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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几人终于出了院子，沈言玉重重跌坐在座椅上，半晌没有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章 流言
一夜无眠，次日清晨便早早起了身往铺子里去。
果然，那几位掌柜的已然等在店外了，沈言玉拿了贴票给几位提了银子。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门外又来了一群提银子的。
这几日已经从邻近两个县的钱庄往回运了两次银子了，但是照这么个提法，连今日都撑不过去。
老夫人在家里也是提心吊胆，过了晌午，便坐着轿子过来了。还没到铺子，就看见门外一群人挤在那等着兑银子。老夫人重重叹了一声，吩咐轿夫转头。在街上转了几圈，老夫人心思一动，又叫转头去元兴。轿子在元兴外不远处停了下来，老夫人掀开轿帘，从缝隙处看到春风得意的沈言昔。店里顾客盈门，沈言昔在店门处和几位客人交谈了几句，转身进了店内。
老夫人犹豫了良久，到底还是吩咐轿夫转头回府了。
那边沈言玉也是撑不下去了，又提前关了铺门，躲回了府里。
连着两日，沈家钱庄都没开门，等着提银子的顾客一边将钱庄围得团团转，一面又聚沈府门前叫嚣。
老夫人将沈言玉、沈忠、和李掌柜一起叫到厅里商量。几人争论了半晌也没争论出什么结果。
老夫人想了想说道：“事到如今，保住沈家这块招牌才是正事。言玉你去别的几个县调银子吧。”
“此法只怕不妥。”李掌柜皱了皱眉，站起来说道：“此次挤兑明显是有人故意散布谣言造成的。咱们必须得想法子平息这谣言，要不然，一味地给提银子，咱们钱庄真是撑不住啊。先不说从别县调银子回来本就有很大的风险。就算调回来了，那外地的钱庄又怎么办？倘若这谣言一路传过去，势必又是一场挤兑。”
“撑不住也得撑。”老夫人顿了顿手里的拐杖，“就这样吧，传信过去让临近几个县运银子回来。另外，咱们其他的铺子账面上能活动的银子也都挪过来。”
“是的。”李掌柜无奈地点了点头，犹豫了一瞬，小声说道：“其他铺子能活动的银子也不多了。由其是咱们的米铺。以往咱们城的粮食生意大部分掌握在沈家和陈家手里。现如今那陈家见我们陷入难关，不说不帮一下，到是背后给咱们来了一刀。他那边大幅度降价，都已经接近底价了。我看，他是想一下子把咱们直接挤垮……咱们现在被钱庄拖着，无暇顾及他，只怕被他在这么压下去，咱们的米铺真是要……”
老夫人只觉一阵眩晕，握着拐杖的双手不由一颤。
“伯娘。”沈言玉看出了她的不适，几步跑到她的身前，又暗自挥了挥手叫李掌柜别再说了。
老夫人强撑着精神，对李掌柜道：“实在不行，就把米铺直接盘给他吧。现如今，保住咱们钱庄的招牌才是正事。”
“伯娘别再操心这些事情了，都是李掌柜说的太夸张了。我沈家在苏城经营了三代了，这点小事岂能伤了我们。”沈言玉扶着老夫人起身往内院走，“伯娘你身体不舒服，还是好好休息，我会处理好的。”
老夫人只觉心头的眩晕一阵阵袭来，实在没有精力理会这些纷纷扰扰了。不由半闭了眼睛，由着沈言玉扶着往里走。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各自摇头散开了。
沈言玉守着老夫人，见她沉沉睡了过去，这才起身离开了寝室。
又到账房忙了半晌，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暗了。思虑了良久，沈言玉到底还是往唐秀晚的院子走了过去。
沈言昔离府之后，唐秀晚竟然一根白绫想要了断了自己，幸亏中途被丫头发现救了下来。老夫人派了十几个丫头轮流看着，不许再出意外。唐秀晚寻死不成，混混沌沌地将自己锁在屋子里，整日也不出门见人。沈言玉之前来过几次，都被唐秀晚挡在门外，连见都没给见一面。
沈言玉一路低头胡思乱想着，再一抬头时，已经到了院子外面。
门口守着的小丫头见到时他，赶紧起身行礼。沈言玉挥了挥手：“罢了，姑娘今日怎么样？”
小丫头摇了摇头：“还是老样子，就早上用了几口粥，午膳也没怎么用，就回去躺着了。”
“我和她说说话。”沈言玉抬脚想往里走。
小丫头为难地挡在他的面前：“姑娘说，二爷的心意她都知道，不用二爷再说了。姑娘还说，不许二爷您进去……”
沈言玉叹了一声：“好丫头，我知道你忠心。可是你们姑娘这样关着自己这么久了，你就忍心她一直这样下去……你放心，我就说几句话，兴许可让开解开解她。”
“这……好吧。”小丫头犹豫了半晌，让开了步子。
沈言玉刚吩咐几个守在屋子里的丫头退出去，屏风里便砸出了一只汤碗：“我都说了不想见你。”
沈言玉叹了口气：“我只说几句话……往后我不会再来烦你了。”
唐秀晚没出声。
“我……我在扬州置了一处小宅院，院子不大，但是你和伯娘两人住着也是很宽敞的。倘若以后出了什么意外，你就和伯娘把这老宅子卖了，去扬州生活吧。”
唐秀晚依旧没出声。
沈言玉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你是对的，我和大哥比，真是相差太多……”
没有得到回应，沈言玉的声音有些飘忽：“晚儿，小的时候我每年都盼着过年过节，好让伯娘将你接过来玩。那个时候我跟在你的后面，你却跟在大哥的后面……是的，大哥那么优秀，也只有他才配得上你。可是我是多么自不量力，知道他一直没有和你圆房，我竟然还存着一丝丝期冀。可惜，你们终究还是要跨过那一步的。”沈言玉苦笑了一下，“那一次，我掉进荷花池里，是我故意的，我知道我这样做阻止了一次，却阻止不了第二次，可是，我还是做了，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你成为他的女人……小晚，你可以说我自私。大哥被伯娘逐出沈家，我的心里，除了舍不得，竟然还生出一丝欣喜。”
屏风后面传来点点微不可闻的声响。
沈言玉叹了一声：“直到今日，我才知道我是多么愚蠢。你的心里，哪怕大哥离开了，也是没有我的位置的。小晚，我不希望别的，只希望你打起精神，好好过下去……伯娘年纪大了，她护着你这么些年，也该换你护着她了。”
沈言玉等了一瞬，转身出了屋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秀晚对外面轻轻唤了一声：“来人。”
钱庄贴出告示，说是正从临近的县往回运银子，请等着兑银子的顾客静等几日。众人哪里管这些，整日围在铺子外面吵吵嚷嚷，就差没把沈家的招牌摘了下来。
沈忠到底还是去找了沈言昔。在元兴二楼的雅间，沈言昔接待了他。
沈忠端着茶杯喝了一口，犹豫了一瞬，也不绕弯子了，直接硬着头皮说明了来意：“大公子，沈家现在遇到了难关，不知道大公子能不能伸一把手，帮沈家脱离困境。”
沈言昔扬了扬眉毛：“沈管家言重了。我早被老夫人逐出府，现如今，我已经不是沈家的人了。莫说我没这个资格管沈家的事情，只怕就算我有心帮忙，老夫人也不会应允。”
隆冬腊月，沈忠硬生生急出了一头的汗，他擦了擦额头，低声说道：“大公子，老夫人往日里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老奴代她和您说声对不起……当然，老奴一个做下人的，没有资格评论这些事。只是，老奴想着，沈家这块招牌是从祖上便传了下来的。老奴一个下人现如今看见沈家这个样子，也是于心不忍。更何况大公子……您是老爷嫡亲的血脉。”
沈忠说着就对着沈言昔跪了下去：“大公子现下能不能放下心结，帮沈家度过这一难关。”
沈言昔眉头微微皱起，跪在面前的沈忠，头发已经微微发白。沈言昔硬了硬心肠，却到底还是不忍。
叹了一声，将面前的人扶起：“我也听说了，都说沈家的钱庄现在给不出银子。”
沈忠点了点头：“现在满城流言四起，说是沈家外强中干。别人嘴皮子动一动不要紧，却弄得沈家上下鸡飞狗跳……那些大商户小商户各个跟着凑热闹挤在铺子外面提银子，连着好些日了。大公子您也知道，钱庄收了顾客的银子，也不能一直放在那里不动吧。投到别的商家的银子也都还没到时间收回来。还有各个铺子里，货物来来往往也都要银子活动的。一时间这么多人来兑银子，我们不可能一下子全都拿出来。可是客人们却不管这些，他们要银子，咱们就得立刻给。晚了一时半刻就到处说，咱们钱庄空了。这流言越传越离谱，那些等着兑银子的客人就差没把咱们的招牌摘了。老夫人已经急病了，现下里里外外就靠二公子一人张罗……我瞧着，都瘦了一圈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一章 应对
沈言昔来回踱了几步，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沈忠看了看他的脸色，继续说道：“大公子，看在以往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你就帮帮沈家吧……只怕再等几日，沈家这块招牌真的要在苏州城消失了。”
“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沈言昔坐回了座位，“这流言四起，必定是有心人故意散播。掐不住这源头，再多的银子也堵不住别人的嘴。”
“话是这么说，可是总得先稳住了人心啊。”
“你且回去吧，我想一想。”
“大公子。”沈忠往前进了一步，“我知道你心里有委屈，可是能不能过了这一阵子再计较……我，我还有些话要说……老夫人这么多年防着大公子，不过是心里的那个坎过不去。老爷曾经对不起老夫人，老夫人心里苦啊。大公子，老夫人对您毕竟有养育之恩，还望你念着她曾经的好，帮帮沈家。”
沈言昔凌厉的目光闪过他的面颊：“你都知道？”
沈忠微低着头：“我曾经跟着老爷东奔西走那么些年，老爷没有什么事情是瞒着我的……大公子，退一万步说，就算不念着以往的旧情，只论得失……您这次帮了沈家，也有了和老夫人谈判的筹码。流落在外的小姐，可以找回来了，过世的二夫人牌位也能进得了沈家的祠堂了……”
“住口。”沈言昔猛然站起了身，“我在你心里就是如此不堪？为沈家做的一切事情就是为了那一点点可怜的回报？让我告诉你，我的姐姐不屑做什么沈家的小姐。我过世的娘亲也不会在乎进什么沈家的祠堂……你走吧。”
“大公子。”沈忠没想到沈言昔会生这么大的气，犹豫了半晌，满心懊悔地躬身退了出去。
沈言昔也没心情待在铺子里了，紧紧攥着拳头来回走了几圈，便抬脚往家走去。
江雨烟正和锦绣坐在一起下棋，没想到沈言昔这么早便回来了。看出了他心情不好，锦绣寻了个借口起身回房了。
江雨烟给沈言昔倒了杯茶，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有烦心事？”
沈言昔接过茶杯喝了一口，重重叹了一声。
江雨烟笑了笑，走过去帮他捏肩膀：“原来还有事情能让相公烦心，我原以为我的相公是什么事情都难不倒的。”
沈言昔无奈笑了声，转身抱住了江雨烟。
江雨烟揉了揉他的发丝：“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就算帮不上忙，我也能听一听的。”
“娘子，雨烟……”沈言昔将头埋在她的怀里，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我该帮他们吗？我不知道该不该帮他们。”
江雨烟心思一动，已经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了。心疼地伸手抚了抚他的后背，“跟着自己的心走，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沈言昔抬头看了看她的眼睛：“你不介意她们曾经伤害过你？”
江雨烟摇了摇头：“我还要谢谢她们呢，不然你怎么可以离开那里，闯荡自己的天地……不然，我怎么能这么顺利地嫁给你。”
沈言昔笑了笑，再次埋进她的怀里：“娘子，你怎么可以这么好。”
钱庄整整关了两日，等着兑银子的人情绪越来越焦躁。沈言玉害怕再等下去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情，到第三日午后到底过来开了门。
门外挤着的人群一下子冲进了小小的铺子里。沈言玉强打着精神一个一个给他们兑银子。后面的库房已经快要空了。沈言玉眼下一片乌青，只觉脚底都是虚飘飘的。
掌柜的走了出来，对着店内店外的一群人大声说道：“今日只兑十位客人，余下的等明日再来。”
“不行，我们都等了这么多天了。”
“再不给银子，拆了你们的招牌。”
底下一片叫嚣。
沈言玉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使劲地挥了挥手：“不是不给银子，银车就在路上，要不了两天就到了。”
众人哪里肯听他的解释，外面流言满天，都说沈家的钱庄要关门了。好些小的存户，虽然银子不多，却都是辛辛苦苦赚来的家底。现如今只怕不仅利息要不到，就连本钱都要打了水漂。一众人急得上火，七手八脚地就要拆招牌。
“银子到了。”外面一声大喝，猛然间止住了店内的纷纷扰扰。
沈言玉大喜过望，再一想，却觉得时间不对，哪里能这么快，银子就运了回来。从铺子里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