,赛过天上星辰,彻夜不熄,把东湖水面照个通透,灯光直射湖对岸的天香楼,行内规定,悬挂灯笼数目要与客人人数有关联,天香楼因客人极少,只能挂着一排几个红灯笼,暗夜中与对岸的雅趣馆形成鲜明对比,红袖多日来就为这个惶恐不安,揪心不已。
小乔的好奇心也被引发了:“那雅趣馆馆主很美么?梅香姐姐可曾见过她?”
梅香撅起嘴唇:“两家画舫在湖上相遇,我见过她一次,美人见得多了,说实话她舞姿确实很美,歌唱得也好,但真正论气度风貌,还是我们红袖姑娘胜一筹!”
小乔笑了一下:小姑娘才十岁,兴许是红袖有意相护,她还是不大懂事,女子进了这一行,气度风貌不过是个面纱,场面上走走就可以收起来了,真正要比拼的,是狐狸精诱惑人的本性,谁能迷住男人的心,拿走他的钱,谁就赢了!
天香楼和雅趣馆的姑娘,说白了是这个朝代里一群有智慧有知识的高级妓女,不卖身是假的,只不过她们懂得讲策略,比巷子里没文化见面先谈好价钱的妓女显得高雅大气,所以才深受各方雅士才子追捧。这些女子虽坠入风尘,却还能维持最后一点尊严,知道怎么吊男人胃口,既要最大程度满足他们的虚荣心,又要尽可能多地提取他们口袋里的银子,这种本事却不是凭空而来的,既需要梅香说的高雅的气度风华,这里面包含了精深的学识,超凡的才艺,还有一样至关重要,那就是——狐媚。狐媚并非千年不变,它代代相传,由一代又一代工于此道的聪明女子经过修整、补充,以更加完美的形式继续流传下来,祸害贪恋红尘美色的多情少年郎。
那位新上任的雅趣馆馆主,她首先也是雅趣馆新头牌,一鸣惊人的出场方式令人注目,赚得盆满钵满的同时,赢得了艳名,这绝非偶然,那女子说不定被藏在什么地方修炼了许久,是吃过苦头来的,早年策划,多年辛苦修炼,这半个月的成绩是她的回报,红袖没有必要眼红担忧,冷落沉寂只是暂时的,她原先的想法没错,恩客会有回头的时候,时间长短而已,目前应该做的就是充实自己,巩固能力。当然若想马上反击,拉回客人也不是没有办法,增加新鲜血液,提高娱乐性,拿出新点子,前提是必须舍得下血本,美人和才艺,样样强过雅趣馆。
梅香和小乔相对而坐,只把他当个又瘦又小的七岁男孩看待,根本没想到,小男孩表面安静而怯弱,心思转动着,琢磨的却是大人们才会考虑得到的问题。
马车进入天香楼后边的大杂院,有梅香的交待,大牛的牛车也进来了,只不过他被拦在杂院里,小乔跟着梅香进前院时远远冲他喊:“大牛哥等我,一会就来找你!”
转身却求梅香:“梅香姐姐,让大牛哥跟着我们吧,他不放心我一个人!”
梅香摇头:“带你来就不错了,姑娘可不会想见到你表哥!”
小乔撇嘴,也是个小势利眼,知道红袖姑娘愿意待见他就带了来,或许只为分散她的烦恼,看不上大牛也不能把人家扔大杂院里啊,这么冷的天,至少让进屋给点茶水点心吃吃嘛,如果大牛衣着体面,家境富裕有银子,她态度就不会是这样的吧?
红袖还在大暖阁里监督几名善才教导二三十个五、六岁至十几岁不等的女孩子练习歌舞,暖阁里温度适中,不冷不热,她只穿着简练贴身的纯白色软缎轻衫,身段玲珑匀称,修长袅娜,与人说话神情温婉,指点比划间手势优雅柔软,一看就知是长年练舞的,她脸泛桃红,额上微有汗意,应是刚做完示范舞动过一番,看见小乔,眼神里有惊讶之色,接着闪过一丝怜惜,小乔想,没错,是怜惜,昨天在马车里就感觉到了,红袖对她流露出一种特别的感情。
会讨巧的梅香对红袖说:“小乔不小心让火烧着脸和眉毛了,今天又上药堂来,在布庄前边遇见我,他记挂姑娘,说想来看看姑娘好了没有,我便带他回来了!”
红袖果然高兴,仔细察看了小乔的脸,微笑着对小乔说道:“以后小心点,幸好没烧得太厉害,眉毛还会再长出来,没事的。难得你有心记着我,已经好了,刚才还教她们唱歌呢,你听——西湖柳,她们会唱了!”
小乔笑着点头:“真好听!姑娘这才刚好,就亲自教唱歌,多辛苦啊,那几位嬷嬷不教么?”
梅香走去传茶点,红袖叹口气道:“这是我连夜谱出来的新曲子,为能及早唱给人听,须得我亲自来教,辛苦一天一夜,也只得两曲,还不知道外边人喜欢不喜欢……对面雅趣馆的新曲子太多了,相比之下,我们天香楼如今还都用旧的歌舞,不怪得……唉!”
小乔想好一套说辞:“听外边茶馆盛传,雅趣馆的新馆主从秦淮河畔来,那里是大都会,所学所见,尽是最最时新的东西!”
红袖怔住,目光幽暗地看着他:“连你这样的小毛孩都知道了!唉,雅趣馆确实精明,早就有计量,将人送到秦淮去栽培,我竟不知道维扬、秦淮一带出了这许多新诗词,她们的舞姿也是如此新颖奇巧,一切都是崭新的!说来不过几百里外,我们却太自大了,总不屑到外边去走走看看,文章需要温故知新,这歌舞词赋,却是要最时新的才能吸引人啊!”
小乔说:“我是小孩,不懂什么样的歌舞词赋才算是最时新的,但我会唱、记得许多名诗佳曲,或许对姑娘有用,姑娘会记谱,如若愿听,我便唱给姑娘听!”
红袖看着她笑:“你?一个小男孩儿……会唱几句戏文罢?”
小乔微笑道:“我与哥哥遭逢变故,蒙难流落至此,几次得姑娘真心相助,不该对姑娘有所隐瞒——我并不是穷困人家的孩子,出生富贵,自小在深府大院长大,我们家有许多歌姬乐师,来自南北各地,技艺不凡,大人们平日大宴小饮之际必教起丝竹演歌舞,我虽是孩童,但也喜好此类,故而记下一些佳曲歌舞,今日描述给姑娘听,或对姑娘有所帮助!”
小乔说完走到一处摆放乐器的架子旁,拎起一把精巧的琵琶,交给红袖,让她注意记谱,自己张口唱出一首“烟花三月”:牵住你的手相别在黄鹤楼
波涛万里长江水送你下扬州
真情伴你走,春色为你留
二十四桥明月夜牵挂在扬州
扬州城有没有我这样的好朋友
扬州城有没有人为你分担忧和愁
扬州城有没有我这样的知心人
扬州城有没有人和你风雨同舟
烟花三月是折不断的柳
梦里江南是喝不完的酒
等到那孤帆远影碧空尽
才知道思念总比那西湖瘦
一首清悠动听的歌曲,含带婉约离愁,其间有情有景有人物,似在眼前铺展开一幅熟悉而绮丽的画卷,甜脆的童音唱不出江南女子骨子里的呢哝柔媚,却如珠玉在盘,叮咚悦耳,大暖阁里所有的人都怔住了,呆呆地看着小乔那缺了门牙的小嘴儿一张一合地唱着,努力做到吐字清晰不漏风……

第三十一章 挽留

红袖的表情无比震惊,但她毕竟身为天香楼楼主,经过的历练不算少,很快便恢复常态,召来乐师,调整丝弦乐器,共同记下小乔所唱曲谱,一名行书速度快的姑娘随录歌词,写完拿给小乔看,仓促记录,总有错字和遗漏,小乔看不大懂繁体字,好在歌词在自己脑中,照着修改填补就是了。
接下来小乔又连着唱了多首歌曲,《三月桃花雨》、《西湖映月》、《秦淮烟柳》、《断桥雪》、《鹊桥仙》、《雨霖铃》、《明月歌》,在场的天香楼姑娘们从小读书识字,其中不泛才学多众的才女,拿着随录下来的歌词,啧啧称奇,爱不释手,小乔留意到她们对歌词中引用的唐诗略知一二,但宋词却好像从没见过,大词人秦少游那句揉碎几代人心肝的名句“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毫无例外地把这些姑娘迷惑住,激动莫名地连声诵唱,状似癫狂。
小乔把嗓子都快唱哑了,红袖才不让她继续唱下去,轻抚着她的脑袋,怜惜而又绝然地说道:“既是帮我,我便舍得让你辛苦一时,我现在实在太需要这些,小乔,你可是救了天香楼,谢谢你!”
小乔笑着摇头:“天香楼有红袖姑娘,有这么多位才貌出众的姐姐,实力不容抹煞,雅趣馆不过弄了个手腕,一时的新奇过后,天香楼还是会好起来的!”
“可天香楼多年来在行内聚攒的威望快被雅趣馆打磨殆尽,若不想法子,非但天香楼不能很快回复到从前的热闹,损失太多,而这其间雅趣馆就有足够的时间,逐渐排挤、取代天香楼来本土行内龙头的位置,我岂不成了个笑话?”
红袖此时不再当小乔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亲切地牵着她走到一处桌旁坐下,梅香带人换上热茶点便退开。
茶水很烫,小乔口渴想喝却拿不起那烫手的细瓷茶杯,红袖便细心地拿了两个茶杯,将茶水倒腾几下,凉了递给她:“喝吧!”
小乔接过茶杯一口喝干,红袖要用手中绢绡绣花帕子替她擦拭嘴唇,小乔躲开,笑着说:“别弄脏了姑娘的帕子,我脸上有药汁……”
红袖摁住她,像个体贴的长姐:“不要动!你怕什么,脏了不会洗么?小乔,那日听见你的声音,我想起了一个人,昨日见了你,我更想他,因为你的机灵劲儿很像他,知道是谁吗?是我表弟,与我同年同月生……我和他也曾经落难,相携投亲,但亲戚太狠心……后来我们就失散了,我昨天跟你说过,你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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