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臂抱住,又在她翻脸前迅速松开手,头也不回地进了官驿。
凰千寻看着他离索的背影,愣愣站了片刻,又偏头看向不远处正与南桑亭隔着竹帘含笑低语的百里濯缨,恍惚间竟不知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然而这恍惚也只是一刹,下一刻,她已豁然转身,走向了百里濯缨。
她是聂庭手把手带大的孩子,自小便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懂得如何争取。只是面对着百里濯缨时,难免有些患得患失、畏首畏尾,说得多了怕逼急了他,说得少了又怕他不明白。
她原以为他们的时间还很多,于是一步步试探、一寸寸靠近,如今猛然回头,才惊觉竟已过去了十年,而她仍离他那么远……
只怪她自己几乎忘记了,他是暂时蛰伏的飞鸟,终将一鸣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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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沿着官道一路往京城去,沿途风景秀丽、山河如画。百里濯缨性子淡,凰千寻向来不喜与陌生人说话,陆燕夏虽也在队中,却怕自己说多错多亦是不敢开口,因此一行人极是安静,只默默赶路。
起初几日,南桑亭还很抗拒凰千寻,后来见她永远一副淡淡不语神在在的样子,便也渐渐放开了些,只是仍时刻防着她与百里濯缨接触。凰千寻难得寻着二人独处的机会,都被南桑亭搅和进来或干脆找借口支走了百里濯缨。如此三番五次下来,莫说百里濯缨自己,便是一干随从也隐约察觉出了什么端倪。
路程行了大半,至齐州时已是五月上旬。南桑亭中暑得厉害,缠着百里濯缨在齐州休整了几天,日日在房内陪她。凰千寻虽然很难相信会有人因中暑而连马车都坐不住,却也没说什么,自己在城内闲逛了半日,又将自己关在房内不知捣鼓些什么东西。
盛夏时节,连风都携着热浪,百里氏行馆内的藤架上坠着一株株鲜红的灯笼花,两侧种满了各色月季,花萼争艳、翠蔓红蘤。南桑亭精神好了些,由百里濯缨扶着出来用饭。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让凰千寻看得愈发气闷,默默别开了视线。
偌大饭堂内,加上陆燕夏,四人围桌而坐。陆燕夏对凰千寻抱歉地笑笑,道:“我们家桑亭姑娘身子弱,拖累了姑娘行程着实对不住,咱们用了早饭便启程吧。”
凰千寻点点头,敷衍般地扯了扯嘴角,暗道西域女子无不以身子娇弱为耻,这陆燕夏倒是入乡随俗地伺候起千金小姐。
陆燕夏见她面色不善,也不以为忤,亲自动手给百里濯缨和南桑亭盛了碗虫草白芨粥,一面有意无意说道:“虫草这东西在我们西域家乡并不很值钱,想必姑娘也是知道的,可谁知到了中原却是身价倍增,而这中原价值平平的白芨到了咱们西域却是稀罕玩意。姑娘你说,这是个什么道理?”
凰千寻又岂会听不出她的画外之音,抓起筷子来戳了戳面前一盘咸鱼,笑道:“值与不值不过是人心里的一杆秤,本质却是没有变的……好比这条咸鱼,翻个身,也不过仍是条咸鱼罢了。”
陆燕夏被噎了一句,面色发白。南桑亭更是狠狠咬着嘴唇,一时说不出话来,她原就是南家家主的义妹,名不正言不顺,虽登上枝头,却一辈子脱不了出身卑微的噩梦。
凰千寻精神气爽,惬意地笑笑,连声夸赞今日的虫草羹炖得格外润腻,小菜着实爽口,素包亦是香气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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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后不久,有亲随过来请示是否按计划启程。百里濯缨柔声问过南桑亭,又询问般地与凰千寻对视一眼,见二人皆无异议,便吩咐说按时出发。
凰千寻只有几身换洗衣裳,实在没什么可收拾的,从身后拎个造型别致的箬笠,递给百里濯缨道:“白日暑气重,百里公子不妨带上箬笠遮些太阳。”
那箬笠做得极是精致,尖顶宽边、竹篾轻薄碧透,边边角角处磨得圆润光滑,又包了软布,垂下青色纱幔和一小缕洒金的穗子。百里濯缨双手接过,细细摸着箬笠,眉眼低垂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凰千寻不免有些紧张,装模作样地扯扯衣角,道:“这箬笠是我自己做的,只此一顶。若是哪里不合心意,百里公子只管告诉我。”
百里濯缨摇摇头,莹白的指尖轻捻着穗子,仿佛美玉上衬了金丝。“不知姑娘做箬笠的手艺是从哪里学的……竟如此精巧,与家师所制不差分毫。”
凰千寻怔了怔,一声叹息哽在喉中,许久说不出话来。而百里濯缨也并未真要她答,顿了一顿便继续说道:“箬笠只有一顶……姑娘以什么遮暑?”
“我不怕晒。”凰千寻摆摆手,笑容明媚远胜于夏日骄阳……在百里濯缨面前,她永远不怕渴、不怕饿、不怕冷、不怕热,十年间相处的点滴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她捧着他、护着他,深入骨髓、无可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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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缨哥哥哪里来的新鲜玩意?”南桑亭甫一出房间,便看见了百里濯缨手中的箬笠,又望见一旁的凰千寻,心底已明白了几分,不禁嘟起嘴道:“濯缨哥哥玉树临风的儒雅打扮,怎好戴这不伦不类、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百里濯缨皱皱眉,俊秀的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似是想责备南桑亭两句却又狠不下心。
凰千寻冷眼看着,淡笑道:“按姑娘的意思,是宁愿他中暑受苦,也不愿他稍微放低身段。难道百里公子只有衣冠楚楚时才是百里公子,破衣烂衫时便不是了么?若果真如此,姑娘您的见识也未免浅薄了些。”
南桑亭脸色剧变,狠狠咬了咬嘴唇,随后却又嫣然一笑,扯着百里濯缨的衣袖,央道:“濯缨哥哥,这箬笠甚是漂亮,你买给我可好?”
百里濯缨一愣,为难地望了望凰千寻,低声对南桑亭道:“亭亭莫要闹了,这一顶是黄姑娘自己做的。你若想要,我回京后买其他的给你。”
南桑亭当然不依,眼角余光挑衅地瞪着凰千寻,硬邦邦一甩衣袖,嗔道:“濯缨哥哥莫不是已经忘了,我是为了谁眼巴巴地到了京城?为了谁不惜和义兄吵架?为了谁吃这许多苦?濯缨哥哥……我为你险些死了,腿脚到现在还不利落,你却连顶普普通通的箬笠也舍不得买给我么?”
“我、我怎会忘了……”百里濯缨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出后半句话,但神色明显已经动摇。大约是想直接应了南桑亭,却又碍着凰千寻尚在此处,有些羞于启齿。
凰千寻默默看着南桑亭,唇边挂着冷笑,毫不掩饰目光中的鄙夷与嘲弄,仿佛面前此人是个天大的笑话,又仿佛是只自不量力、妄图撼树的小小蜉蝣。
南桑亭在她古井般幽深的注视下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往百里濯缨身边靠了靠。百里濯缨垂下眼眸,缓缓抬手,虚扶上南桑亭腰侧,回护的意味不言而喻。
凰千寻心里抽了抽,眼睛莫名一阵酸疼,慌忙别开了视线。夏日的风带着粘腻,拂过她微微泛红的划满伤口的指尖,不知是痒,还是走投无路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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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姑娘……”百里濯缨抿抿唇,似是正暗自斟酌着说辞,沉吟了片刻才缓缓道:“不知黄姑娘可否割爱,将这箬笠售与在下?”
凰千寻的心脏又是猛然一缩,在这炎炎夏日中浑身冰冷……若说割爱,割的岂止是个箬笠?她眸光一黯,一口气憋在胸臆,已是不吐不快,然而视线触及到南桑亭有恃无恐的目光以及百里濯缨恳切的笑容,心中不知怎的又生出股执拗,将那苦涩生生压了下去。
“不可以……并非所有东西都可以用银子买到。”凰千寻看一眼南桑亭,迅速伸手搭在她腕上,另一只手则抓住箬笠边缘,两下里同时发力,迫得南桑亭闷哼一声松了手。
百里濯缨待要阻止时,凰千寻已放开了南桑亭,抓起箬笠扣在自己头上。青色纱幔垂下来,掩着半边脸颊若隐若现。“百里公子,有些人、有些事会在某一时刻出现在你面前,不论你愿意与否,他们终归是要出现的。你也许不屑、也许厌恶,但错过了便再也没有了……我指的,并不仅仅是这个箬笠。”
她转身渐渐走远,声音却没有因为距离变远而显得模糊。“喜欢一个人,为他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不应该在事后拿出来衡量得失。说什么背井离乡、舍身成仁,放弃了什么、失去过多少……其实说到底,无非是想让他快乐。只有他欢喜了,你才欢喜,所以,还不都是为了自己?”
第23章 山月不知心底事2
她转身渐渐走远,声音却没有因为距离变远而显得模糊。“喜欢一个人,为他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不应该在事后拿出来衡量得失。说什么背井离乡、舍身成仁,放弃了什么、失去过多少……其实说到底,无非是想让他快乐。只有他欢喜了,你才欢喜,所以,还不都是为了自己?”
往日赶路时,凰千寻总是千方百计地跟在百里濯缨身侧,而这几日却不言不语地行在队尾,眉目流转间显出几分落寞。百里濯缨暗忖自己那日的做法委实有些过火,用银子买人家亲手做的箬笠,岂非将人当做了出卖手艺糊口的小商贩,也难怪她意气难平。
只不过他心里明白归明白,真要低头认错,却仍是有些磨不开面子……百里濯缨闷了几日,眼看着自己一行已入了冀州、不日即将抵京,终于寻了个午间小憩的机会,找到了与众人分开休息的凰千寻。
正午日头晒得厉害,两、三只飞鸟悠闲自在地啄着草粒。凰千寻团膝而坐、背倚大树,轻轻顺着大宛驹的鬃毛。大宛驹前腿弯曲,半跪在半人高的蒿草丛内,偶尔扭头舔舔她的手掌。
一人一马,气氛极是和谐,连带着夏日熏风也清凉了几分。百里濯缨脚步一顿,还未想好如何开口,却见凰千寻已坐直了身子,头也不回地说道:“百里公子若不嫌弃,便过来乘乘凉吧。”
她的口气虽不热络,却也不似前几天清冷淡漠。百里濯缨暗自松了口气,几步走到她面前,踟蹰道:“黄姑娘,那日……”
“那日的事我不介意,公子也不必放在心上。”凰千寻毫不迟疑地打断他,随后扬眉一笑,笑容仿佛春风吹化了一江冰水,熨帖得人心中暖意融融。
她突然转变的态度令百里濯缨本已准备好的满腹说辞全没了去处,他一时有些迷茫,在凰千寻对面盘腿而坐,见她掰了些干粮捧在手心里,引鸟儿过来啄食,忍俊不禁道:“黄姑娘喜爱动物?”
“只是投缘罢了。”凰千寻若无其事地看他一眼,手指轻触着飞鸟的额心。“动物单纯,你对它好,它便对你好……不似人心般难以捉摸。”
百里濯缨身子一震,白玉般的脸容瞬间黯淡。他动动嘴唇,似乎说了些什么,却被几丈外的一声凄厉马鸣掩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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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旁的树林中,拉车的两匹良驹忽然发了狂,扬起前蹄不住蹬踹地面,鼻孔一张一翕地喷出热气。三五个侍从死死抓着缰绳,又一个个四脚朝天地被甩飞出去。马车车身前后摇晃得厉害,车帘挑起一半,露出南桑亭惊惶失措的脸。
百里濯缨脸色如常,只微微扬了扬清俊的眉尖,随后一撩衣袍,身形拔地而起,下一刻已稳稳坐在了其中一匹马的马背上。那马本就发了癫,此刻见有人上身,更是又惊又怒,高高扬起马蹄。另一匹马见同伴如此,也没头没脑地撒开前蹄。二马共同发力,竟脱开大路,冲入了路旁的密林。
凰千寻来不及细想,打了个响哨,大宛驹如离弦箭飞驰而来。她看准机会,手腕轻搭马背,身体纵身一提,燕掠行云般置身于马背之上,转瞬之间便沿着马车的痕迹去得远了。
那马不知发了什么疯,专往荆棘密布的深林中钻,凰千寻低俯着身子,脸颊几乎贴到了马背上,却仍感觉草柄木枝划过时火烧火燎的疼。
原先后面还跟着陆燕夏和几个侍从,没多久便被甩远了去。三匹马两前一后地在山林中狂奔了足有一个多时辰,大宛驹的肩胛位置已微微鼓起,渗出了几滴鲜血般的汗,却始终距离马车三丈远。
并非它脚力不济,也并非凰千寻不想追上去,实在是因为两侧树木横生,看不清高低深浅,也许下一步便是悬崖百仞,也许下一秒便要粉身碎骨。想来百里濯缨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才没有贸然出手制住马匹。
凰千寻看看前方马车的影子,耳边听着南桑亭此起彼伏的惊叫,唇边蓦然勾起个笑容……百里濯缨,十年来你心心念念离开西域,若当真死在了这里,你悔是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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