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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合玛歌区的口音。这个区域已经消失,被该捌分区的工业区并吞,不复存在,所有住户也都搬走了。行将就木的老妪用的离死不远口音。“完全不懂敬老尊贤。可耻,真是可耻啊,这些人。”
前面的人群中,有几名年轻人转过头来,注意到他长及脚踝的老旧外套,满布皱纹的脸庞,软皮帽下的银发。“老人家,对不起。”其中一人终于说道,为他让路。
这是个好孩子,韦恩心想,拍拍他的手臂,一拐一拐地前进。人们一一为他让路,不过有些时候,得靠他猛然一阵听起来很像带有传染病菌的咳嗽。韦恩特别小心,不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乞丐,因为乞丐的身分会引起警察的注意,让他们怀疑他是否正寻找偷窃的对象。
他不是乞丐。他是雅布礼更,一名来瞧瞧众人在吵闹什么的老妇人。雅布礼更并不富有,却也不贫困,只是节俭,穿着一件补得整整齐齐的外套,一顶她很喜欢、曾经时髦的帽子,戴着跟码头工人的脑袋一样笨重的厚眼镜。几名小男孩为她让路,雅布礼更给了每人一块糖果,拍拍他们的头。好孩子。他们让雅布礼更想到她的孙子。
韦恩终于来到了前面,原来是一辆簇新的防破号车厢,长得就像个小型碉堡,有着厚重的盔甲,光亮的圆角,侧面有巨大的门,看起来就像是个巨型保险柜,搭配圆盘式卡锁。
门打开着,里面几乎空无一物。一只大型钢箱被焊在车厢地板中央,从车厢门往内看,箱子本身看起来就像是四面都被焊死。
“噢,真是惊人啊。”韦恩说道。
一名守卫站在旁边,身上配戴太齐尔家族私人安全护卫队的军官徽章,露出微笑,骄傲地挺起胸膛。“这代表新纪元的来临,盗贼与铁路抢案的终结。”
“年轻人,这车厢的确很惊人,但你刚才讲的也太夸张了。我看过火车车厢,我甚至坐过,那真是我倒霉极了的一天。我的孙子查瑞特要我跟他一起坐火车去柯温塔见他的新娘,唯一的方法就是坐火车,但是我以前都坐马车,不也好好的?他说这叫进步。所以进步的意思就是被锁在箱子里,没法看到头顶上的太阳和享受旅程。总而言之,那车厢长得就像这样,只是没那么亮。”
“我可以跟你保证,这车厢是绝对固若金汤,它将改变一切。看到那扇门没?”
“我看得出来那门是可以上锁的,但保险箱是可以被撬开的啊,年轻人。”
“这个不行。强盗开不了车厢,因为车厢是不能被打开的,无论是他们或我们。一旦门锁上,就会启动门内的倒数计时器,必须等到十二个小时以后,门才能被开启,无论是否有人知道密码。”
“炸药。强盗一天到晚在炸东西,大家都知道。”
“这钢足足有六寸厚,想要炸开这么厚的门,里面的货大概也会完蛋。”
“可是镕金术师应该能进得去吧?”
“怎么进去?他们要怎么钢推都行,这东西重到只会让他们往后飞,就算他们闯进去了,我们也还会派八个人在车厢里守着。”
“哎呀,这可真了不起啊。那些守卫会配什么武器啊?”
“总共四只……”男子正开始回答,却开始仔细端详起韦恩的脸。“四只……”他怀疑地眯起眼睛。
“噢,下午茶时间到了!”韦恩惊呼,转身开始一拐一拐地穿过人群。
“阻止那女人!”守卫说道。
韦恩舍弃他的伪装,站直身体,更用力地推开人群,转头看身后。守卫正开始推开群众,追了上来。“停下!”守卫大喊。“死家伙,给我停下来!”
韦恩举起拐杖,扣下扳机,手一如往常只要想用枪就抖个不停,但这把枪里面只有空包弹,所以影响不大。几可乱真的枪响让众人陷入恐慌,所有人如风吹麦杆般纷纷蹲下。
韦恩钻过伏低的人群,跳过其中几人,来到人群的最后方。守卫举起枪,韦恩绕过车站拐角,然后停止时间的流动。
他脱下外套,扯下女装衬衫,里面其实套着绅士的套装:黑外套、白衬衫、红领结。瓦称之为“刻意平凡”的造型,天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他拿下绑在衬衫里面,充作年迈女子胸部的东西:一个小包,可折叠的绅士帽,还有一块湿布。他摊开帽子,将女装衬衫塞入多余的空间,扯下假发,戴上帽子。接着,他把拐杖外层拔除,变成一根黑色的决斗杖。他抛开假发,把袋子放在墙边,最后以湿布擦掉脸上的妆,丢掉,撤下他的速度圈。
他从转角后跌了出来,装作刚被推了一把的样子,咒骂一声,扶正帽子,举高黑色的手杖,愤怒地甩动。
守卫气喘吁吁地来到他身边。“爵爷,您还好吗?”
“不好!”韦恩叱骂,声音是绝对的尊贵高傲。麦迪恩大道的口音绝大多数土地都属于太齐尔家族,第一捌分区中最富庶的一带。“队长,那是哪里来的小贼!我们的展示会应该要优雅严谨地进行啊!”
守卫全身一僵,韦恩看得出来,他的脑筋正动得飞快。他原本以为眼前人只是随便路过的一名贵族,但这个人听起来像是太齐尔家族的贵族,与他的雇主属于同一个家族。“对不起,爵爷!可是我把他赶走了!”
“他是谁?”韦恩走到假发边。“他经过时,把这个朝我丢过去。”
“装成老太太的样子。”守卫抓着头。“问了我一堆防破号的问题。”
“该死的,那家伙一定是消贼的一员!”
守卫脸色刷白。
“如果这趟货出了什么问题,你知道我们的家族会有多尴尬吗?”韦恩上前一步,晃着拐杖。“我们的名声正处于危险。我们的脑袋正处于危险,队长。你有几名手下?”
“三十六人,爵爷,还有——”
“不够!根本不够!叫更多人来!”
“我——”
“不用了!我来。我自己有几个人。我派人去找另一个分队来。你的人有没有看好附近,不要再让那类东西混进来?”
“我还没有告诉他们,爵爷。我原来想要自己先追捕,而且——”
“你擅离职守?”韦恩惊呼,双手抱头,拐杖在手指间晃动。“你让他把你调开了?白痴!回去!快!警告其他人。幸存者啊,如果出问题,我们都死定了。死定了!”
守卫队长急急忙忙地往后退,跑向火车,四周的人群慌乱地散开。韦恩靠着墙,看着怀表,等了好一阵子才重新启动速度圈。他很确定应该没有人注意他。帽子脱下,他抛下拐杖,反转外套,变成褐色与黄色的军装外套,跟守卫的制服是同一个颜色,扯下了假鼻子,从他丢在墙边的袋子里拿出一顶三角形的布帽,戴上。帽子很重要。随时都要选对帽子,这是扮装的关键。他脱下长裤,露出下面的制服裤,在上衣外系上手枪,然后撤下速度圈,小跑步绕过拐角,来到铁道边,他找到队长正在组织手下的士兵,大声下令。附近有些愤怒的贵族正吵成一团。
他们没有把货卸下来。很好。韦恩以为这么吵闹一阵之后,他们会放弃这次出货,但是瓦不同意。他说太齐尔家族把防破号吹得天花乱坠,这么一点小麻烦是阻止不了他们的。
笨蛋,韦恩心想,摇着头。法恩思华德不同意他们的决定。他已经加入太齐尔家族的私军十年,只是大多数时间都为他长年卧病在床的主人于外城区服役。法恩思华德见识过不少场面,他明白有时候值得冒险,像是拯救一条性命,赢得一场战争,或是保护家族的名声。但是冒险只是因为之前已经宣称过要冒险?愚蠢。
他小跑步来到先前跟他说话的队长面前,行礼。“长官,我是法恩思华德·度柏斯,伊分史托姆·太齐尔爵爷说我应该来找您报到。”外城区的口音,混有因为跟贵族相处许久而日渐沾染上的贵族口音。
队长看起来有点疲惫。“好吧,我们需要所有的人力。”
“抱歉,长官。”韦恩上前一步。“伊分史托姆爵爷有时候容易激动。我明白的。这不是第一次明明不需要他还硬要派人来帮忙。布伦跟我会尽量不打扰你。”
“布伦?”
“他原来在我后面的。”韦恩满脸不解地转身。瓦走出车站,穿着像韦恩的制服。他有个不小的假肚子,藏着他今天晚上要用到的特殊材料。“在那里。他是个傻子,长官。职位是他父亲留给他的,但是要他打火的话,一整晚连个火星都不会出来。”
“好吧,那你留在这里,看好了。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车厢,无论他们长得什么样。”他跑向那一群贵族。
“你好啊,瓦。”韦恩朝他举帽行礼。“准备好被吞掉了吗?”
瓦希黎恩转头看车站。其他人正忙着继续逃命,满地都是帽子跟手帕。“韦恩,你得确保他们会让车厢上路。不论发生什么事,车厢必须上路。”
“我以为你说他们会因为面子而坚持要让车厢上路。”
“第一段,是的,可是这一段我就没那么确定了。韦恩,看你的了。”
“没问题,老朋友。”韦恩看看表。“她迟到——”
空中突然响起爆裂声。枪声。即使韦恩早知道他们的计划,枪声仍然让他一惊。周围的守卫纷纷惊叫,大喊出声,寻找开枪的人。瓦希黎恩倒地大叫,血从肩膀上喷出来。韦恩抱住他,另一名守卫看到建筑物上方有闪光。
守卫们开枪还击,韦恩把瓦希黎恩拖开。他环顾四周,装出一副慌乱的样子,然后把瓦希黎恩推入大开的车厢门里。几名守卫看到他的举动,却没有人出声制止。瓦希黎恩的眼睛正死寂地望着空气。其他守卫可能也因为土匪或家族纷争而失去过同伴,因此明白在战斗发生的当下,重点是把受伤的人带到安全的地方,至于地点是哪里根本不重要。
建筑物顶端的攻击停止,但附近另一座屋顶上又开始有人开枪。几枚子弹射中附近的大梁,溅起一片火花。有点近噢,玛拉席,韦恩忿忿不平地心想。为什么他认识的每个女人都想开枪打他?就只是因为他会愈合。这就跟因为别人能够继续点酒,就故意把他的啤酒喝掉一样。
韦恩装出一脸担忧的表情。“他们想抢货!”他大喊,然后拉住大车厢的门,用力把卡榫踢到一边,往前快跑,重重地关上防破号的门,瓦还在里面,韦恩自己在外面,四周其他人都来不及阻止。
枪声停下。附近躲在掩蔽物后的守卫惊恐地看着韦恩。车厢门卡好,锁上。
“铁锈灭绝的!你做什么啊?”附近一名士兵说道。
“把货物锁起来啊!你看,他们停止攻击了。”
“里面应该要有士兵啊!”队长跑向他。
“他们想趁我们锁上车厢前攻进去,你看到他们想干么了。”韦恩看看门。“他们现在拿不到货。我们赢了!”
队长看起来很担心,瞥向正从地面上站起的贵族们。
韦恩屏息,看着他们气冲冲地朝队长走来,可是队长把韦恩的说词重复了一遍。“可是我们阻止他们了啊。”队长解释,知道如果那些贵族觉得这是个错误的行为,必须负责的人是他,而不是韦恩。“他们停止攻击了。我们赢了!”
韦恩后退一步,靠着柱子,看到士兵出动,想要找出是谁在开枪。他们最后从不同地方找出了大量预藏的来福枪弹壳,但其实大多数“火力”都只是空包弹而已。他们付钱给几名小乞丐,要他们对空射空包弹,然后谎称看到有人急急忙忙上了马车离开。
不到一个小时,火车已经出发,太齐尔家族的每个人都相信他们刚打退了一波消贼的抢劫行动,甚至有人提出要表扬韦恩,但是他把功劳都让给了队长,然后趁有人想到要问他是哪名贵族的保镖前,离开了现场。
Chapter 17
瓦希黎恩独自待在冰冷的车厢中,肩膀因假血而潮湿,听着脚下的车轮驶过铁轨。他在车厢顶靠近角落的钩子上挂了一盏油灯,油灯随着车厢晃动。他也把网子黏在天花板上,以特殊的钩子搭配工业级胶带黏住。他对终于能把那些东西从腿上、大腿上和腰上解下,感觉舒服太多了。如今过为宽松的守卫制服堆在角落,身上是一套实穿的长裤,还有一件黑色薄外套。
他坐在地上,背靠着货物箱,腿伸得直直的,手中握着问证,心不在焉地转动旋转枪膛,按下卡住特殊枪膛的手板。他在口袋中有两种杀雾者子弹各两枚,同时特殊枪膛中上了一枚射币跟一枚白镴臂的子弹。
他仍然戴着耳环。
他朝和谐想着,这是祢要我去做的。指控算是祈祷吗?好吧,我人在这里了。如果祢的永恒计划什么的允许的话,我等着祢帮我一把。
货物箱就在他身边。他明白为什么太齐尔家族如此自豪。这个被焊住的货物箱实在是难偷到极点。光要把它从车厢中弄出去,就得花上好几个小时拿火枪或大电锯拆卸。况且,那扇机关精巧的门跟据说应该同行的守卫,会让这次抢案变得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