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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麓山合战+堰都城攻略+镜·弓·劫+卜月潭(周天系列)-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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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离大约是料到会有如此反应,脸色微微发白,走到大帐中央,将抱着的羊皮展开,赫然便是姑麓山的山形图。上面密密麻麻布满标志,黑色的徐军营寨,布满整个妙峰坡,白色的是大周王军,依山下寨,连绵近百里。

卫离指着地图道:“诸位请看,这是重新绘制的形势图。昨日午时,召公殿下的前锋已经渡过漆水河,离姑麓后山只有不到六十里路。为防备司城荡意储察觉后撤,周公殿下命令,必须在今日上午展开总攻,拖住徐军主力。王军大司马师亚夫大将负责今日早上的攻击。诸位请看——辰时开始,王军十二个旅,师氏十一个旅,将以妙峰坡左侧鹤岗为目标,沿山脊左侧而上,采取越寨攻击战术,攻击徐军第一、三、五、七、九等营寨,同时间,将以王军两个火龙炮旅和师氏六个发石车阵地,持续攻击妙峰坡山脊正中的龙脊大路,以阻止右路徐军增援,分隔徐军部队。战役目标是到午后三刻,占领鹤岗,姑麓山天险尽入我手,迫使司城荡意储后撤……如果那时候,召公之军能够按时到达姑麓山后山,将形成在峡谷中包围荡意储之势,如此,则为我军的全胜。”

“那么,”他的话音刚落,坐在首席的左行舆司马陶卢定便道,“中军发起进攻之时,齐国大军和山东十二国联军,做什么?”

“十二国联军将从巳时一刻开始,从妙峰坡右侧向徐军第十二、十四、十六三个营寨发动佯攻,进一步阻止徐军左右相顾。我们……居中……待命。”卫离说到这里,吞了口口水,便转头望向高国仲。

高国仲冷冷地扫视一遍诸将,道:“你们都听到了,王军的部署可谓算无遗策——还有什么意见没有?”

齐军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脸上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王军仰面强攻由司城荡意储率领的徐国主力,居然将强大的齐军放在一边观望,仅仅动用十二国联军那些又小又穷的军队作侧应——这也叫“算无遗策”?

沉默多时,右行舆司马王子腾开口道:“仰攻妙峰坡,以下击上,仅以不到八万军队攻击,且王军大部是车骑部队。将敌营一分为二,越寨攻击,其实只攻击了不到四分之一的营寨,不知如何进行?十二国联军以不到一万两千的兵力进攻右翼司城荡意储的大营,如果司城荡意储不救杜宇,直接攻击十二国联军,把他们击溃,王军的侧翼便暴露无疑——请问又如何应对?”

“王军故意忽略我们齐军,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左行舆司马陶卢定接口大声道,“打从我国封国以来,凡是征夷讨逆,咱们齐国哪次不是前锋主力?王军如果觉得不再需要咱们齐国,那还把我们千里征调到前线来做什么?简直……”说到这里,他一眼瞥见高国仲阴沉的脸色,咽了口口水,气哼哼地不再说话。

他要说什么,在座的都知道。自打出兵征讨徐国以来,号称天下第二强的齐军就坐上了冷板凳,连着两场大战均未沾边。打不了仗就无功可立,齐军官佐大多是国人出身,全靠军功提升爵位,早已深感不满。这下子,连可能与徐国的最后一战也捞不上了。陶卢定自己也是国人出身,靠军功升为齐左行舆司马,他这样一口气问出来,在场齐军官佐顿如炸了锅一般,气势汹汹地责怪王室“不公”,师氏“亡国后裔,跳梁争功”,大声嘲笑者有之,交头接耳者有之,高声抗议者有之,愤愤不平者有之。

高国仲早知道会如此。王室轻慢齐国,实在不是一天的事情了,其中内幕,他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这口气他也忍了很久。但他身为二万二千名齐军的统帅,不能没有立场。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却听见一人道:“列位大人可以放心,王军的确有必胜的把握。”

声音不大,在乱轰轰的大帐中显也显不出来,却偏偏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渐渐的,大帐静了下来,人人都用惊讶的眼光看着那个坐在末席的小小元尉。

陶卢定盯着伯将足有半晌,问道:“伯将?你个小小元尉——你说什么?”

伯将本来颇后悔自己多嘴,但被陶卢定这么轻蔑地盯着——他的爵秩远在陶卢定之上,也实在忍不下这口气——站起来向高国仲一躬,道:“元帅,末将的一点粗浅见识。末将以为,王军此战战法凌厉,必告全功。”

“你讲。”

“是。”伯将沉吟一下,指着地图,道,“列位大人请看,这是徐军的阵列图形。徐军此次布阵,沿妙峰坡而下,结营连环三十七座,这条龙脊大道,将整个妙峰坡分为对等的两半,司城荡意储居最高处的熊岩,杜宇居鹤岗,正好把垂穆峡谷夹在中间——看似牢不可破,其实颇多破绽。”

“哦?”

“前天王军大营的作战会议已经讲明了,妙峰坡名为一坡,其实是两道坡,在这里——”他用手在妙峰坡前一划,道,“从正面看,很难看清楚,但这里其实是一条平沟,横亘整个妙峰坡,是鹤岗与熊岩前的一道岗。属下以为,这条沟与龙脊大道交汇之处,就是整个妙峰坡的杀劫所在。”

高国仲深喘了两口浊气,连连点头,道:“说说看!”

“是。”伯将用手在图上比划了一个十字,道,“诸位请看。这条沟与龙脊大道交汇成一个十字,左上是鹤岗,右上是熊岩,左下右下则是依龙脊大道分开布阵的徐军左右两军。龙脊大道是山脊,又高又宽,没有任何遮挡。在十字中心以下,王军的火龙炮和投石器可以将大道守得死死的,徐军很难翻过大道,将左右军阵连成一片。”

他在十字中心上点了点,望一眼周围专注的众人,道:“这里驻扎的是徐军左阵第九寨。我敢说,徐军的重点防御也在此处。诸位请看,一、二、三、四,这四个营寨,离王军展开攻击的正面不到八里地,完全落于火龙炮与投石器的攻击范围之内,即使不用符灵弹,半个时辰之内也足够把它们打个稀巴烂。司城荡意储在坡正面布下这么多营寨,一是分散我们对第九寨的注意力,二是延缓进攻,使左右徐军能够在高于十字线以上的垂穆峡谷,完成换防和支援,巩固高地的防御。”

在众人死一般的沉默中,陶卢定咳嗽一声,道:“你说的……是徐军的势,或者有些道理。试问你又怎么认为王军这次稳操胜券?”

伯将看了看他,叹口气,道:“大人——王军已经看透了司城荡意储的布阵方略。为什么只攻击一、三、五、七这四座营寨,而跳过二、四、六三座营寨?诸位想想看,徐军了不起两万八千人,却遍布三十七座营寨——司城荡意储天下名将,绝不会把兵力平均分配——这些营寨中有虚有实,前面这些营寨,统统没有什么价值,更没有强有力的防御,根本不能在对进攻造成多大阻碍。王军的目的很清楚,就是赶在中午到来之前,找几个寨子作为暂时的落脚点,以支持强攻第九寨,现在看来,只要火龙炮保持不间断的攻击,是可以做到的——徐军左右两翼根本就没有时间相互增援嘛!一旦占领第九寨,上可以攻击杜宇的鹤岗大营,下可以翻过龙脊夹攻右方的徐军,妙峰坡的天险,其实就是敌我共有了。请诸位大人留意:仗打到这份上,也就没有什么劲头。司城荡意储不撤也得撤了,除非他想把全军葬送在这里,依属下看来,绝无此可能。”

高国仲惊讶地望着他——伯将的父亲是齐国八卿之首,他上一次见到这小子时,他还穿着开档裤呀呀学语。原以为这愣头青入伍不过是想在继承卿位之前混点军功当底子,自己也一直把他当下级旅贲使用,没放在心上——现在看来远不是这么回事。他随口说的这些分析、推断,自己倒也有所认识,但还没有宣之于口,就被这个貌不惊人的年轻人说了出来。甚或有自己都没想到的地方,经他的话一一印证,立时便赫然开朗。

心下强压着讶异,高国仲沉吟道:“各位可都听见了。伯将说的,也还颇切中道理——执政周公虽然年轻,但其人智略超群,师亚夫大将更是久经战阵,若说连他们也考虑不到这些,那便是笑话了。伯将,你退回班里去。”

伯将鞠躬称是,转身退回到大帐最末的角落里去。偏偏陶卢定抵死不服,大声道:“一个小小元尉,说话未免大气。司城荡意储是傻子?会坐着让人掀了他的营寨?王军强攻左路,右路交给联军——那些小国军队,能顶什么事?若被荡意储看出漏洞,一轮冲击就冲垮了,到时候王军侧翼失陷,再补救也就打乱了部署,能不能按时攻下第九寨,那就难说得很了。”

伯将已走回自己位次上坐下,闻言微微一笑,低声道:“荡意储不会进攻。”

“你说什么?”

“属下说——”伯将坐在位子上向陶卢定微一欠身,大声道,“属下以为,荡意储不会进攻。不管王军露出多大破绽,今日一定会攻克妙峰坡。”

陶卢定涨红了脸,强压怒火道:“说得倒轻巧——兵凶战危,岂是你一人说了算数的?”

“这是天下大势。”伯将道,“岂有以撮尔小国以当天下者?岂有以区区两万疲敝之卒,而当十八万虎狼之师者?岂有以一山而挡十四国者?难道大人不觉得奇怪,司城荡意储起举国之兵,来防守这毫无天险可守、无回旋余地、无城池之固的姑麓山,难道还真的指望能挡住王军的步伐?不要说这山前的十八万大军,若是加上召公殿下的大军,前后夹击,石头也磨成粉了——司城荡意储天下名将,会明知故犯如此大错?”

陶卢定顿时语塞。这问题其实在座的官佐们大多谈论过,司城荡意储自蹈死路,这是人人都看得清楚的事,至于为什么,那就众说纷纭了。因传说徐君堰早已得了疯颠之症,便有说法,是疯了的徐君强迫荡意储出阵迎战;也有人说,这是司城荡意储主动迎战,以避畏战之嫌。这些说法原也说得过去,可这时候被伯将当场问出来,陶卢定倒犹豫了,觉得这些说法太过牵强简单,只怕说出来当场就要被驳翻。想了一下,陶定卢道:“也许司城荡意储受迫于形势,或者迫于压力——徐国破亡就在指日之间,他身为徐国上卿,难道不应该以死相争?”

伯将轻笑一声,道:“以形势而言,徐国已是必亡之国。以战事而言,徐国人口不足二十万,举全国之力发兵不过四万,除了投降,唯一的自保之法就是死守堰都城。那徐堰经营堰都城十年,号称天下第二都,城高池险,储备充足,如果死守,运气顶了天,只怕还能求得城下之盟。可是杜宇和司城荡意储却弃坚城而出,冒着被合围的风险在野外与王军交战,为什么?”

这话,连高国仲也问住了。这个问题在王军大营的会议中也讨论过多次,连执政周公在内,人人都拿捏不住,议来议去,只能以“必有阴谋”四字概括之。伯将这么问出来,似乎竟然有了答案,高国仲不禁站起身来,背着手踱了几步,这才指着伯将道:“说——说说看。”

伯将站起来,欠身道:“是!属下有一个猜测,那就是,司城荡意储把姑麓山防御当作疑兵之计,就如同他在妙峰坡上布下的阵势,其实一捅就破。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堰都城拖延时间。此刻堰都城下,必有重大阴谋,而且必然耗费弥时。为着徐国存亡计,竟然不得不先有杜宇死守夏泉关,后有荡意储亲赴前线,故布疑阵,以他威震天下的名头,吸引全部进攻徐国的主力——这是其一。”他见陶卢定还要开口,马上加重口气,道,“其二,既是疑阵,疑者,诡也,必为虚幻之物。荡意储绝对不会把徐国的主力耗尽在这里,他还要守城,没有了军队,堰都变成空城,什么阴谋也没有用。他一定已经知道,自己已处于两路大军的夹击之中,因此,一旦正式交战,荡意储必然立刻收缩防御,属下担心的就是他完全放弃抵抗,一触即溃,若被他逃回堰都城中,终是祸害。”说完舔舔嘴唇,若无其事地又坐下。

大帐内一时间鸦雀无声,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袭有爵秩,但齐军一向只认军职不认爵秩。伯将入伍不到三个月,因有爵位不能与普通士兵同列,才新晋的旅贲,在官佐中位列最末,一向只能干点打杂、守门之类的事情。前头几次军前会议,众人对他连点印象都没有,此刻突然一下显山露水,就把左行舆司马堵了个哑口无言。

高国仲虽然对王军大营的决策一肚皮的不舒服,但毕竟对王军的胜负也颇担心,伯将这一分析,心中松动,脸上却不带出,咳嗽一声,道:“这是所谓洞穿七札了。伯将不容易,一是看得多,二是思得细,关键时刻派上用场了。”他轻描淡写地表扬两句,脸色已经拉下来,说道,“你们平日口口声声说齐军强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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