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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老爹也不说话，就等着施鸣张嘴。施鸣等待的时间越长，说明事情越有问题，越值得思量。
施鸣犹豫了颇长一段时间，见贺老爹完全没有开口问自己的意愿，唯有先说，“贺老先生，这边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的？”
“嗯？”贺老爹眯眯眼，仿佛刚从小曲声中清醒过来，“哦，没什么了。要回去了？我今晚就收拾东西。你订明天的票就可以了。”
“贺老先生，”咽下苦涩，施鸣勉强拉出一张笑脸，“有一件事，想请老先生帮忙。”
“小施啊。我女儿提起过你，她说你人不错，热心又有责任心。不像那些草菅人命的东西。是一个值得相信的人。我老了，也就那么一个女儿，现在她也不在身边，我呢，身边又没多少亲人。外面的事情也不知道得多清楚。你要有什么为难的事尽管说，我老头子能帮多少是多少。”
施鸣听了，脸色更像是吃了黄连一般。当初从英伦三岛回来，还是他提醒贺兰小心，没料到当贺兰离开地球，自己却是听从命令。找她的老父亲动手。
“老先生，是关于精神力。现在全世界，经过检测确定拥有精神力的人类不过十分之一。而其中，超过六成，精神力等级不过一二级或者只有潜力而已。老先生，人类已经进入银河时代，银河系内。有实力才有话语权。地球现在缺少大量的精神力者，这对以后地球的发展，或者将来面对其他银河系文明的时候，极其不利。”
小心观察一下贺老爹的脸色，见他还是一脸平静，施鸣不确定贺老爹是不是听明白自己的意思。“我们在进行一项计划，其实不单是我们，别的国家也在开展。不过彼此都没有说穿。我们希望对人类的基因进行改造。以便新人类当中能够出现更多的精神力者。”
贺老爹还是没说话，施鸣一时竟没法接下去，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贺老先生。你家里总共有三名精神力者，我们觉得可能与家族遗传基因相关。所以想请你协助我们……”
“我家里那两人。是你们捉走的！”一直眯了眼睛的贺老爹突然睁开眼，眼里迸发出的光芒令施鸣不敢直视。
“不是我……是以前主管这个计划的负责人。”下意识否认，却又制止自己。施鸣不敢抬头看向贺老爹。
“那他们人呢？”
“死了！意外原因是交通事故导致死亡，尸体也被火烧了。”
尽管早知道答案，但从施鸣口中说出来，贺老爹依然觉得心口一阵痛。再疏远，再不亲，也是骨血相连的亲人，也是晓明的亲生父母。
“你想要我的命？”
“不，不，贺老先生，”施鸣甩手摇头，“原来的负责人已经被撤销。我们已经更改了研究方式，绝对不会危机老先生的生命安全。”
“如果我不去？”
施鸣苦笑，“贺老先生，恐怕很难。”叹一口气，施鸣侧了脸，明亮的窗户倒映出一张俊脸，本来年岁不大，岁月的痕迹还没有留下深刻印记的脸上，已经多了数道深深的皱褶，就连乌黑的短发，也夹杂了根根的银丝。
“所有曾经到过英伦三岛的精神力者都被请了过去。”英伦三岛上的精神力者是一国的精英，施鸣想到当初挑选精神力者时的谨慎，“贺兰，贾俊，他们已经离开地球，根据指示，我们请回了他们拥有精神力的亲属协助。”
贺老爹心头一动，贾俊的家属，岂不是贾家上一辈的鸟语者。脑袋里不自觉出现一个青年的身影，一袭白色长杉，手上提了一个乌木鸟笼，待人永远温和有礼，脸上决不缺少微笑。
“所有人都必须去？”
“所有人都必须去！”
贺老爹沉默。贾贺两家一南一北，每一代都像受到诅咒一般，相识，相交，相争，相恶。如果可以，贺老爹真不想再碰上那个人，但是……拳头猛地握紧，来传信的画眉又是怎么一回事。
消失多少年的陈家，突然因为一只传信的画眉又浮出水面，有人故意把自己引来，抛出陈家作为诱饵。目的何在？所为何事？
鸟语者，既然贺家三代鸟语者，贾家鸟语者都是精神力者，说不好，这次把全国有水平的精神力者集中起来，就是难得的机会，可以把事情彻底揭开。
罢了，贾贺潘陈，虽然不是同气连枝，但也不能坐视不理。
“我答应你。”
“啊？”施鸣欣喜若狂，刚才看见贺老爹脸色阴晴变化不定，施鸣已经开始考虑，如果贺老爹不答应，自己又该说什么，又该做什么，才能不伤害贺老爹的人，又能把人带走。冷不防听见贺老爹答应，施鸣一愣之下，生怕自己耳背听错，战战兢兢又问了一次。
贺老爹厌弃哼了一声，“年岁不大，耳朵倒比我更不好使。”
“贺老先生，你等我来安排，我等等，不，立即去安排车辆来接你。”
施鸣急不可待离开，贺老爹看向窗外，招招手。一只身上带有白斑的麻雀飞进房间，稳稳停在贺老爹手边。
“你留在这里打听打听，陈家当年应该有使用惯的小鸟，你去打听打听当年的事。”
“老头，谁跟着你？小白胆子太小，我可不放心它一只鸟单独行动。”
“让二福，三喜跟着我吧。”贺老爹沉吟了一会儿。大白，小白露面的次数太多，恐怕会惹人怀疑。
“好，我让鸟传话过去。不过那俩过来，还得好些天。”
贺老爹狡猾一笑，“不就是拖时间。你快去快回。”
————
星空的另一端，同样湛蓝星球内，贺兰悠长假期被莫图萨一次造访，被迫中断。莫图萨也没对贺兰做什么，不过丢下一句，“你也该出来活动活动。”
也就是一句话，斯特斯的医生立即宣布贺兰恢复，可以自由活动。
养病时居住的房间倒是没有更换，贺兰和潘立还可以继续留在那里享受相应的待遇，不过就得重新开始，跟在莫图萨身边四处游览。
莫图萨没什么固定目标，斯特斯人也不敢管他去哪里。今天这个星球，明天那个星球。尽管每一个星球碰见的不外乎遍地海水，但莫图萨仿佛丝毫不厌倦，天天到处跑。
心里有了事情，哪怕看见如画景色，贺兰也提不起半分兴趣。潘立几次劝说贺兰别管这事，贺兰却是摇头拒绝。
刚回到斯特斯海澜星，贺兰便被莫图萨的随从找了过去。莫图萨驾驶小型穿梭船停在通道尽头。
“我有这个荣幸邀请你一起共游深海吗？”莫图萨模仿地球古世纪礼仪，弯腰，左手平屈，轻抚腹部，右手平伸，摇摇上抬，作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乐意至极。”偷偷拍拍身后潘立的手背，贺兰不用回头，单从后背传来的气息也知道潘立黑了脸。
登上穿梭船，贺兰四周环顾一圈，发现只有自己和莫图萨。
“先生没带随从？”
“偶然享受一下独处的乐趣。”
说话间，穿梭船已经离开通道口，向深海驶去。
贺兰走到一边，靠窗弦坐下。
“不担心我把你送给大鱼当鱼食？”莫图萨在驾驶台设置好地点，拿了两杯五彩缤纷的饮料，一杯递给贺兰，一杯留在手上把玩。
“先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带我走，如果准备把我当鱼食，想来也已经想好搪塞瑞雅的借口，那我的担心又有什么用？”
“经历过一趟，胆子看着大了不少。”
“我的胆子从来都不小，不过……”不想卷入是非当中罢了。贺兰咽下后面半句，小小抿了一口饮料，淡淡的鱼腥味在口腔中四散。贺兰皱眉把杯子挪开，却没有随手放下。
“很特别的饮料，从陆地植物提取汁液，但偏偏是一股子海洋鱼类的腥味。”
“嗯，的确很特别。”不知道莫图萨单独带自己出来的含义，贺兰默默应着。
“多喝几口，说不准你会喜欢上。”
贺兰无奈，唯有又喝了两口，正如莫图萨所说，入口的鱼腥味在进入咽喉后，化为甘甜，奇异的感受令人无法用言语表达，淡淡的甜腻，轻柔地一丝丝化去贺兰心头的苦闷。
“你看，事情本来很简单，任何事情一旦经过适当的操作，便会令人忘记它本来的面目，但产生的结果却不一定令人不快。”
贺兰心头一震。
第十二节 抉择（二）
贺兰不敢肯定莫图萨是不是知道贾俊和自己的对话，或者他猜到了什么。
“孩子啊，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强迫你。想要过怎样的生活，并非人人都能够心想事成。”莫图萨目光遥遥盯住远方，仿佛那里有令他眼睛的东西。
贺兰抬头看向窗外，不知何时，穿梭船驶进一片幽暗的海域，海水中点点幽光在不断移动，微笑的水泡在幽光附近升起，转眼湮灭。
“在卡斯坦，刚出声的孩子就会被父母带去做精神力评级。只要达到要求的标准，那个孩子成年之后，必须参加卡斯坦军队，直至他有能力离开，否则，他就是终生的军人。当然不是每一个孩子都要求参加军队，精神力差的，或者潜力不足够的，自然不需要有这条限制。不过，这些孩子在成年后，一律被驱逐离开。”
成功看见贺兰的肩膀在发抖，莫图萨眼角的皱纹舒展了一下，“很残忍？不，当孩子成年后，父母的责任已经完成，在他们未成年之前，所有孩子都是一样的。精神力评级的结果只会在他们成年前一年，直接告知他们本人和父母。没人可以提前预知。”
“在我还是那么小的时候，”莫图萨用手比划一下膝盖高的高度，“我就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游遍银河系，等我老了，或许可以在河外星系某一个星球，找一处埋骨之处。这是我想过的生活。”
“加入了军队，直至有能力证明自己……直至成功脱离军队。我终于过上想要的生活。就是你现在看见的生活。”
“先生，你是说，要想过怎么的生活，必须有与之相对应的实力。”
莫图萨眼神继续凝望远方，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对你现在来说，选择要过的生活方式，绝对不可能。知道这里是哪里吗？”手指轻轻敲击舷窗，“这里是海澜星最深的海谷。在这里只有一种鱼类可以存活。别的鱼类闯进来，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死！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与别不同。”
“你很聪明。不是说与别不同不可以，但你要有相应的实力。”
很明显，现在的贺兰没有这种实力。所以她拒绝，但曹氏兄妹，贾俊依然找上她。就算她再次声明不愿意，依然不停找她。就因为她没有令人惊惧，或者说没有说一不二的能力。
“我应该怎么做？”贺兰累了。以过往的人生经历，这些已经超出她的应对范围。贺兰聪明，却不是天才。从小在家里，社会里接受的不过是普通人的教育，踏踏实实做事。诚诚恳恳做人。
就算后来知道自己是鸟语者，想的也不过是凭借能力，赚点小钱，发点小财，安安稳稳过日子。
可惜事与愿违，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命运就像一双无形的推手，一点一点，架着贺兰往前推。再无回头之路。
莫图萨见贺兰目光直直看向幽暗的海水，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被听进去。眼神终于从远处收回来，落在贺兰面上，转了转，最终化成不可听见的一声叹息。
“先生。”贺兰回过神，慢慢把贾俊的担忧和提议一一道出。莫图萨听后。反问贺兰，“你的决定？”不为贺兰分析，直接问决定。
“先生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没有其他选择，只能参与其中。或者，从一开始就是我想差了。从进入英伦三岛开始，不是我不想卷入，而是已经卷入。无论我做什么，不做什么，总会有人注视。与其矫情，倒不如主动接受，反而落得主动。只是，我，坦白讲，我从来没接受过这方面的教育。我担心应对失当。”
“是担心应对失当，还是担心做错了决定。”
贺兰两手一摊，“都有。应对失当固然令人耻笑，也会导致接下来做事不顺。做错决定更是无法挽回。”
“代理人，如何？”
没料到莫图萨的提议与贾俊的提议完全一样，贺兰心想，难道找代理人是银河系强者默认的方式。
“找一个与旁势力无牵扯，只站在你立场考虑的人，充当代理人。由代理人出面传达你的意愿。还有一个好处，任何事，你不需要立即做出决定，有足够时间考虑缓冲。”
贺兰心里把自己认识，有能力周旋于种种纷繁事务的人一一过滤一遍。贾俊是一个人物，施鸣也算，诺罗更加不用说，不过他很明显是瑞雅的代表。曹直也算是，不过想到那对兄妹的性情，贺兰晃晃脑袋，把人排除出去。
其他的，曾经帮自己转卖古董的大叔也是一个人物，如果以后准备从商，倒是可以考虑过。
贺兰挖空心思把人选想了又想，扳扳手指，不过五指之数。贺兰忍不住垂头叹气，自己认识的人还是少啊。
“没有合适的人选？”莫图萨略一思索便猜到贺兰叹气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