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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千寻看看前方马车的影子,耳边听着南桑亭此起彼伏的惊叫,唇边蓦然勾起个笑容……百里濯缨,十年来你心心念念离开西域,若当真死在了这里,你悔是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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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千寻正出神间,忽见眼前豁然开朗,四面山峰环环相扣着围成了一片巨大的山坳,看上去有几分眼熟。她皱了皱眉,心中猛然一动,还未及出声唤住百里濯缨,却听他一声隐痛的闷哼,随后两抹猩红划过,伴着马匹惨烈的嘶鸣。
马首易位,马车瞬间倾覆,百里濯缨拔地而起,在半空中接住被甩脱出来的南桑亭,青衣姿容飘飘若仙。
南桑亭一路上又惊又吓,甫一落地便身子一软昏了过去。然而这屠马的时刻却拿捏得十分精准,若再晚上半分,马匹便会直直撞上崖壁。
凰千寻毫不吝啬溢美之词,大赞百里濯缨慧智,趁他略一怔忡的功夫,抱起南桑亭面朝下地撂在了马背上,然后一手拉起百里濯缨的手臂环过自己脖颈,另一手则顺势扶在他腰间。
“黄、黄姑娘……”百里濯缨一挣,身体随即僵硬起来,似是抗拒又似是羞赧。
凰千寻无奈苦笑,手上加了些力道,迫着他将身体大半重量压在自己身上,柔声道:“百里公子,此处甚是危险,我们必须速速离开。你腰部受了伤,莫要硬撑了。”
“姑娘,怎会知道……”百里濯缨一愣,呆望着凰千寻,久久说不出话来。
凰千寻默了默,总不能告诉他,他们在一起十年,莫说是腰部被马踢伤了,便是他随意挑挑眉,她都知道他是想下棋还是要弹琴。
“我观察力细致一些,让公子见笑了。”凰千寻脑子里思绪纷杂,郁卒地甩甩头,装作漫不经心地说笑了两句,随后便不再言语。大宛驹心不甘情不愿地驮着南桑亭,默默跟在二人身后,偶尔抬头看看主人,又耷拉下脑袋喷着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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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千寻认路的本事着实不佳,小心翼翼地辨认着参照物。百里濯缨却误以为她心情不虞,一时踟蹰着不知该如何开口。二人各怀心思,蜿蜒迂回地行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终于找到个毫不起眼的小山洞。
那山洞生得巧妙,外面看上去只是山壁上的一处毫不起眼的凹陷,能使人一目了然,然而弯腰走入后才发现侧面竟藏着一处小小的洞穴。
凰千寻长舒口气,笑靥灿灿地扶着百里濯缨入内,又将南桑亭连拖带拽地弄了进去。两人背靠岩壁、比肩而坐,刚刚好占满了山洞,再容不下第三人的位置。
百里濯缨为难地蹙起眉心,迟疑道:“黄姑娘,你适才说外面危险,却是何意?”
凰千寻面色沉寂如水,略微诧异地看向他,随后了然一笑,道:“百里公子这是在考量我的眼力了么?咱们一路行来,密林内虽然杂草丛生,但茂密程度却不太均匀,一些树木上尚有劈伐时留下的痕迹,想必是有人曾在这附近停留,砍了树枝生火……当然若是单凭这些,并不能断定什么,但这地方我碰巧认识。”
她顿了顿,低头沉吟道:“大约连马匹发狂都是人家暗中设下的圈套,目标应该是……”凰千寻不由打了个寒战,深吸口气以平复心境。“百里公子且藏身于此,我去探探风声,若非看见极其信任之人,万万不要现身。”
百里濯缨眉头渐渐舒展,似笑非笑地凝着她。“黄姑娘心思缜密,令在下折服……只是,在下又如何信你?”
凰千寻眸光清澈,淡淡笑道:“公子信不信我都没有关系,只要我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便是死,我也不会害你。”
她说完后转身就走,隐约听见身后一声叹息般的低吟:“千……”
凰千寻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豁然转身直勾勾地盯着百里濯缨,唯恐遗漏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百里公子……方才……是否说了什么?”
百里濯缨震了震,眼眸刹那间深沉得宛如两颗即将陨落的星辰,又仿佛烟火熄灭前的浅浅余蕴,带着几分隐忍、几分哀凉。“千……千万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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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的山谷被一串马蹄声打破,大宛驹形如闪电,在草丛树林中踏出条小路急速狂奔。
马背上坐着两人,前面一人青衣玉冠、衣袂飘扬,后面一人穿鹅黄色百褶裙,双臂紧抱在前面那人腰间。山谷四面皆是峭壁悬崖,只有一个小小的豁口通向外面,然而两人却背道而驰,向山坳深处奔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马匹所过之处惊起万千暮鸦,嘶哑的鸟鸣响彻天地,以至于马背上的两人都忽略了四周此起彼伏的细微的衣物摩擦声。
山谷狭长而深邃,大宛驹跑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前路终被一道山峰阻断。马蹄轻扬,在空谷中发出悠长的回响,马背上两人却坐得稳如泰山、岿然不动。
密林中鬼鬼祟祟的诸多黑影见目标已被逼入穷途末路,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地拉开了阵仗,势要活捉二人。然而还未及动手,却见马背上的两人同时飞身跃起,在半空中翻了几个身,紧紧相连的姿势看上去无比诡异。
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将天空染成血一般的颜色,无数尖针从天而降,待众人手忙脚乱地避开后,才发现只不过是根根蒿草残枝。
只这短短一瞬的迟滞,方才的困兽之局已悄然化解。众人只听得头顶一声轻笑,却见树梢上一女子青衫玉冠,手上拎了件鹅黄色衣裙,一双眼眸自上而下地俯视,黑得如漆如墨,又从中透出灵动的光……
第24章 山月不知心底事3
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将天空染成血一般的颜色,无数尖针从天而降,待众人手忙脚乱地避开后,才发现只不过是根根蒿草残枝。
只这短短一瞬的迟滞,方才的困兽之局已悄然化解。众人只听得头顶一声轻笑,却见树梢上一女子青衫玉冠,手上拎了件鹅黄色衣裙,一双眼眸自上而下地俯视,黑得如漆如墨,又从中透出灵动的光……
景州客栈中,幽幽烛火在夜色中摇曳生辉,窗棂上映着一个析长的身影,正站在烛台边专注地剪着灯花。那人身披湖蓝色金丝大氅,面若桃李、唇如朱砂,头上一条银白色丝绦将黑发高高束起,斜插了两根碧玉簪。
少时,外面响起几声敲门声,男子淡淡应了,放下手中银剪,取来纱笼罩在灯上,轻描淡写地扫了眼自门外闪身而入的黑衣人。“人找着了?”
黑衣人单膝跪在地上,身子一瑟,道:“回三爷的话,找着了。”
男子明显松了口气,笑道:“既找着了,便起来回话吧,爷不怪你护卫不周之罪。”
黑衣人肩头又缩了缩,维持着跪姿没动。“三爷……您还是置属下的罪吧。”
“怎么?”男子脸色一紧,微微眯起桃花眼,原本轻松而略带慵懒的神情竟泛出一股冷意。
黑衣人背上更是冷汗涔涔,垂着眼不敢抬头,道:“属下去得迟了,凰姑娘……受、受了伤。”
“受伤?她的轻功独步天下,打不过还不会逃么?”男子眼角一跳,想也不想地向前跨出一步,随后滞了滞,又不着痕迹地缩了回来。
也许她不是不逃,而是有那个人在,她不能逃……
男子一手扶额,一手轻轻叩击着桌面,神色有几分懊恼,连带着声音也没有了方才那般的闲散:“你既然还有空闲来回话,看来伤得也不太重……百里濯缨不是与她在一处么?他二人联手,又怎会受伤的?莫不是……围追的人里有不世出的高手?”
“高手倒没有,围追的十七人皆是寻常角色,只是……”黑衣人话音顿了一顿,又道:“只是属下赶到时,并未见到百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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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外圆月高悬、夜明星稀,客栈内却是说不出的冷清宁静。楚三在普普通通的门扉外站了很久,终于推门而入。月色下,清辉如水一般将世间万物镀了一层银白色的光圈,包括那个独自坐在窗边矮凳上的女子。
那女子眉头紧皱,右手衣袖高高挽起,露出胡乱缠着几圈纱布的手臂,纱布上衬着斑斑血迹,仿佛雪地里大片大片的落梅。时隔两日两夜,血液早已干涸,纱布却黏在伤口上,微微一动就是揪心的疼。
“伤得这样重,赵思徒怎也不给你换药疗伤?”
低沉悦耳的男声在耳边突兀响起,凰千寻吓得一怔,手下不由得用力一扯,将纱布骤然揭了下去,疼得几乎红了眼睛。
楚三见状皱了皱眉,随即却又冷哼一声,道:“该不会是因为担心百里濯缨,所以才日夜兼程、没有时间换药吧?两天两夜……也亏你撑得住!”
他顿了顿,将凰千寻垂头不语,心中怒火更盛。“现在追上了,见人家前呼后拥、温玉软香、平安快活……不知凰姑娘心中又作何感想?你以身为饵,千方百计地使他逃脱。他明知你独自面对强敌,脱险后却全不在乎你的死活……凰千寻,你连这些都不计较,还真是伟大得可以!”
楚三胸口似有火山抑郁,不吐不快。凰千寻也不反驳,只默默听着,待他终于骂痛快了、自己停下来时,才低声叹道:“三爷教训完了,早些回去歇罢。”
她弯腰抽出随身匕首,先用烈酒擦了一遍,又在火上烤了烤,随后在自己受伤的手臂上比划着。柔美的脸颊微微侧向一边,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似是害怕疼痛而不敢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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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三这才注意到凰千寻手臂上的伤口已有些溃烂,正向外渗着脓血。他不禁容色一凛,声音冷得仿佛腊月冰凌。“赵思徒未免让那些人死得太容易了些,应该千刀万剐、刖足膑膝才好。”
凰千寻酝酿了大半响,好容易鼓起勇气用匕首刮出些脓血,正疼得龇牙咧嘴时,恰被楚三这一席话刺激得哭笑不得,怒道:“楚西楼,你还提什么刀啊、剐啊的?我听着就疼!”
楚三气得想再骂她几句,却又十分不忍,想了想,斟酌着说道:“既然知道疼了,等一下刮脓时下手就要狠一些……有些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凰千寻当然知道楚三意有所指,轻飘飘地斜瞥了他一眼,讷讷道:“三爷教训的是,我倘若能有三爷一半的狠,也不至于此。”
那眼神中明明带着几分不耐,却不知何故被楚三奇妙地解读为受了委屈后的撒娇与嗔怨。
楚三心底一动,顺势按住凰千寻握着匕首的手,叹道:“看你也不敢动手,还是我来吧……”
烛火微微跃动,间或爆出声轻响。凰千寻咬着下唇,双眸紧闭地等了很久,却始终不见楚三动手,唯有耳边的呼吸声渐渐沉重。她迟疑着睁开一只眼,随后又睁开另一只,歪头偷瞄楚三,只见他脸色黑得骇人,匕首悬在自己手臂上方,几乎不可目见地微微颤抖。
“三、三爷?”
凰千寻试探着唤了一声,楚三身子一震,蓦然抬头看她,尴尬的神色一闪而过。“小千,我……你且等等,我让赵思徒帮你……”
他放下匕首,起身匆匆离去,脚步略有几分不稳。凰千寻突然想起楚三之前在西域被夜鸮抓伤后,曾日夜以烈酒擦拭伤口,又亲手用刀刃剜除了腐肉。
她叹口气,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背影,实在搞不明白刮脓血究竟能比剜腐肉恐怖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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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凰千寻醒来时,天色已然大亮。赵思徒候在客栈楼下,见了她拱手一揖,含笑问安,又问她伤口恢复的状况。
凰千寻忙不迭回了一礼,笑道:“赵公子医术高明,伤口今早便已不疼了。”
“姑娘过奖,在下万万不敢居功。”赵思徒连连摆手,红着脸摸了摸后脑勺。“伤口痊愈得快,全靠三爷带来的金疮药药效奇佳。那药是宫中御用品,以数十种珍贵草药炼成,三爷也仅得了一瓶。”
凰千寻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想起昨夜楚三恨不得把一整瓶金疮药都倒在自己伤口上的豪迈败家子形象,不无遗憾道:“中原医学果然博大精深,不像西域那般缺医少药……这等良药若能传到西域,不知可救活多少人命,用在我这小小不言的伤口上却是可惜了。”
赵思徒暗道莫说是一瓶金疮药,便是一座金山,他家主子也不会觉得可惜……然而这话却不能对凰千寻讲,只好无语苦笑。
“你家三爷呢?”凰千寻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少了某人。
赵思徒松了口气,道:“三爷已连夜赶回京城去了。”
“唔……”凰千寻心不在焉地眨眨眼,不再言语。
赵思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