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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她如此驯顺,巴济里奥渐渐懒得在她面前有所拘束了,干脆像付过钱似的使用她!一天上午,他用铅笔潦草地写了个条子,“你不能去‘天堂’!”没有作任何解释!有一次他竟然没有去,事先也没有通知——露依莎去了,发现门锁着。她胆怯地敲了敲,从钥匙孔里看了看,心慌意乱地等了一会儿,非常难过地回去了,热得浑身发软,眼里进了尘土,真想大哭一场。
半点不舒适他都不能忍受,即使是为了让她高兴也不肯忍受。露依莎请求他星期日晚上偶尔到她家去一趟,请塞巴斯蒂昂和顾问去,如果费里西达德太太的病好了也让她去,她高兴这样,并且使他们俩人的关系也显得更像亲戚之间的交往,更合情合理。
然而,巴济里奥跳了起来:
“什么?跟4个呆子在一起,让我去打瞌睡……啊,不去!……”
“谈谈天,弹弹钢琴……”
“多谢啦!里斯本晚会上的音乐,我领教过了!《亲吻圆舞曲》和《游吟诗人》,够了!”
后来,他两三次以鄙视的口吻提到若热。这伤了她的心。
最近,她走进“天堂”的时候,巴济里奥不再带着脉脉温情兴高采烈地站起来迎接,只是从床上坐起来,懒洋洋地从嘴上拿下雪茄:
“喂,我的花儿,欢迎!”
对她说话的时候,一副居高临下的神气;他耸耸肩膀,叫道:“这你一点都不懂!”有时甚至言谈举止都很粗鲁。露依莎开始怀疑巴济里奥并不爱她,仅仅对她怀有性欲!
开始,她哭了,决定向他解释,如有必要就一刀两断。但是,她一再拖延,没有胆量:巴济里奥的形象、声音和目光控制了她;点燃起了她的激情之火,同时使她失去了用埋怨扰乱心中激情的勇气。如果他没有崇高的感情,是什么使他的性欲如此强烈呢?这是因为她喜欢他……她如此欢愉,就是因为非常爱他!……她天生的正直和廉耻就这样躲进了精妙绝伦的推理之中。
有时候他态度粗鲁,确实如此;有时候语气冷淡,也不错……可是,在别的时候他颤抖的声音多么多情,爱得多么疯狂!……他也爱她,毫无疑问。这信心是她的自我开脱。由于爱情使然,她也就不为每天怀着高涨的情欲去“天堂”而感到羞耻了!
有两三次,她在回家的路上碰见儒莉安娜也急匆匆地沿着风车街往上走。
“你从哪儿来?”回到家里,她问。
“从医生那儿来,夫人,我去看病了。”
她说她头痛、心跳、喘不过气来。
“夸大其词!夸大其词!”
确实,现在儒莉安娜每天上午都把家里收拾好;然后,一点钟,露依莎刚拐过十字路口,她便换上衣服,把麻纱布衣裙下的乳房垫得高高的,戴上帽子,拿起阳伞,走去对若安娜说:
“再见,我去看医生了。”
“再见,儒莉安娜太太。”厨娘喜形于色。
说完,她马上向木匠发出信号。
儒莉安娜顺着圣彼得·德·阿尔甘特拉街往下走,到了卡尔莫广场就钻进兵营对过的一条小街道,她的密友维托里娅大婶就住在一座房子里的4层楼上。
老太婆的职业是“介绍人”,楼门口挂着的金属牌子上确实也用黑字写着:“维托里娅·苏亚雷斯,介绍人。”不过近年来她的生意越来越复杂,越来越不伦不类。
她工作的地点是一间铺着席子的小屋,肮脏的屋顶上挂下一顶蚊帐,整个屋子全靠两扇齐胸高的小窗户取光。一个大沙发几乎占了里边那堵墙。沙发当初大概是绿色织物的,但因为多处开绽、虫蛀、缝补,现在成了深灰色,并且污渍斑斑;弹簧已断,不时发出凄惨的声响;沙发一头因为人们坐得太多而形成一个小坑,一只猎整日里在坑坑里酣睡;一边的木头已被烧焦,表明是从一场火灾中抢救出来的。沙发上方挂着一幅圣·彼得四世先生的画像;两扇窗户中间是一个高高的柜子,柜子顶上两边分别放着圣安东尼奥像和一个贝壳作的钱盒,中间是一个用玻璃球作眼睛的稻草猴子在树干上玩耍。刚一进门,一眼就能看见门边那扇窗户旁一张铺着油布的桌子上有个弓着的瘦瘦的脊背和一顶插着羽毛的缎子软帽。他是古维亚先生,书记员。
闷热的空气中有一种难以确认的混杂气味——可以闻到马厩味、油脂味和炖蔬菜味。屋里总是有人:披着斗篷、戴着头巾、脸部肥胖、嘴唇上方生着细细绒毛的已婚女人;身穿细条汗衫、头发上发油太多而贴在头皮上的车夫;呆头呆脑、走起路来咚咚作响、皮肤呈陶土色、又粗又壮的高乔人;还有手拿骨柄阳伞、戴羊羔皮手套、十指尖尖、脸色蜡黄、眼圈黑黑的贴身女佣。
小厅对面有个朝天井的房间,偶尔可以看到有令人肃然起敬的老板的背影或可疑的花花绿绿的裙子消失在它的绿色小门中。
有的星期六,五、六个人聚集在那里:老太婆们打着神秘的手势低声交谈;有人在平台上瓮声瓮气地吵,姑娘们突然放声大哭;对这一切,古维亚都无动于衷,专心致志地登记,不时忧间地往旁边吐一口唾沫。
维托利娅大婶却不同,她戴着黑色镶边头巾、绛紫色衣裙,来来回回,嘀嘀咕咕,指手划脚,手里的硬币叮叮作响,随时从口袋里掏出一粒祛痰止喘的孔雀草糖果。
维托利娅大婶是个大忙人,成了个“中心”!平民百姓家和名门望族的女佣把这里当成解决一切问题的场所。借钱给失业者;保存日常的积蓄;为没有上过学的人写情书或家信;卖二手衣服;出租大衣;介绍工作;听人倾诉心事,操纵明争暗斗,还管接生。她从来不介绍男佣,但是,找到工作或者被辞退的人绝不会不在维托里娅大婶的楼梯上上下下。除此之外,她还有个巨大的关系网,任何事情她都肯降尊纤贵:成年独身男子找她,为的是跟一个年轻丰满的厨娘温存一番;被监视的女人由她介绍女佣;她知道哪些人偷偷出借高利贷。人们说:“维托里娅大婶的鬼点子比头发还多。”
尽管最近“活计”很多,但只要儒莉安娜一进门她就把她领到后边的屋里,关上门,“只谈半小时”。
儒莉安娜出来的时候满脸通红,两只眼睛炯炯有光,心里畅快!慌里慌张往家走,刚一进门就问:
“若安娜太太,夫人还没有回来吗?”
“还没有。”
“在附体神庙那边呢。真可怜!命不错嘛,可偏偏得伺候那老太婆!随后当然要去游玩游玩。她做得很对,散散心嘛!”
若安娜自然是愚昧迟钝,对小伙子兽性的欲火更让她糊里糊涂。但是,她也发现近来儒莉安娜太太“对夫人喜欢得要命”。有一天,她说:
“儒莉安娜太太,现在你好像跟夫人滚到一个球上了!”
“什么?什么球?”
“我是说,你更那个,更……”
“跟夫人更亲了?”
“是,是更亲了。”
“我一直这样。可是,是啊!人总有高兴和不高兴的时候……你看呀,若安娜太太,没有比这儿更好的地方了。夫人性情好,从来没有什么怪癖,不强迫人干什么……哎呀,感谢老天让我们在这里过清闲日子。”
“是啊!”
确实,这个家显得平静无事,喜气洋洋:露依莎天天出去,觉得家里一切都好,再也不发脾气;对儒莉安娜的厌恶似乎消失了,认为她是个可怜虫!儒莉安娜天天喝她的美味汤,出去转,或者低头沉思。若安娜自由自在,孤零零一个人在家,和木匠尽情欢乐。没有客人来访。费里西达德太太在附体神庙,脚上涂满山金车花。塞巴斯蒂昂到阿尔马达去监督施工了。顾问前往辛特拉,他对露依莎说过,“让脑子度假”,“在那个伊甸园的美景中享受享受”。朱里昂先生,就是若安娜常说的“博士”,正忙于他的论文。日子过得非常有规律,家里总是鸦雀无声。有一天,儒莉安娜坐在厨房里,被家里清静的气氛感动了,大声对若安娜说:
“再好不过了!一条船在玫瑰花的海上航行!”
接着笑出了声,加上了一句:
“由我掌舵!”
第07节
一天上午,露依莎在去“天堂”的路上突然看见小埃尔内斯托匆匆忙忙从圣·巴巴拉教堂广场对面的一个大门口出来。
“你在这儿,露依莎表姐!”他立刻非常惊奇地叫起来,“到这一带来了!来这儿干什么?真是伟大的奇迹!”
他满面红光,羊驼毛大衣的衣襟拢到后边,激动地晃着厚厚的一摞纸。
露依莎有点尴尬,忙说是来看望一个女友。——对,他不认识,是从波尔图来的……
“噢,那好!好吧!最近干什么啦,过得怎样?若热什么时候回来?”马上又请求原谅他没有去看望,因为连一点时间都抽不出来。每天上午到海关工作,晚上又去排练……
“这么说你一直去那儿?”露依莎问道。
“一直去”
他更加兴奋了:
“当然要去!精采极了!不过,太累,太辛苦!”他说他刚从在剧中扮演情夫圆山伯爵的演员平托家出来,听了他第三场最后一段独白:“诅咒,厄运把我压倒!不过,我要一步步承受命运。奋斗吧!”妙极了!来这里是为了交给他第二场中独白部分的修改稿,因为老板嫌太长……
“这么说他还在给你找麻烦?”
小埃尔内斯托显出犹豫的神情。
“找点儿麻烦……”但马上又喜形于色:“他也疯了!所有的人都疯了!他昨天对我说:‘小蜗牛’……这是他们给我起的绰号。有趣,是不是?他对我说:‘小蜗牛’,首场演出会让整个里斯本为之倾倒!你会让所有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是个好人。现在我要到《真实》杂志的专栏作家巴斯托斯家去了。你不认识吗?”
露依莎记不清楚了。
“巴斯托斯,《真实》杂志的那位!”他继续说。
看到露依莎对此人的名字不熟悉,他说:
“哎呀,不知道任何其他事情都有情可原。”于是他开始描述那个人的长相,举出他的作品……
可露依莎着急了,想赶快结束谈话:
“噢,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知道了!”
“就是嘛,我现在去他家。”他更加信心十足了,“我们是非常好的朋友,他可是个好小伙子,还有个漂亮的小宝宝!……”他紧紧握着她的手说:“再见,露依莎表姐,我不能浪费一点儿时间。想要我陪你吗?”
“不,就在这儿附近。”
“再见,向若热问好!”
刚要匆匆离开,他又转身追上她:
“哎,我忘了告诉你,知道我原谅她了吗?”
露依莎瞪大了眼睛。
“原谅了女中豪杰式的伯爵夫人!”小埃尔内斯托大声说。
“噢!”
“是的,丈夫宽恕了她。还得到了大使的职位,两个人要到外国去生活了。这样才更加自然……”
“那当然!”露依莎心不在焉地回答。
“全剧结束的时候,情夫圆山伯爵说道:我将走向寂寞的世界,为不幸的爱情死亡!效果太好了!”他盯了她一会儿,突然又说:“再见了,露依莎表姐,向着热问好!”
说完,他快步走了。
露依莎怏怏不乐地走进“天堂”,对巴济里奥讲述了路上遇到的事,小埃尔内斯托太傻了!他以后可能再提起那件事,说出时间,人们会问她从波尔图来的女友是谁……
她揭下面纱,摘下手套:
“不,确实,这么频繁地来这儿太不谨慎了。最好别来这么多次。人们会知道……”
巴济里奥不高兴地耸耸肩膀:
“你不愿意就别来。”
露依莎看了他一下,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
她正想戴帽子,他过来抓住她的双手,抱住她,喃喃地说:
“是你说不来的!那我怎么办呢?我是为了你才在里斯本的……”
“不,确实,有时你讲的一些事……一些做法……”
巴济里奥赶紧吻她,不让她再说下去:
“好,好啦!我不跟你争吵!原谅我!你这么漂亮!……”
露依莎回到家里,又回忆起那一幕。“不”,她想,他对她、对她的名誉、对她的健康表示出漠不关心!已经不是头一次了。他只想让她天天去,自私。让流言蜚语中伤她、让骄阳烘烤她,这与他有何相干?这到底为什么?因为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来,他不像自己那样爱她……他的话语和亲吻一天比一天冷淡……他不再有使她筋酥骨软的熊熊欲火,不再有双膝跪倒、双手像老人那样颤抖的丰富情感……看见她在门口出现,不再像扑向最钟爱的猎物一样冲过来!最热烈的肉体接触之后,她感到甜蜜的慵懒,血液清爽,把头枕在他赤裸裸的胳膊上,可是再也没有那种信马由缰、忘乎形骸的倾心交谈,再也没有那种销魂荡魄的傻笑!现在,最后一次亲吻之后,他点上一支雪茄,仿佛是在某个酒店刚用过晚餐?过一会儿还走到洗手间的镜子前,用衣兜里的小梳子梳理一下头发。(她恨这小梳子!)有时候甚至还看钟点!……她穿衣服的时候,他不再像当初那样过来帮她戴项链、插扣针,笑盈盈地守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