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剂师)他读得结结巴巴,还搞错了重音位置。简直在求她。
馨雨盛情难却,只有收下。对尚东谢了又谢。从来没听说什么Mederma。这个牌子看来真是祛疤圣品。只是,一下居然收了三个。那另一个是谁送的就不得而知了。
那天撞树,车子也撞坏了。因为期中考试和赶图,馨雨就把自行车放在车棚里,想忙完了再拿去修。没想到,昏天黑地地忙了两个星期后去车棚,怎么也找不到自行车了。找了几圈,垂头丧气回到寝室。
大家七嘴八舌。
“一定是人家以为你不要了。”
“估计被人拆成零件。各取所需。”
“你一个自行车骑了快一年很不错了。我老乡一个骑了三个星期,一个两个月,车就丢了。”
那我是幸运的啦?馨雨很无语。她不想跟家里说,也觉得骑车有些危险。后来,就干脆走路上课了。
据说,大学丢自行车是最正常的现象。而且,丢来丢去,学校的自行车总数是不变的。可能就是东边西边或者A校B校换了地方。还有种说法,一个学校的风气好不好,看你大学几年丢几辆车就知道了。
馨雨只丢了一辆,这说明H大的风气很好……
正文 栀子
很快五月中了。西十一外花坛里金灿灿的迎春花依旧开得热闹。
那天匆匆吃了晚饭,馨雨和若清准备回专教接着画大图。
临出门,多亏若清问一句,“明天要交高数,你做完没有?”
“什么?明天?”
“是啊。”
“天哪!”馨雨记起来了,是明天。怎么会忘了?“你做完了?”
“嗯。”
“那你先去吧,我做完了再来。唉,活着跟打仗似的,这么辛苦。我好想哭。”馨雨终于忍不住抱怨。虽说有些夸张,可是真的很累。图的进度太慢,本就心焦,现在又跳出来高数作业,她有些心烦。
花一个小时做了高数,匆匆赶往专教。没想到,在路口,碰见孟飞。
他穿着米色的衬衣,黑色的长裤。握着手杖,慢慢走着,看起来气定神闲,风度翩翩。见到他,馨雨的心突然静下来。
好久不见,很是想念。以为有很多话要说。见了,却不知从何说起。不过,看到他,心里真快乐。
一见馨雨,孟飞的心怦怦直跳。简直怕她听到。强作镇定。
两人点点头,一起往建筑楼走。他们之间,仿佛有默契,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
走过操场,微风拂面,送来缕缕清香。馨雨深深吸气,一阵惊喜。
“你赶时间吗?”她扭头问孟飞。
孟飞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充满期待。理智告诉他,说“是”,然后走开。可是,心不受理智控制,“不”,他听到自己回答。
馨雨的脸上立刻绽开迷人的笑容,酒窝荡漾,“栀子花开了。我们去看看吧。”
“在哪里?”
“不知道。应该在那边。”馨雨指指操场的另一边。风从那里来。
“你怎么知道?”
“我刚刚闻到。”
孟飞试试,“我没有闻到。”
“只有一点点,一飘而过。”
孟飞看着她,将信将疑。
“你相信我,好不好?”
看着她如水的眼睛,当然好。
他们穿过大操场,到了对面。馨雨深深吸气,然后指指更深处,“在那边。”
孟飞这时已经闻到空气里的丝丝花香,而且越往西去,花香越浓。
两人依着花香,一路找寻,惊讶地发现操场这边别有洞天。
穿过几个老旧矮小的建筑,终于来到一幢二层楼前,门口的牌子上写着“热态实验室”。这里已是学校的最西边。实验室过去,就是学校低矮的院墙。院墙外是农舍农田。
楼前有个花坛,花坛里有几株栀子树,树上开了几朵花。
纯白厚实的花瓣,鹅黄脆软的花蕊。一朵已经怒放,花瓣肆意散开,另外两朵花瓣娇羞相拥,仿佛不舍完全绽开。
孟飞看见馨雨脸上也如那半开的栀子花,温柔地展开了些许笑容,“你看,真的是栀子花开了。”倾身,鼻子凑近,闭上眼睛,深深吸气,唇边又是一个娇柔的笑,“真好闻。”
孟飞怦然心动,看得有些呆了。
一阵风起,孟飞更觉香气扑鼻。这是一种让人沉醉的香气,周围的空气仿佛都粘稠起来,香甜如蜜。
“我喜欢栀子花。你喜欢吗?”馨雨问。
孟飞怔怔地看着她。他喜欢吗?从现在开始喜欢了。
馨雨忍不住轻轻采下盛开的那朵。转头看见孟飞凝视的目光,有点难为情,赶紧说:“偷花不伤叶。”
看她很有点孔乙己“窃书不算偷”的味道,孟飞心里觉得好笑。这个女孩子!
“我很小的时候,妈妈便教我,摘花一定要尽量轻拿轻放。摘了花儿,主人可能不会说你什么,但如果伤了枝叶,那主人会骂的。”
孟飞点头。
“这朵送给你。”馨雨想也没想。
孟飞愣住。她送他花?
“这样你就不会告发我偷花。”馨雨笑。
孟飞还是难以置信。她送他花?这是第一次有人送他东西。是她!送花!
看他不动,馨雨有些尴尬,接着笑,“这是我第一次送花给人,请你帮个忙,收下吧。”
孟飞默不作声,伸手接过。心潮澎湃。
馨雨自我解嘲,“没想到收花的人可以这么拽。可惜我没有收过花。将来有机会,一定要拽一拽。”
孟飞不禁莞尔。她怎么这么可爱?
“以前在武汉的家里,后院种了好些栀子树。一般这个时候,栀子花便开了。花开的时候,纯白的花儿满树都是,数也数不清。”
“栀子花开的的季节,最爱下雨。大雨,小雨,最多的是毛毛雨。”
“我最喜欢雨后的早晨,栀子叶被雨水冲刷得干净鲜绿,花瓣上凝着点点滴滴晶莹的水珠。”
“每天早上,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后院摘花。经常衣服都不加,还被树上的雨水,花上的露水打湿睡衣,被妈妈骂。”
“妈妈每年都把摘下的花送人,送也送不完。我就在家里到处放。桌子上,柜子上,床底下……用白色红花的瓷碗,里面倒上清水,插上一大把。屋里屋外都是香的。”
“我还会用针线把花儿串起来,挂在蚊帐里。晚上在花香中睡觉。听奶奶说,栀子花可以驱蚊子。”
“栀子花开的时候,真香。就算不是十里八里都闻得到,离我们大院好几个路口都可以闻到。”
“栀子花的香,淡淡的,我永远也闻不够。”
“我从小到大,几乎整个花季都戴栀子花。一路走,一路香。直到高中才不戴到学校去。”
孟飞一直仔细聆听。心中说不出的感动。脑海里浮现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白裙白鞋,头戴纯白栀子花,清香染满身,久久不会散。
“怎么戴?”他终于开口。
“小时候,扎两个小辫,把花直接插在辫子里。大些,扎马尾,就插在马尾上。”
馨雨抬头,猛然发现孟飞正盯着她。一瞬间的凝眸,两颗心同时一抖,霎那间一片温柔。
孟飞在成都也见过栀子花,却从未留意它。此刻他知道,余生只要闻到栀子花香,就会想到今天。而且,他再也不可能忘了它。
“成都话没有卷舌音,很长时间我都以为它叫做孜孜花。”他轻声告诉馨雨。
馨雨微笑。
在H大快一年,努力学习,收获颇丰。可是,心里总像缺点什么。
今天才知道,她一直真正需要的,一直在寻找的,原来是一个合心意的人,一起闻着栀子花香。
她此刻如此的快乐满足。所以她知道,他就是这个人。
他的眼神温柔,充满鼓励。馨雨的倾诉欲望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强烈。已经说了半天,还完全停不下来。
“不同人家种的栀子花香气也不同。妈妈说,用心种的,才会香。我们家的每年都很香。”
她清澈的眼睛,明媚的笑容,叫孟飞看得发呆。
“还有,栀子花早上和晚上香味不一样,风中和雨中香味也不一样。”她含笑看他,眼里水波闪烁。
孟飞很难想象,“是吗?”
“是啊,”馨雨笑着点头,“你不相信?”
看着她跟孩子一般纯真美好的脸,孟飞心里一动,“我相信。”
馨雨笑得更是开心。
突然,她仿佛想起什么,叹口气,“可惜,现在搬到广州,院子里没有栀子花。”
听她声音里充满惆怅,孟飞问:“怀念武汉的家?”
馨雨点头。
“还有在家里度过的所有快乐时光?”
再点头。他怎么知道?“我有时候做梦,在后院里摘栀子花。”她的声音轻轻的,像说梦话。
看着她略带哀愁的神情,孟飞心中一片柔软。几乎忍不住想摸摸她的脸,替她抹去哀愁。
“我不喜欢广州。”
“那很正常。人都不喜欢改变。”
“大家都说搬到广州是好事。”
“也许是好事。可是,改变,不论好坏,都带给人压力。转学,乔迁,升职,甚至中奖,都带给人很大压力。所以需要调整,需要习惯。”
原来是这样。馨雨心里豁然开朗。微微一笑,“谢谢你。”
孟飞没有说话。温柔地一笑。
馨雨轻轻地触摸栀子树叶,“栀子花的树叶是革质的,叶脉很坚韧,可以用来做书签。”
是吗?孟飞没有听说过。
馨雨边回忆边说:“我二哥读高一的时候,我还在读小学。有一阵,我二哥突然迷上做书签。我自然帮他。去后院挑选形状好看的树叶。二哥在茶缸里放烧碱水。我们把树叶放进去,然后放在炉子上用小火烧。叶肉完全腐蚀后,用小镊子夹出来,放在清水里。然后用旧牙刷轻轻刷净叶肉,再冲洗干净,然后染色。你要什么颜色,就用小刀把那个颜色的粉笔一点一点刮灰下来,放进装水的茶缸里,把树叶放进去煮……”
然后晾干、压平、上丝带、印字……馨雨一样一样说得仔细。最后笑道:“听起来很容易,是不是?”
孟飞摇摇头。他没做过,但见过树叶书签。那么精细娇嫩,一定要极为小心。而且,不能出一丁点错。所以,他可以想象,那一点也不容易。今天听馨雨说了制作过程,才知道比想象的更加复杂。
“我们做了三天,做了一百多个,才做出三个我二哥满意的书签。”
“那一定很漂亮。”
“是啊。非常的漂亮。”馨雨笑得开心,“我以后做几个送给你,你就知道有多漂亮。”
孟飞心一抖,“真的?”
“是啊。不过,现在太忙,没有时间。干脆,等你过生日的时候,我送给你。”
孟飞不作声。真的吗?不是随便说说?
“后来我才知道,我二哥做书签是为了讨好我然然姐。”
“谁是然然姐?”
“是我二哥的女朋友。他们好得不得了。她马上就会是我嫂子了。”
孟飞的神情极为温柔,眼眸充满鼓励。真是个最佳听众。馨雨滔滔不绝,有说不尽的话要倾诉。
不知过了多久,她看一下手表。手表坏了?时间不对啊。哦,不,手表还在走。天哪!他们说了这么久?不,是她说了这么久?
后来,馨雨忍不住想,为什么每次和尚东在一起,都是尚东在说?他的生活,他的喜好,他的快乐,他的苦恼。而和孟飞在一起,都是自己在说?多年以后,她才知道有个词叫精神依赖,还有个词叫诉说心事。只是那时太年轻,她还不明白。
“真不好意思,”馨雨有些难为情,也觉得奇怪。除了跟家人,她从未如此多话。也许是因为花香醉人。“我们走吧。”
孟飞冲她微微一笑,没关系。他从来不是个爱热闹的人。除了尚东、哲平和文杰,很少与人打交道。可是听她说话,从来不倦。可以一直听下去,直到永远。
他点点头,走吧。
馨雨转身,在前面带路。
孟飞想跟上,突然发现,移不开步。原来站的太久,血流不畅,双腿麻木,不听使唤。
他的左腿和右腿残肢血液循环不好,比常人更容易麻木肿胀。所以他一向小心,不久站久坐。刚才看进她的眼睛,听她说话,竟然忘了。该死。
馨雨走了两步,发现孟飞没有跟上,回头看他站在那里,眉头微蹙,薄唇紧抿,眼里一丝痛苦和尴尬。
她快速奔回,“怎么了?”
孟飞已经镇定下来,“腿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