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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鹤点头:“这样也好,说开了最好。以后我不会再拿这问题来烦你,你也不必对我有芥蒂。”
“不会的。但我一直想知道一个问题,你到底是想给自己找个妻子,还是想给绯绯找个妈妈?”
“都有,这两者并不冲突呀。难得有这样一个人,绯绯喜欢,我也喜欢。可惜缘分未到。”
但是李鹤被打那件事确实是晓维冤枉了周然。说起来不可思议,找人打李鹤的竟是晓维的父亲。
那天他从晓维妈的字里行间自行推断出真正破坏晓维婚姻的是这个叫李鹤的男人,又因为晓维指责他待她不像亲生女儿,他一时气愤又郁闷,就找了当年的朋友找人帮忙修理某个“影响他心情”的家伙。
晓维对这结果深感无奈,只能又去向李鹤道歉,又庆幸他伤得不重,否则他实在要冤死。
乙乙评价此乌龙事件时说:“叔叔阿姨应该都是爱你的,但是他们表达爱的方式很奇怪。其实你自己也一样。”
“难道我像他们吗?”
“没说你像他们。我的意思是说,你也不是很擅长表达感情。”
“谁说的?”
“我说的。当然是我说的。”
乙乙最近受到了不少打击,人也消沉了不少。她的工作一度发生了一些变化,她创作的灵感枯竭,她主持的电视节目引发了一些争议,她的电台节目面临改版,不再有那么大的自由度。但这些还都算不得什么。
乙乙现在经常去看望罗依。即使不为别的,也为他俩曾经共度的那些年少岁月,留下的共同记忆。罗依一天天消瘦,乙乙对这种状态太了解,因为她曾经见姥姥与妈妈都因为类似的病一天天耗尽了生命。
乙乙是在罗依的病房里见到沈沉的,他何时回来的她不知道。
“你在那边的工作结束了?”乙乙暂且忘掉他俩上次分开前不愉快的争吵。
沈沉点头:“但是现在我又面临了一个选择。这边的项目暂时中止,公司给我提供了另外两个机会,我可以回总部,也可以去东南亚。你是怎么想的?”
“你是让我帮你选择吗?”
“只要你希望,我也可以留在这里。虽然不会有太多事情,但没关系。”
“有这个必要?如果你想留下,根本没必要问我。你只是想我亲口说让你走,以换取你内心的安定。这样,失约的人就不是你了,对不对?”
“乙乙,我们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我怎么没眼你好好说话?我字正腔圆,一个错误发音都没有。沈沉先生,你真的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就是恋爱十年或者山盟海誓一辈子的人,一样该分手分手,该背叛背叛,何况就像你我这种本来就是各取所需的应急组合?”
沈沉深呼吸:“我不是要和你分手,我是工作需要,而且我正在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你希望我留下,我就留下;如果你愿意暂时放在这里的工作陪我一起走,那也好。你可以继续写专栏,写小说;找家中文电台或电视台工作。你不想工作,我养你也没问题。”
乙乙冷笑:“原来你早就给我安排好了?我的意见是,你是你,我是我,本来就是不相干的人萍水相逢而已,我们就不要互相影响彼此的人生轨迹了。其实你是想离开的是吧?而我,我不愿意离开我的家乡。所以,我们就尘归尘,土归土,不要相互妥协了。我有没有把你想说的话都表达出来呢?”
“也好,我们最近有很多意见不统一,我们分开一阵子或许会更好。我只离开一年,我会回来看你的。……罗依,罗依这个样子,他的时间不多了,你多陪陪他,让他少一点遗憾吧。”
“怎么?沈先生,难道这才是你想走的原因?你打算把你法律上的妻子暂时让给你的朋友?我靠,怪不得你俩能成为朋友,一个喜欢自作主张地演戏,另一个喜欢自作主张地导演。你们当别人是什么呀?”
“我根本不是这种意思,你为什么一定要曲解?丁乙乙,你就非得把别人都想得很丑恶,非得用伤害人的口气说话吗?”
“我本来就是这样啊,从来就没伪装过什么。以前在论坛上我就这样,跟你见面以后是这样,以后我还会这样。你后悔了?没关系啊。我们的协议怎么写的?婚姻必须维持两年还是三年来着?可以改啊,反正这条是你加的,你想废除我也没意见的。”
“我真的不想跟你说话了。”沈沉对她忍耐到极限。
丁乙乙坐在最晚一班公交车上垂着泪。她又被抛弃了一次。这些年她总是被抛弃,被父亲,被罗依,被母亲,被姥姥。只是这一次沈沉实践了他的诺言,以前他说,他不会不经乙乙同意就离开她,所以他来征求她的意见。
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可怜,她把自己变成一只刺猬。因为可恶的人,通常都不会显得太可怜。
几天之后,丁乙乙送走了沈沉,又送走晓维。
在李鹤的建议与他人的再度邀请下,晓维计划远赴G省参加那个为期半年的行业培训。最近这些天她身心俱受打击,住院,手术,被人戏弄,被父母攻击,而作为前进目标一直支撑着她的离婚计划也被搁置。她很怕自己又回到以前那种如陷泥沼的精神状态,她希望能够换一个新环境。
之前公司没有先例,晓维不愿意接受有色眼光,她提出要自费完成培训。李鹤问:“你不打算回来了?不然为什么要分得这么清?”
“我只是图个心安,因为我私心里把培训当成出去游玩。我会回来的,我到哪儿去找你这么宽厚善心的老板啊?”
李鹤自嘲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好人卡’。”
乙乙提前一天给晓维饯行:“到时候我就不到机场送你了。最近大概是年纪长了,见不得送别场面,每送一次机,晚上做梦都是飞机起起落落,梦里的人都在流泪,跟恐怖电影似的。”
晓维猜想乙乙是为沈沉的离开难受,又顾忌面子不愿承认。
晓维也拒绝了李鹤和忆绯的送行:“不要让小孩子常常去经历那种送别场面吧,她会哭,而我会难过。”
晓维出发前,想到应该知会周然一声,毕竟她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自从晓维离不成婚,便冷淡冷淡再冷淡,周然还是老样子,由着她自己去矫情。如今他们既不像准备离婚之初的相敬如宾,也不像晓维提起诉讼之后那种针锋相对,但也做不来前阵子晓维生病后的和和气气。总之,如今他们的关系更微妙了几分。
周然对这个消息没太大反应,淡淡地说了句:“是吗?在外面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听筒那边有些乱,他多半又置身于某个餐饮娱乐场所。
才过了几分钟,周然的电话又打过来。这一次他说:“你带的东西多不多?有人给你送机吗?”
“没带多少东西,那边购物比这里还方便。不需要人送机。”
周然“嗯”声又挂电话了。
林晓维拖着皮箱、提着旅行袋又挎着一个包进入机场大厅,东西不太多,但却是很沉。上扶梯前她用力地提皮箱,挎包顺着肩膀滑下,她扶上去,又去提旅行袋,挎包再一滑,有些手忙脚乱,这时手机响了。她把东西挪到一边不去挡别人的路,低头翻包找手机,接电话时有些紧张地看守着自己的包,防备着每一个走近的人,然后又把行囊重新提起。手上重量陡然一轻,侧头一看却是周然。
“你不让人送机却拿这么多东西?”周然接过她手里重重的旅行袋,又帮她拖着皮箱,“电话也可以等上去再接,安全一些。”
晓维看着他,尚未从意外情绪中恢复。
“我来接朋友,顺便送你。”周然解释。
“你就是说专程来送我,我也不见得领情呀。”晓维低声嘀咕,用他几乎听不见的音量。
“又不用你领情。”周然偏不肯装没听见,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话这么刻薄了。
晓维没再回嘴,跟在他后面上楼,与他坐在候机室里,隔着两个座位,各自看一本杂志。
过了一会儿,有人走到他俩中间,把东西朝其中一个座位上一放,双坐到另一座上。周然看完杂忘,往后一仰身,隔着两个座位递给晓维:“还有吗?换一本。”
晓维指指机场书店:“自己去买。”
坐在他俩中间那人反应过来:“你俩一起的?对不起了。”他拿起东西走到对面的座位,边走边说,“真是的,认识还坐那么远,搞什么暧昧。”
周然与晓维很是哭笑不得。
晓维很快就要登机。她接过自己的东西:“谢谢你来送我。不过,在我说服不了自己之前,我还是要离婚的。”
“分别的时候,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
“那你好好保重。”
“你也一样。”
晓维换了登机牌,穿过安检通道,头也不回。周然目送她的背影,也转身离开机场大厅。
林晓维到达新的城市。她的课程排得很满,学到了很多的新知识,认识了不少新朋友。她也说不出是什么原因,但是她最近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好了很多,她的生活忙碌,她的心情平淡。
她在网上再度遇到网友“十一”。十一说:“我看了你最近的网志。你似乎心情很好,贴的照片都很明亮,不像以前那么阴郁。”
“大概因为我换了一个新环境。你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但只要你高兴,我也能受到感染。所以你得多高兴一点。”
网友十一关掉对话窗口。在他的好友列表里,晓维的名字处,昵称上写着“故人”。他打开的窗口中还有晓维的日志界面,晓维一向不大写文字,只放了各式各样的照片,代表形形色色的心情。
晓维这个认识多年的网友竟是她的前男友于海波。他还坐在电脑前看着照片,路倩从他身后走过:“别看了。即使她真的离了婚,也决不可能重新选择你。就算心里放不下,也认了吧,别惹人笑话。”
“我们彼此彼此,五十步笑百步。”
“谁跟我一样?”
“我是跟你不一样。我放不下的人,我只希望她过得好。但是你放不下的那个人,你只希望他越过越坏。不只害他,还害他的爱人。”
“你又知道什么了?”
“哼,我什么都知道。路倩,快乐和幸福是自己创造的,不是靠通过打击别人反对自己得来的。”
晓维在外期间,她的朋友圈子发生了很多事,最大的一件事是,罗依终于还是去世了。算不上多突然,但因为他年纪尚轻,十分可惜。
本来罗依的家人都已经不在国内,要求他回去医治。他坚持留在了本地。很多人猜想,他留在此地只因为对初恋女友丁乙乙有依恋。
乙乙在他最后的那些日子里,每天都来看他。罗依说:“我不后悔当初推开了你,因为我毕竟还是要死了,不能陪你到最后,而且你也遇上了其他人,我没什么遗憾。如果还有机会重来一次,我还是会离开你,但可能会选择一种让你不那么伤心的方法,比如说,我会先替你找一个更好的男人,然后再走。”
乙乙说:“谢谢你爱过我,有这一点就够了。”
罗依的家人把罗依的骨灰带走,没在本地举行什么仪式,只有少数朋友来得及赶过去看了罗依最后一眼,大多数人都是事后才知道消息。
晓维与罗依相识多年,也没赶得上吊唁。但她更担心的是乙乙又一次经历死亡后会受到更大的打击,性格会更偏激。乙乙那有些偏激的个性正是在一次次与亲人爱人分别之后变得越来越厉害。
晓维正担心着乙乙,乙乙已经飞来她身边。乙乙说,她请了长假,推掉很多工作,想好好休息一阵子。她的第一站就是从晓维这里出发。
“你和沈沉还有联系吗?”
“只在罗依过世时电话联系了一下。他每一两天给我发一封邮件,但我都没看。”
“你不要这样。”
“都已经决定要分开了,就不要再去受对方干扰,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你与周然离婚时的教训,我都记着呢。”
“他说了要分开吗?”
“还没说。我会抢在他的前面先提出这要求的。我早就明白了这一点,如果你不愿意被人抛弃,那就先去抛弃别人吧。”
“可怜的沈沉。”
“周然也很可怜啊。”
这些日子还发生了另外一些事。晓维与和她在一起培训的学员吃饭闲谈讲各自当地的八卦,说到有位事业颇有成就的富商,有贤妻爱女,有貌美的二房与幼子,还有能干的小情人,结果却因介入不法交易被拘留。这还不算倒霉,又听说他的小情人卷款私逃,二房带着儿子失踪,连老婆都向他提出离婚。
晓维越听越觉得这人口中的八卦主角疑似周然的朋友唐元,因为他正来自唐元所在的X市。她找到李蓝的电话问候了一番,李蓝很坦诚地主动跟她讲了此事:“你一定觉得我这个时候抽身而出,不能与他同患难,很不仗义是不是?”
“怎么会,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我只是奇怪,最难忍的事情你都忍过去了,最不可原谅的你也原谅了。”
“在他春风得意之时离开,那只是成全了他;等当他失势失意时再走,那才是对他最好的报复。我一直在等,等一个机会,晓维,没有什么是不能忍受的,也没有什么是不可原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