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谛醋鳌⒄泶耸槲母宓娜讨校沂茄侠鞯剞鹑戳诵∷敌醋髦杏弥眯挠κ值膄iction(虚构)习惯,严格按照笔记中的记录文字落笔的。行文中虽有剪裁、省略,包括顺序上的拼接、连缀,也有言谈声气、环境氛围的描述,却始终坚持「现场重返」、「原声再现」,但求每录每言都有记忆依据,有记录出处(虽然没有做录音——因为那样谈话会很不自然——但我的知青记者出身使我具有快记速记的训练底子,故笔记甚为详尽)。在此,我愿意很负责地知告读者:此书除了那些经过老人校阅的篇什之外,书中记录的其他散漫的谈话,大都是有记录可循的。同时,我也深为感谢书中篇什在报刊媒体发表时,有心读者所提出的疑窦和勘误意见(这里面,有记录者的笔误,也包含了老人不可避免的记忆偏误),其中许多意见,都已收纳进成书过程的订正之中。自然,此书面世后,欢迎各位读者方家进一步对本书的记述提出补正和批评。
——走笔至此,竟发觉,记录一位世纪老人的谈话,自己与「历史」,已经不期而遇。
——「历史」是什么?「历史」,是人的行为史,权力的争斗史?帝王的统治史,平民的生活史?山河的治乱史,土地的分合史?人事的兴衰史、人生的哀乐史?——这一切的「大词儿」,果真与本书的主人公——张充和,紧密相关么?或者可以这样问:把「张充和」这么一位生活轨迹似乎始终游离于这些「大词儿」边缘的人物,放在这些「大词儿」中间,果真有意义么?其意义,究竟又在哪里呢?
已经不只一位友人这样问过我:为什么要写张充和?以你这么入世落俗、血火俱全的人生经历,写写「大时代」、「大史诗」多好,为什么这些年来,你却要一再搔断青丝,落笔写云淡风轻的「最后的闺秀」张充和呢?其实,我也同样一再问过自己:除了天性中的「老人缘」,你为什么会关注作为书写对象的「张充和」呢?「张充和」打动你的,究竟是什么呢?
如果说,「大时代」、「大史诗」的故事是一幅画上的真山真水,
「张充和」,就是山水云烟间的「留白」。
确实,面对那个张充和讲述中随时牵扯出来、铺染出来的「大时代」、「大史诗」,张充和这个人和她的故事——如同她自己在讲述中一再强调的那样——没有那么「重要」。但是,她的价值和意义,在我看来,却恰恰就在这「不重要」之上。
——如果说,上述那些「大词儿」的「历史」,是「重」,身在其中的「张充和」,就是「轻」;是万千种「有」,「张充和」,就是一种独特的「无」。如果说,腥风血雨的二十世纪「大时代」、「大历史」总是在「变」,大半世纪以来始终气定神闲、不急不缓地写诗、习字、拍曲的张充和,却是「不变」的;如果说,「大时代」、「大史诗」的故事是一幅画上的真山真水,「张充和」,就是山水云烟间的「留白」;如果说,书写「大时代」、「大史诗」意味着「进入」,书写「张充和」,则就意味着「淡出」和「游离」。我想,对于今天这个世界,张充和的意义,恰恰就在这里——在「无」、在「不变」、在「留白」、在「淡出」与「游离」之上。
——我无意于以一种矫饰的犬儒主义、虚无主义的态度,去故作闲适地否定「大时代」、「大史诗」的那个「重」、那个「有」、那个「变」和那个「进入」。张充和的身影和故事叠印其上,套用拙文的一语,只是「时代风涛」中的「笙曲弦管」;套用张充和《小园》的诗句,即是「但借清阴一霎凉」。但是,在一个处处强调功利至上、物质至上、利益至上的「有」的世道中,我们需要一种超然物外、「无用之用」的「无」;在一个追求「与时俱进」、随时在「包装」、「炒作」、急速旋转、追逐「改变」的时尚世界里,我们需要一种安静、恒定、优雅、从容的「不变」;在一个处处为实用、实利、实权、实业打拼得头破血流的饱和年代,我们需要一种灵魂的、心智的、审美的「留白」;在当今那一道道或者纸醉金迷、灯红酒绿、酒池肉林,或者钩心斗角、尔虞我诈、互相设防的俗世俗流之中,我们需要一种只为琴棋书画存在而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淡出」与「游离」。当然,这一切表现在张充和身上,都不是刻意为之的,也都是形态散淡的;可说是亦儒、亦道、亦释,又非儒、非道、非释的。但是,有一点特征,却在其中显现得异常鲜丽明晰:那就是——无论张充和的诗、书、画和昆曲,或是她的行止风范,都充分浸淫着、也体现着——中国传统文人文化那种美丽优雅的风华。
「文章我自甘沦落,不觅封侯但觅诗。」这是大史学家陈寅恪集后半生的心血精力写完《柳如是别传》之后,留下的著名诗句。学识人格浅陋鄙俗如笔者,自是不敢与雄山大岳的陈师及其巨制相比。但是,历史有腥风血雨,也有明月清风。面对二十世纪这么一个血火纷争、人性失衡、传统凋零的多难世道,张充和对传统审美价值的那一分坚守,对纷扰俗世的那一分清淡从容,同样有「诗」,或者说:这本身,就是「诗」。笔者有幸为张充和身上体现的「明月清风」——这么一番如同乱世间的一泓清泉、血火中的一霎凉荫的诗心、诗意、诗境,留下一点记录,毋宁说,此乃命运赐予我的一个良缘;也是中国传统文化血脉香火的传承,赋予我的一种责任吧。
本书成形结篇的日子,恰遇一个仿若隐喻一般的天象(古人不是相信「天人感应」、「天人合一」么?)——今昨两夜,据言为近十二年间月球轨道距地球最近者,月亮比常态圆月大百分之十三、亮度高百分之三十云——关于月亮,尤其关于「月圆」和「圆月」,古来中国文人有过无数美好的譬喻,留下过无数隽永的诗篇。在审美的谱系里,幽雅的「月亮」,总是与耀眼的「太阳」相比对的。「张充和」在光谱中的色系,自然是偏于前者而远离后者。搁笔之时,我就把当晚踏月归来口占的诗句,作为这本祈望抒写「清风明月」的小书的结语吧,为一种圆满,也为一片清辉——
澄天巨月圆,凛凛鉴山川。
水淼海云接,边荒雁阵连。
冰心吐皎洁,静气出真元。
世乱生天眼,清光镜我泉。
诗成于二○一二年五月六日夜
文成于五月十二日至十八日
耶鲁澄斋—康州衮雪庐
……… 【松鼠爱吃肉】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