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凰千寻点点头,没有言语。
赵思徒摸不准她的心思,只得又打开了那只红木匣子,从里面捧出来一件厚厚的月白色斗篷。“凰姑娘,三爷说了,洛阳城冬日格外寒冷,怕您住不习惯,所以命在下特意为姑娘订制了这件斗篷。不过这斗篷做工复杂,坊里的裁缝和绣娘赶了一个多月,直到前几日才完工。”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三爷知道姑娘疼惜动物,这斗篷是用天蚕丝、孔雀羽和小羊犊的绒毛制的,没用动物皮,没有杀生,连蚕茧都是等破茧后才下水煮的……如此才耽误了时间。”
赵思徒说的小心翼翼,凰千寻却不由一声嗤笑,忍俊不禁道:“我不穿只是因为不喜欢而已,你们家三爷想多了,我生于草莽,没他那么多讲究,也没他挑剔。”
“唔……”赵思徒额角滑落两滴冷汗,实在搞不清到底是该赞她随遇而安、繁能入简,还是应该顺着她的话贬低打压自家主子……
第17章 洛阳三月飞胡沙3
赵思徒说的小心翼翼,凰千寻却不由一声嗤笑,忍俊不禁道:“我不穿只是因为不喜欢而已,你们家三爷想多了,我生于草莽,没他那么多讲究,也没他挑剔。”
“唔……”赵思徒额角滑落两滴冷汗,实在搞不清到底是该赞她随遇而安、繁能入简,还是应该顺着她的话贬低打压自家主子……
凰千寻指尖不经意地轻轻扣动着桌面,随后心中一惊,迅速缩回手指,惊诧自己不知何时竟染上了楚三的习惯动作……她摸摸鼻子,瞄了眼赵思徒,见他似乎全没在意,才稍稍松了口气,道:“你们家三爷什么时候回来?”
赵思徒还在自我纠结着刚才的问题,听她猛然发问,连忙敛敛身子,笑道:“三爷过了正月十五上元节才能回来,说让凰姑娘安心等他。”
他说完,自怀中掏出一张烫金的帖子,毕恭毕敬地递给凰千寻。
凰千寻翻开一看,见那帖子上既无抬头、亦无落款,只写了日期时辰,不由扬扬眉,看向赵思徒。赵思徒察言观色,忙解释道:“三爷此次入京被陛下册封为洛阳王,正月廿六在洛阳府邸宴请亲朋,想请凰姑娘赏脸赴宴。”
凰千寻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既是亲朋,我去恐怕不太合适,请赵公子代我向你家三爷告罪。”
赵思徒扁扁嘴,想起临行前自家主子的交代,一咬牙,用藏在袖子里的菱形针向自己手臂狠狠刺了下去,疼得刹时红了眼眶,哀哀道:“三爷吩咐了,若是请不来凰姑娘……便让在下自行了断……在下家中上有老、下有小……还有未婚妻望眼欲穿地盼着……”
凰千寻额角青筋一跳,恐惧地看着他,眼见他眼睛越来越湿,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缴械投降,道:“赵公子,我向来不太怜香惜玉。不过你赶了一千多里路来给我拜年,想必很是辛苦,我帮你一帮也是应当的……这次我便应下了。”
赵思徒一本正经地连连点头道谢,又与凰千寻寒暄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临走时,他突然回头叮嘱了几句,充满喜感的脸真诚而恳切。“凰姑娘,三爷说他知道你盼着他早日回来,让您切莫因担忧而伤了身子,只、只需……日夜相思牵挂、化作春情梦里人即可。”
凰千寻愣了愣,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了半日才咬牙挤出两个字:“妖孽……”
数日后,京城楚氏别院内飞入一只信鸽,楚三看着纸条上小小的“妖孽”二字,微微勾起嘴唇,抬腿步入暖意盎然的房间。窗外大雪幕天席地,他站过的地方留下一个浅浅的足印,然而很快的,又被纷纷扬扬的雪花掩埋,没留下一丝痕迹……
—————————————————————————————————
正月廿六,凰千寻带着金灿灿的帖子登门拜访时,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门庭若市,她原本想走后门,又想起自己虽落草为寇了,但好歹也算西域前储君,便大咧咧叩响了正门外的镀金铜兽首门环。
门房见了她的帖子,毕恭毕敬将她迎至花厅,又一路小跑地往后园通报。凰千寻掸掸裙角,端起青花茶盏来抿了一口。
茶盏中是上好的碧螺春,鲜爽生津、色清嫩碧,叶片上的白毫在澄绿色的茶水中犹如银针根根分明,饮之唇齿留香。她小啄两口,不由自主勾起一抹朦胧的笑意……
百里濯缨善饮茶,有一次无意中说起喜欢碧螺春的回味隽永,她便托过往客商从中原收购价比黄金的洞庭飞雪碧螺春,又悄然捧到他面前。她还记得他一贯沉稳的眼睛在那一瞬亮得如同初生的小兽,虽然转眼间便又恢复了正常,但她知道,他心里是欢喜的,只是那欢喜说不出口。
他曾经胸有邱壑,曾经心比天高,曾经有着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与抱负……但这一切,却在生死边缘,在她拉住聂庭的衣袖小声说“救救他”的时候,被埋入了尘埃。
凰千寻深吸口气,放下茶盏,也收敛了心神,静静等待通禀的人回话。
花厅正中墙壁上悬挂着一副精心装裱过的书法,写的是诗经中的“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乍看之下气度平平,一撇一勾锋芒尽敛,却又蕴含着浑然天成的霸气,如同深海中潜伏的蛟龙、梧桐上栖息的鸾凤,静静等待着一飞冲天。
“这幅字是三爷十六岁生辰时题的……”
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凰千寻蓦然回头,只见赵思徒呲着两颗小虎牙,含笑一揖,道:“府上方才来了访客,三爷一时脱不开身,命在下来迎姑娘,再给姑娘赔个不是,莫要怪罪了三爷。”
凰千寻点点头,跟着他穿过彩画斑斓的明廊,默默打量这座气势恢宏的府邸。明廊两侧花草满园、绿树成荫,水塘中波光碧清、锦鲤谐趣,林立的假山石赫然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武”字,颇有几分财大气粗的武林盟主的架势。
她忽然想起楚三凝眸哀怨的表情,不由抿唇笑了笑,绕过一道影壁石,停在一处名曰“梅坞”的院落前。
————————————————————————————————————
偌大庭院里植满了梅树,一枝枝梅花疏影横斜,势如雪海、艳若朝霞,又仿佛云雾吐艳,将稀薄的空气缭绕得愈发悠远清香。
凰千寻紧了紧斗篷,哈出一口凉气,眼神微微流转间已看见了林中那个锦衣玉冠的男子。
他背对她,身前半跪着一个黑衣青年,正低声吩咐着什么。随后,似是有感应一般地转过身来,眼角眉梢微微上挑,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言语。
时值早春,天气乍暖还寒,他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月白色金丝滚边长衫,大敞的领口中隐约露出精致的锁骨。长衫上,靠近腰际的位置,怒放着两朵红线绣成的并蒂双生的血莲花。
他的神色萧肃而冷清,是她从未见过的一面,就连那件本应极尽妖娆的衣裳,都仿佛被他冰冷的气息感染,透出铅华尽洗的净透与淡漠。
凰千寻有些不适应地挠挠头,眼角余光却赫然瞥见楚三偷偷勾起的嘴唇,她怔了怔,再仔细看去时,却只见他面无表情地挥挥手,紧绷的脸颊上没有半丝笑意。
那黑衣青年抱了抱拳,紧接着身影一闪,消失在了梅林深处。楚三待他走远后,又看着他离去的方向默立片刻,才款款走向凰千寻。
“千寻……有没有想我?”他微微俯下身,眼睛与凰千寻平视,声音一如既往的低婉动听。
冰凉的鼻息扑面而来,凰千寻愣了愣,觉得他眼眸里似乎有些不寻常的东西,被满园梅花映衬得无比暧昧,又想起那句“春情梦里人”的玩笑话,不禁脸颊一红,怒道:“矜持!男子要矜持你懂不懂?你这样的将来嫁出去怎么讨娘子开心?穿得又薄又透,衣领子扯那么开……”
楚三背倚梅树,垂着头,腰身微微弓着,一副受训小相公的表情。凰千寻骂着骂着,忽听一阵浅浅的刻意压抑的笑声。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怔怔看着楚三仰起头畅快大笑,双肩诡异地不停耸动着。
凰千寻顿时手足无措,闷闷等着楚三笑够了,才尴尬地摸摸鼻子,口不择言道:“那个……洛阳王……殿下……”
楚三脸上还挂着笑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道:“我在西域落魄时可从未唤过你殿下啊,我的储君殿下。”他不等凰千寻反驳,已自然而然牵起她的手,迈开步子,拉得她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他的步伐。
——————————————————————————————————————
梅林深处有个小小的亭子,燃着数盆炭火,亭内一张云龙纹汉白玉石台,上摆两副碗筷和十来样精致却常见的家常菜。
凰千寻左顾右盼了一番,似是察觉出什么端倪,讷讷垂眸沉思。楚三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哀道:“今日原是我二十一岁生辰,千寻。”
“生、生辰?”凰千寻微惊,霍然起身。
楚三扯着她重新坐好,抓起筷子递到她手里,又动手为她布菜,一面狡诈笑道:“小千寻不是最喜欢乌鱼蛋么?怎么不动筷子?”
你才喜欢乌鱼蛋!你们全家都喜欢乌鱼蛋……凰千寻暗自腹诽了一番,装傻充愣地挤兑他:“洛阳王殿下生辰不是应在府内宴请亲朋么?莫非您的亲朋就我一个,还是一夜之间众叛亲离了?”
楚三嘴角的笑容抽了一下,转头眯起眼睛:“我的亲朋的确只有千寻一人,所以但凡有了喜事,都只愿与你分享……千寻,你开心么?”
凰千寻撇撇嘴,暗道自己终究差着人家几岁,论起脸皮的厚度还远远不是对手。她环顾左右而言他,看了看桌面上的菜色,由衷感慨:“想不到三爷的口味竟与我如此相似……”
“我的品位能有那么差?”楚三斜楞着眼睛瞥她,见她一瞪眼,忙微笑着放低身段,轻声讨好道:“千寻,你说我不会讨娘子欢心,可这一桌菜都是我特意为你安排的,你喜不喜欢?”
你喜不喜欢……
凰千寻怔了怔,忽然觉得这句话好生耳熟……真正在乎一个人,当然会牢牢记得他的喜好。
她记得百里濯缨喜欢神殿里的青玉棋盘,喜欢龟兹国进贡的碧玺镇纸,喜欢在吃过药后嚼两颗花生,喜欢把点心掰碎了混在稀饭里……其实那样一个温硬如玉的男子,也仍是会有些孩子气的。
然而更加孩子气的却是自己……用尽一切力气将他喜欢的东西统统堆到他面前,明明知道他是开心的,却还要小声问上一句——“你喜不喜欢”。用那种近乎于虔诚而卑微的方式,求他一个哪怕只是敷衍的肯定……
他可以不喜欢你,但至少,能喜欢你为他所做的事……那也是极好极好的。
第18章 洛阳三月飞胡沙4
用尽一切力气将他喜欢的东西统统堆到他面前,明明知道他是开心的,却还要小声问上一句——“你喜不喜欢”。用那种近乎于虔诚而卑微的方式,求他一个哪怕只是敷衍的肯定……
他可以不喜欢你,但至少,能喜欢你为他所做的事……那也是极好极好的。
“千寻,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走神了,实在是折杀我中原第一美人的魅力……”楚三的声音有几分不满,目光灼灼地盯了凰千寻片刻,忽然柔柔一笑,仿佛一朵千娇百媚的桃花轻轻落在心上。“千寻,留下吧。”
“哎?”
“留在洛阳城,我陪你去将你师父的骨灰与你父母合葬,你不要去东海郡了,让我照顾你,可好?”
凰千寻挠挠头,为难地笑笑,却没有应他。“三爷,我是女子,怎么好意思让你照顾?当初在西域,师父和师哥的衣食起居都是我一手包办的,我虽是储君,但并没有娇生惯养。”
“我知道,我的小千寻是大漠里最美最顽强的刺荆花。”楚三习惯性地轻扣茶杯,渐渐敛起笑容,一字一顿问道:“千寻,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百里濯缨疯了、残了,或者毁了容貌……”
他话没说完,已被凰千寻一把抓住了手臂,苍白的指尖剧烈颤抖着,死死扣进他的肉里,一阵破碎梦魇般的疼。“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人在哪儿?”
楚三眸光凝了一凝,缓缓拨开她的手,冷眼看着自己手臂上十个通红的指印。“他好得很……我只是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楚三的话仿佛一把利刃,虽然只是浅浅的试探,却轻易击碎了她所有坚强的堡垒。凰千寻静静坐着,似乎还没回过神来,过了很久才深吸口气。“很久以前,我就想过,若是有一天他的毒再无药可解,我该如何是好……”
她的声音像清晨的薄雾,清冷中夹杂着难以察觉的水汽。“无论他是疯了、残了、傻了、毁了容貌,还是其他别的什么,我都会守着他、照顾他,一直到我死的那一天……这么说可能有点矫情,但我就是这么想的。”
凰千寻十指交叠着平摊在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