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看门人围着数十名男子一个个仔细看过去,遇上身形健壮、面目粗鄙地便掠过不看,遇见修长纤细、眉眼清秀地便望一望莫亦檀,眼看着莫亦檀脸色越沉越黑,却始终没找到要找的那个人……
“楚贤弟别是私藏了什么人吧?”莫亦檀眼睛意有所指地扫扫月亮门后的内院,压低声音在楚三耳畔道:“贤弟既然喜好龙阳,想必府内亦有倾城绝色的少年以金屋贮之?”
————————————————————————————————————
楚三眉峰一跳,不动声色地与之拉开距离。“风闻二殿下近期屡屡出入城南烟柳男馆,怕更了解小倌儿的妙处,只可惜在下只爱红颜,实不敢行断袖之事,也不知殿下何出此言……”
莫亦檀去男馆一事,开始只是图个新鲜,后来却当真转了性子,觉得少年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的样子勾人更甚于女子,因而一发不可收拾。他自认为隐藏得极巧妙,每次易容换装后带着一二亲信从偏门溜出去,事毕再赶在鸡鸣前回府。
那烟柳男馆本是他自己的势力所在,然而此时却轻轻巧巧自楚三口中蹦出来,不可谓不令他心惊肉跳……只是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莫亦檀双唇紧抿,片刻后,沉沉吐出一个字来:“搜!”
楚三见莫亦檀恼羞成怒,也不以为意,双臂抱在胸前,一副看好戏的做派。
一众凶神恶煞的官兵冲入楚府内院,终于如愿以偿地将女眷吓得鸡飞狗跳。满目狼藉之间,只有一人不动声色,抬头看了眼楚三……那一眼极轻极淡,却似带着千钧重量,压得他瞬间不安起来,本是环环相扣、天衣无缝的妙计,竟在她这一眼中惶惶忐忑,不知所终。
楚三这厢胡思乱想,自然没有注意到莫亦檀的眼睛刹那一亮,又渐渐暗淡,最终变成深不见底的寒潭,冰冷彻骨。
那看门人则更是诧异,不明白为何原先说好的男子竟变成了俏生生的大姑娘,可是自家殿下的眼神明明白白看向了她,也只好硬着头皮一指那人,道:“就是她了!”
——————————————————————————————————
“哦?”楚三终于回了神,微微眯起眼。“你不是说看得真切,是个男子么?”
看门人被问得一愣,眼睛偷偷瞄向那人喉结,心想莫非是男扮女装,可人家光洁白净的脖子仿佛鹤颈般漂亮,又哪里有什么喉结了?如此一来更是方寸大乱,额头上冒出了涔涔冷汗,巴望着自家殿下能救他一救,却不料莫亦檀早已灵魄脱了窍,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凰千寻今日穿的正是楚三昨夜临睡前提的那件石榴红绣白梅夹棉长裙,大片大片的红映得她脸容熠熠生辉,裙裾一圈青葱傲雪的白梅拖曳至足边,又与身后雪白的狐毛斗篷融在一处。发丝眼瞳又是乌黑,将白衬得愈发鲜亮,黑亦显得更加纯粹。
竟然……是个女子。
莫亦檀隐在袍袖中的手蓦然握紧,狠狠暴着青筋……怎么会没察觉呢?那么多次接近,竟始终笃定此人是个少年,因不信这世上有那么胆大心细、磊落倔强的女人……
若早知是个女人,他也不用喂她情蛊;若早知是个女人,他又怎会生了出入勾栏男馆的心?
无非是想知道……男人与男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等他终于明白,且欲罢不能时,却又要告知他,那人其实是个女子。
——————————————————————————————————————
“你……当真是个女人?”莫亦檀惊诧激愤难当,长臂伸向凰千寻,竟没有察觉自己已行事偏颇。
凰千寻面无表情地灵巧避过,三两步转到楚三身旁,于二人视线相接时,唇角弯弯一笑。楚三原本悬着的一颗心蓦地踏实下来,伸手揽了她在身侧,又俯身在她发顶亲了一亲。
两人旁若无人地亲密,莫亦檀却肝火更盛,只觉得凰千寻对楚三那一笑仿佛春雪消融、月照明空,那双墨黑的眼瞳里尽是柔情蜜意,仿佛能蛊惑人心,令人观之忘忧,而反观自己数次见她的笑,竟全是嗤笑、嘲笑、讥笑……
心念急转直下时,方才散出去搜捕的官兵已退了回来,其中一人捧了样东西放在莫亦檀手中,又与他耳语几句,随后束手立于一侧。
“纵是女子也应遵从律法,杀人抵命。”莫亦檀摊开手掌,掌中赫然便是楚三昨日拿回来的吉祥扣。“据本殿所知,这吉祥扣便是被杀家将的家传宝物……请问姑娘,此物为何会在你房里?”
——————————————————————————————————
“禀三爷,东海郡王府小世子皇甫崆求见。”管家杜衡恰在此时引了一人进来。那人身材瘦削,穿一身江湖装扮,狭长眼眸中暗藏的锋锐与其秀美脸容完全不成正比。
皇甫崆素不在官场上行走,与莫亦檀、楚三、大理寺卿行的都是江湖礼数,楚三本不在意这些,莫亦檀也因心烦意乱而懒得理会,大理寺卿更是因其身份远远高贵而唯唯诺诺。
“寻儿,近来可好?”他打完一圈招呼,视线自然落在凰千寻身上,原本锐芒的目光在转向她的一刹柔和得宛如落霞。
凰千寻愣了一愣,不知自己何时已与他熟络到这等地步,又恐楚三乱吃飞醋的后果严重,当下含笑点点头算是回礼。
皇甫崆也见怪不怪,复又转头与楚三笑道:“我这妹妹自小离了爹娘,顽劣任性,不知给郡王殿下添了多少麻烦,还请您多担待……”话说一半戛然而止,皇甫崆眼角余光似瞥见了什么,猛然看向莫亦檀,惊诧道:“家慈生前赠予寻儿的吉祥扣,怎会……在二殿下您的手里?”
第50章 卷上珠帘总不如4
天朝圣德廿三年,正月初一,大雪,相传二皇子殿下偕同大理寺卿带官兵闯入楚府捉拿杀人凶犯,未果,洗得楚西楼一身清白。
正月初三,有人被扭办至京都衙门,还未等用刑,便供认说那日酒醉为贪图小财打死了人,待拿出赃物来,正是枚刻了“天福永享”的黄金吉祥扣。
正月初十,月明星稀,圣德帝密召东海郡侯皇甫岚入明德殿擎烛夜谈,二人屏退左右,密议直至西天月白。
正月十五,瑞雪打花灯,惯例的皇宴结束甚早,太后匆匆回宫时见偏殿已跪候着一人,穿一身镂金百蝶穿花纹蜀绣锦裙,衬着宫内熏的夜来香,一双墨黑眼眸玲珑剔透,竟是淡妆浓抹总相宜。
二月二,龙抬头,惊蛰,圣旨赐下,金口玉言赐洛阳郡王楚西楼与东海郡侯幼女永结秦晋之好。
二月初六,凰千寻随皇甫岚赴东海待嫁,临行前在楚三手里塞了样东西,有眼尖的看出是个金灿灿的吉祥扣,又有知情人透露说是已过世的皇甫夫人送予自己幼女的秘宝,乃千年玄铁铸造,只不过为了美观镀了层金箔。
一时间,关于这二人互赠信物之事众说纷纭,竟连凰千寻脖子上挂着楚氏家传的菩提葫芦,以及楚三遣散府中女眷的陈年芝麻都被人挖了出来,说二人一见钟情、两情相悦,是天赐的良缘。
凰千寻躲进深宅大院里耳根清净,楚三一人困守京城却苦不堪言……那日莫亦檀含怒离开后,凰千寻亦转身回屋,从此直至临行东海仍一言不发,只扔了这物件给他。楚三虽明白其间原委,却只能苦笑自己自作自受。
博弈天下的这一局棋,原本可以让她置身事外,只怪他藏了私心,才不顾她的意愿裹了她进来……
——————————————————————————————————
四月江南烟雨,水村城郭俱隐在薄濛濛的雨雾中,映着远处山景、近处石桥,别有一番绝胜烟柳满皇都的得意景致。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泛着亮光,更衬得白底青字的酒旗上那个大大的“酒”字似乎闪了金光,腰间一壶桃花美酒,耳畔尽是吴音软语,端叫人醉意陶陶不思归。
凰千寻一早登上郡侯府中最高的山亭,远望着细雨薄雾发呆,伺候的丫头们不敢多问,只得撑了油纸伞在亭外陪她静站了大半天,直站到腰酸腿软,这位小主子也没吭过半声。
傍晚时天空渐渐转晴,夕阳将尽未尽,又隔着云看不真切,只见西天万丈红霞,如染了赤金的锦缎,透过云层漏下一小束一小束的光柱,照得半空中游弋的细小微尘分外明显。
府外恰是东海郡最热闹的街市,因这梅雨季节里天色偶然放晴而熙熙攘攘。小贩篮子里的菜因连日下雨而显得异常水灵,甚至连笼中待沽的家禽都一改往日颓败,此起彼伏地打着鸣。世家公子们穿着不易脏的藏青色长袍,又怕衣着颜色黯淡有失风流而人人握着折扇,贵族小姐乘着金丝小轿穿街而过,偶尔打起帘来,却因轿夫脚程太快而只留下惊鸿一瞥。
鼎沸人声令数丈外的凰千寻身有所感,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眼角余光睇见一旁随侍的众人已腿脚僵直、呼吸不稳,不禁摇头笑了笑,道:“璎珞,咱们回吧。”
——————————————————————————————————
璎珞本是郡侯府马夫的女儿,因幼时被开水烫了脸而破相,辗转到二十有五仍是云英未嫁,便也灭了嫁人的心思,留在府中做使唤丫头。两月前,失踪了十余年的小姐回府,璎珞还记得那天天气晴朗,她家小姐穿了件雪青色的烟水百花裙,抱着青铜瑞兽暖炉,细白食指在一众伶俐聪慧的美貌丫头中滑过,最后单单挑中了相貌陋鄙又不善言辞的她。
璎珞初时很是诧异,后来才明白过来,自家小姐哪里是挑人,分明是挑个清静……
别人都说小姐冷淡,以璎珞两月来寸步不离随侍的经验来说,自家小姐确实冷淡得出奇。倒也不是没有喜怒哀乐,毕竟自己冒傻气的时候,小姐还是很给面子得牵一牵嘴角,只是总觉得小姐藏着心事,像九重天外的神仙,有时就快要碰着了,下一刻却又虚无缥缈得不见了踪影。
比如小姐总会对着房间里挂着的那副“南有乔木、不可休思”的字发呆,又比如每日午后要来这山亭上站两三个时辰,似乎是在等人,又似乎只是看看景色……
今日一站又是两个半时辰,璎珞早已麻了腿,一听小姐说要回去便如蒙大赦般吩咐底下丫头小厮打道回府。虽然人说将门虎女,她家小姐腿脚比一般人灵便得多,但她身为丫头,象征性的搀扶也还是要的。
璎珞端了端自家小姐的袖子,岂料以往如猫儿般警醒的人,此刻竟无知无觉地一动不动。
她诧异抬眼,却见面前女子遥遥望着远方一处,黑琉璃眼眸里波光粼粼,逆着日落的光,平日清淡秀美的轮廓似乎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变化,就像是……就像是……春风吹过江南岸的瞬间,一簇簇新绿随风蔓延,两岸桃花依次盛开,一树接一树地红了枝头。
——————————————————————————————————————
长街尽头,一人一马缓步踱来。人是年轻男人,步态优雅闲适,身上的荼白长衫在满街藏青、蓝黑中显得格外出众,发顶并未戴冠,只随意挑了一缕绾了个髻,斜插根玉簪。马是赤红色大宛良驹,体型健硕匀称,皮毛油光锃亮,强劲有力的四蹄踏在雨水淤积的街面上,串串水花飞溅。
这一人一马走得极慢,仿佛携着千斤的重量,虽然隔了十余丈,距离之远甚至跳脱了凰千寻引以为傲的耳力,但她却能清楚看见男子俊美无俦的脸容上微微蹙起的眉心、紧抿的朱红色薄唇,能清晰听见他悠长缓慢的呼吸声,以及马蹄踩在石板上留下的空洞回响。
那男人心思深沉似海,胸臆间藏着经纬万千,脚下踩着的月牙色鹿皮翻毛靴,一路走来却不曾沾染半点污淖,白得能耀痛人的眼。
“走了,璎珞。”心底抽痛只有短短一刹,然而令凰千寻始料未及的,却是每个短短一刹连接起来,竟成为了看不见彼岸的沧海,足以令人喟然长叹。那人喜欢她是真的,对她好是真的,但不声不响地拖她入局也是真的。
这个人从来没有骗过她,是她自己忘记了初衷,忘记了师父曾教给她的那些事情……“这世上,没有谁离了谁是活不了的。人的离聚都是命中注定,该来时来,该去时去,该爱时爱,该断时断,不要强求,也强求不得。”
她曾说过生死都随他,也说过只要他要,她便永远不离不弃,可是直到事情真落到自己头上,她才明白,原来他说过的人心不足、说过的到底意难平……全都是真的。
她竟然也会,开始贪心了。
——————————————————————————————————
“小姐,您见一见姑爷吧?”
果然美人计到了何年何月都是上上策,楚三不过睫羽微敛地轻轻叹了口气,璎珞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