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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一致认为考古队未来的工作会受到牵连。我建议等到明天,我重新回到村子里去,像“绅士”一样再跟村长的儿子好好谈谈,跟他解释一下,他父亲的不幸离世跟我们并没有关系。
可是,我的提议让埃里克发起了脾气,他认为我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们这可不是在伦敦。”他咆哮着说,村民们的怒火不可能因为一次友好的下午茶就烟消云散。村长的儿子想找到罪魁祸首,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把营地当作报复的目标。
“你们俩必须躲一躲。”埃里克表示,“你们必须离开这里。”凯拉站了起来,向她的同事们道歉,她感到很不好受。经过我面前的时候,她请求我今晚到其他地方睡觉,她需要一个人待着。我尾随着她离开了人群。
“你应该感到很自豪吧,你一来就毁掉了一切。”她对我说,丝毫没有放慢脚步。
“可是,真见鬼,凯拉,又不是我杀了这位老人家!”
“我们甚至没办法向他的亲属们解释清楚他是怎么死的。而我将不得不放弃我在这里的挖掘工作,以避免一场大规模的屠杀。你毁掉了我的工作,毁掉了我所有的希望。就因为你,我刚刚失去了领导这个团队的资格和权力,埃里克应该很乐于接手我的工作。如果我没有陪你去那个该死的小岛,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你说得对,这不是你的错,全是我的错!”
“可是你们都怎么了?为什么要心甘情愿地承担莫须有的罪名呢?村长是因为年纪太大而过世的。是他自己想最后再看一次图尔卡纳湖,我们只是帮他实现最后的愿望罢了。我今晚就会到村子里去,跟他们讲清楚。”
“怎么跟人家讲?你现在会说穆尔斯语啦?”
在这一点上,我确实无能为力,只好保持沉默。
“明天一早,我就送你去机场。我自己也会在亚的斯亚贝巴待上一个星期,希望事情能够在这段时间里平息下来。天一亮我们就出发。”
凯拉走进了自己的帐篷,甚至都没跟我道晚安。
我完全不想重新回到人堆里去,这些考古学家还围坐在火堆旁,继续讨论着他们的命运。从他们谈话的只言片语中,我意识到凯拉猜对了将会发生的事。埃里克已经开始试图在其他队员面前树立自己的权威了。如果能够重新回到这里,凯拉还能找回自己的位置吗?我走到小山坡上,望着下面的河流。一切都那么安静。孤独感和内疚感慢慢侵蚀了我的内心。
一个小时过去了,我听到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凯拉走过来,在我的旁边坐下。
“我实在没办法平静下来。我在这个晚上失去了一切,没有了工作,没有了信誉,没有了未来,一切都灰飞烟灭了。第一次是夏马风把我给刮走的,而你,阿德里安,你应该就是我遭遇的第二场风暴。”
我注意到,通常来讲,如果一个女人在谈话中间突然喊出你的名字,那她接下来可能就会对你有所抱怨了。
“你相信命运吗,凯拉?”
“唉,我求求你了,现在别跟我说这些。你不会从你的口袋里掏出一副塔罗牌,让我来抽一张吧?”
“我从来都不信这个,我甚至讨厌冥冥中自有天意这种说法。因为这么说就等于否定了我们的自由意志,否定了我们拥有选择的权利,以及决定自己命运的可能性。”
“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情听你谈什么人生观。”
“我虽然不相信命运,但我常常思考关于机缘巧合的问题。你无法想象,我们有多少重大发现都是源于某些意外的小运气。”
“我这里有阿司匹林,阿德里安,你想要来两片吗?”
“你来到埃塞俄比亚是因为你想找到人类祖先的痕迹,不是吗?我昨天问过你一个问题,而你避开了,没有回答。在你最疯狂的想象中,‘史上第一人’能有多大年纪?”
我相信凯拉接下来的回答更多的是出于赌气,而不是她真正确信无疑。
“如果第一个人有1500万年或1600万年的历史,我也不会感到惊奇。”她如是回答。
“如果我再往上多加3。85亿年,你会怎么说呢?”
“我会说你是被太阳晒昏了头吧。”
“好吧,让我换一种说法。这个无法测算出年代、我们也不知道其成分的吊坠,你认为它的存在只是自然界的一个偶然现象吗?”
我一下子击中了要害,凯拉盯着我看了很久,她脸上的表情让我感到有些意外。
“在那个暴风雨的晚上,你看到的那些因为闪电而映射在墙上的无数光点,其实是鹈鹕星云的模样。它位于两个星系之间,是恒星产生的摇篮。”
“真的吗?”凯拉惊愕地问。
“是的,千真万确,这还不是事情的全部。你的吊坠所投射出的这一片星空并不是你现在抬头能看到的星空。它投射出的是四亿年前的星空。从地质年代来看,这对应的是哪一个时期?”我问凯拉。
“这是地球上刚刚出现生命的时期。”凯拉答道,彻底惊呆了。
“我有充足的理由相信还存在着其他与你这个吊坠一样性质的东西。如果它们的大小都差不多,如果我的计算无误,那应该还有其他四个东西跟这个一起组成一个完整的天空。这是一个很有趣的拼图游戏,不是吗?”
“四亿年前就能制作出这样的星空图?不可能啊,阿德里安!”
“你自己之前还说过呢,就在20年前,大家都还以为人类的祖先只有300万年的历史。你试想一下,如果我们能把所有缺失的碎块集齐——当然我还不知道要怎么找到它们,如果我们能证明,在四亿年前出现了这么一张星空图,其精确程度和所利用的观测手段简直让人难以想象,那么你将得出什么样的结论?”
面对如此重大的一个发现,凯拉哑口无言。
我从来没想到过老村长的死会迫使凯拉离开她的挖掘工地,而在从伦敦出发的时候,我就曾经希望能说服她跟我走。
我们俩都沉默不语,凝视着头顶的星空,一直到深夜。
睡了几个小时之后,我们整理好行装,在黎明时分告别了考古队的营地。所有的考古队队员都来到越野车的旁边跟我们道别。按照之前的计划,把我送去亚的斯亚贝巴机场之后,凯拉会在城里待一段时间,等待事态平息。凯拉不在的时候将由埃里克接替她指导开展考古工作。凯拉会定期打电话回来,随时等候能重新返回工地的信号。
在去往亚的斯亚贝巴的这两天旅程中,我们俩不停地讨论关于这个神秘吊坠的问题。它为何会出现在图尔卡纳湖中心的火山岛上?这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是有人故意把它放到那里的吗?为什么呢?是什么时候放的呢?
我们俩都知道还有另一个与之相类似的东西存在,不过我们谁都没有跟对方提起。这五个东西合在一起可能会拼出一张完整的星空图。然而,目前困扰着我们的最大问题是其他几个东西到底在哪里、我们怎么才能找到它们。
仅仅几个月前,还在阿塔卡马高原的时候,我完全想象不到,为了一个重大的发现,我不仅要运用自己的天体物理学知识,还需要涉足古生物学的领域。
当我们踏上第二天的路程时,凯拉回忆起了几年前她在杂志上看到的一篇文章。多亏了这模糊的记忆,一段新的征程将在我们面前展开。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是源自科学家的本能呢,还是出于心中的预感?我自己也无法说清楚。然而,一切就这么开始了。当时,凯拉问我是否听说过在德国曾经发现了一个类似星空圆盘的青铜时代古物。任何一个合格的天文学家都应该知道这就是“内布拉(Nebra)圆盘”。20世纪末,一群盗墓者在上萨克森州发现了它。这个物体重达两公斤,呈圆盘状,直径为30厘米。在圆盘上面嵌有一串小金片和小金点,呈现出一轮弯月和一些星体的模样。它的构造如此不可思议,以至于考古学家们一开始还以为这只是一件现代的赝品。然而,经过严格的检测,专家们最终证实,这个物体的年代可以追溯到3600年前。就在同一个地方挖出的青铜剑和装饰品也证明了它的真实性。除去它古老的年代,内布拉圆盘至少还有两个显著的特点。圆盘上的小金点看起来像是昴宿星团,这一组恒星正是在那个时期出现在欧洲的天空。另一个特点是出现在圆盘右边呈82度的弧形图案。82度正是太阳在夏至和冬至时从内布拉升起的位置之间存在的角度差。关于这个圆盘的功能和用途,业界流传着好几种猜想:它有可能被用于农耕,夏至宣告了播种季节的来临,而冬至代表了收获时刻的来临;还有另一种可能性,内布拉圆盘也许是用于传播天文知识的教学工具。这两种可能性都证明了一点,就是那个时代的人类所拥有的智慧和所掌握的技能绝对比我们现在想象的还要先进。
到目前为止,内布拉圆盘被认为是最古老的天空图像。而在图尔卡纳湖心小岛上出现了这样一个东西,它现在正躺在凯拉的手指之间……
“在内布拉圆盘和我的吊坠之间会有某种联系吗?”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这问题值得我们去一趟德国。”我很愉快地说。
我们正在向埃塞俄比亚的首都靠近,我却感觉到凯拉越来越提不起精神。我完全忘掉了旅途的疲惫,这是因为想到了马上可能会有重大的发现,还是因为想到了有可能成功说服凯拉跟我一起开展研究?可惜的是,我的兴奋之情并没有感染到凯拉。沿路经过的每一块路牌不断地告诉我们,距离亚的斯亚贝巴越来越近了,凯拉却变得越来越沉默,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无数次地克制住想要询问她的冲动,无数次无奈地重新陷入孤独之中,只好一直望着前方的路。
我们把越野车停在了机场的停车场,凯拉跟着我来到了候机大厅。明天有一班飞往法兰克福的航班。在航空公司的柜台前,我正打算买两张机票,这时,凯拉把我拉到了一边。
“我不能跟你一起去,阿德里安。”
她的全部生活在这里,凯拉向我解释,她还没有做好放弃的准备。几个星期以后,又或者是一个多月以后,奥莫山谷那边将会恢复平静,而她也将重返工地。
我没有办法让她相信:我们如果一起努力探索,在将来的某一天可能会创造出奇迹。她只是不断地对我重复,这个研究属于我的领域,与她无关。从她讲话的口气中,我听出了无比的坚定,看来,我没有必要再坚持下去了。
在我离开之前,我跟凯拉在亚的斯亚贝巴还能一起待一个晚上。我请求她无论如何帮忙找一家像样一点的馆子吃饭,一个至少不会让我的胃翻江倒海的地方。
我费了很大的劲假装不记得我们明天即将分离的事实,为什么不好好珍惜我们现在在一起的时光呢?
整个晚餐过程中,我都表现得很好。在散步走回宾馆的路上,我也抑制住了想说服凯拉改变主意的冲动。
当我送她回到房间的时候,凯拉抱住了我,把头轻轻靠在了我的肩上。她在我耳边低语,告诉我会信守在伦敦时对我许下的承诺,这一次,她不会再吻我了。
我很讨厌在机场告别的场面,分离的前一夜已经让我足够难过了,我可不想再雪上加霜。第二天一早,在我离开酒店之前,我把一张字条塞到了凯拉的房门下面。我记得我在字条上道了歉,请她原谅我给她造成了这么多的麻烦。我衷心地希望她能尽快回到她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挖掘工地,还向她承认了我的自私行为。在历数完自己的罪状之后,我向她坦白,抛开所有的这一切,我已经找到了我认为最重要的,那就是:她能陪伴在我的身边,这让我感到无比幸福。我严重怀疑我这番表白会看起来相当笨拙。在下笔之前我也犹豫了好久,但最终还是写下了这些文字。不管怎么说,它们至少是真诚的。
候机大厅里人山人海,简直让人以为全非洲的人都选择在今天出行。等候办理登机的队伍也长得看不见尾巴。经过漫长的等待,我终于登上了飞机,在最后一排坐了下来。当舱门关闭的时候,我突然在心里问自己干吗不回伦敦,干吗要在一个毫无根据的空想后面追着跑。空姐宣布飞机将会延迟,不过没有具体说明是什么原因。
突然,在机舱走道上,在忙着放行李上架的旅客中间,我看到凯拉拖着一件看起来跟她一样重的行李向我走来。她请求我的邻座跟她交换位置,对方很乐意地接受了她的请求。于是,她在我的身边坐下,对着我微笑。
“15天,你听到了吗?”她一边系好安全带一边对我说,“两个星期之后,无论我们在哪里,你都必须把我送上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