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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雪仿佛想说什么,但嗓子干得像被火烧,失去血色的唇瓣启阖两下,岑倚风顿时明意,端来清露喂她喝下,最后又替她掖好被褥。
许是生病体弱,难免多出几分依赖,过雪怔怔看着他,伸出一只小手。
岑倚风含笑握住,摸了摸她的脸颊:“睡吧,哥哥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过雪方安心垂目。
她这一觉浑浑噩噩的,半夜时昏时醒,脑子里浮现出许多光怪陆离的影像,后来纷乱中,似乎有一缕白光,驱散开重重迷雾,一直照亮到记忆的最深处,有石拱小桥,有杨柳青青,有她与陆庭珩,正值春暖花开,莺喉娇嫩,那时她答出一句:“细水流年,愿与君同。繁华落尽,愿与君老。”
最后她执扇站在小桥上,目送着陆庭珩离去的背影,孰料半途中,他倏然转身,脸上仍带着方才欣喜若狂的神色。
被他这么一瞧,过雪羞赧地以扇遮面,挥手催他快走,偏偏陆庭珩眼神蕴笑,就是凝着她不动,令过雪又气又羞,原地跺跺脚,反倒自己跑掉了。
因着陆庭珩私下向她询问提亲的事,晚上过雪到书房来见岑倚风,如今父亲卧病在床,家中一切大事当由岑倚风作主,是以关于她的亲事,倘若岑倚风不同意,即便陆庭珩届时登门提亲,她也是无法嫁入陆家的。
过雪想着无论如何,这件事总该让岑倚风提前知道,陆庭珩与他是知交好友,与她又是两情相悦,她嫁入陆家,岑倚风没有理由反对。
“找我什么事?”他的声音总是冰冰冷冷的,面对着她,依旧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过雪住进岑府后,与自己这位大哥接触不多,甚至可说关系生疏,有时候,过雪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心思敏感,因为岑倚风看她的眼神,总像是飘在数九隆冬里的冰渣,给她一种清晰的刺痛感,那样的目光,仿佛厌恶,又仿佛痛恨,让过雪直觉他很讨厌她,是以每每看到他,心底难免存着几分惧怕。
“哥哥,是关于我与六公子的事……”想到陆庭珩,紧张的心情不禁被那股甜蜜欢喜取代,她脸一红,揉捻着绢帕,羞答答地讲,“今天陆公子,私下来询问我……说过些日子,会到府上提亲……”
岑倚风翻阅账薄的动作停滞几瞬,稍后,抬眸,问了一句:“你同意了?”
过雪怔仲下,有些反应不及似的,忙点点头。
岑倚风低头,言简意赅地落下句:“好,我知道了。”
过雪本以为他会开口答应,但这么一句,搞得她满头雾水,不明白岑倚风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她踌躇原地,而岑倚风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忙着手中事务,显然不愿与她多谈,过雪只好知趣地离开。
第二日临近黄昏时,过雪被岑倚风派来的侍婢请去墨园书房,她思付着准是岑倚风同意了她跟陆庭珩的亲事,满怀欣喜地穿着那件翡翠繁纱裙随侍婢前往。
书房里,岑倚风立在桌案前,负手背对着她,当过雪进来,他转过身,过雪只觉他诡异莫测地笑了下。
岑倚风并未提及陆庭珩的事,而是淡淡道:“我让你见个人。”
过雪看到一名女子入内,“扑咚”跪倒在地,全身瑟瑟发抖,朝她唤道:“二小姐……”
过雪认出对方曾是娘亲身边的贴身丫鬟芳儿,不禁满脸惊诧。
岑倚风一副漫不经心的口吻:“在二小姐面前,你需一字不漏的,把实情都讲述清楚。”
“是。”芳儿规规矩矩地一应,便把自己知晓的一切,一五一十地交待出来。
好比晴天霹雳,过雪手中的绢帕轻轻飘落于地,整个人就像化成泥塑雕像。
待芳儿退下,屋内只余二人时,岑倚风抬手捏起她的下颔,逼她与自己直视:“现在你该知道了吧,你娘究竟是个多么卑鄙阴险的人,为了得到她想要的一切,不惜使出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来毒害我娘。”
“不、不会……”过雪始终不肯接受现实,拼命摇晃着脑袋。
岑倚风用手抚顺她的鬓发,仿佛爱怜一般,不疾不徐地启唇:“可惜她现在已经死了,她欠我娘的,就由你来偿还好了。”
过雪眸底弥漫起一层雾气,恍若失去神智,一脸茫然无措。
“不过,你还有什么呢?”他眉目间布满轻蔑讥嘲,凑在她耳畔轻轻吹着气,说不出的亲昵暧昧,“不如,就用身体好了……”
过雪抖索着被他搂住怀里,耳垂一阵疼痒难耐,被他含着、咬着,是蛇信一样恶毒的吻,蜿蜒至颈窝,在她无暇的肌肤间,烙上从此不可磨灭的印迹。
过雪似乎很冷似的,牙齿咯咯打战,陌生而可怕的感觉,如同无数小蛇冰冷地缠绕上全身,钻入毛孔体内,冻得血液为之凝固。
她脑际空白成一片,连挣扎反抗的力气都失去,就这样被岑倚风鲸吞蚕食地侵占,衣衫连撕带扯,露出光滑雪白的胴体,被他横抱着进入偏室……
云歇雨驻后,岑倚风起身系着衣袍上的腰带,过雪却像傻了一样,静静蜷缩在床角,不哭不闹,好比一株被暴雨摧残后的小花。
岑倚风说了许多话,她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只是觉得冷,浑身上下,从头顶到脚尖,是彻头彻底的冷,仿佛她本身已经是个死人。
她只知道,她这一辈子,再也配不上陆庭珩了。
最后她抱住膝盖大哭,哭得歇斯底里,全世界,好像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
过雪躺在床上,额头满满的汗,口中一番胡乱的呓语,手伸在半空,拼力地想要抓住什么。
终于,有人握住她的手,是破开冰天雪地中的一缕阳光,温暖而安逸。
过雪流下眼泪,扬起嘴角,恍惚又在笑,喉咙里,挤出一点点近乎破碎的声音:“阿珩、阿珩……”
她呢喃唤着,生怕那份温暖会消失,抓着那只剧烈颤抖的手,沉沉入眠。
小楼醉春宵2
雪停的时候,过雪也醒了,张妈妈见她终于睁开眼睛,双手合什,做出个谢天谢地的手势,朝她笑容满面道:“姑娘可算醒了。”
过雪盯着床角的流苏缓了一会儿神,才慢慢移目凝来:“张妈妈……”
张妈妈坐到床边,一边替她掖着被角,一边轻言轻语道:“姑娘天生身子骨薄,这一病啊,当真病来如山倒,烧了整整两天两夜,这要是再不好,可就真快急掉我这条老命了。”
过雪顾视下房间,陈设摆件都没变,略微迷惑道:“张妈妈怎么会在这里……”
张妈妈跟看自家闺女一样看着她,怜惜不已,耐心解释:“姑娘病的当晚,我就被公子爷请来照料姑娘了,怎么,姑娘不记得了吗?”
过雪显然十分吃惊,因为印象里仿佛不是这样的,她记得岑倚风喂她吃药,与她讲话,一直守在她身边,还答应她不会离开,有些犹犹豫豫地开口:“不是哥……不是他在我身边吗?”
“姑娘是指公子爷?”张妈妈讶然地笑了笑,“瞧瞧,姑娘准是烧糊涂了,梦里都想着公子爷,公子爷虽然也担忧姑娘的病,但这两日都在忙着,是我一直照拂姑娘的。”
过雪不敢置信一样,怔怔望着她。是梦……是梦……难道是梦……昏迷这段期间,她似乎真的做了许多的梦,但孰真孰假,叫她分辨不清,恍恍惚惚间,她仿佛还梦到了陆庭珩。
过雪又问:“那公子爷现在呢?”
张妈妈道:“这两日公子爷都歇在疏月楼,离绛雪阁不远。”
过雪闻言后,不再言语。
张妈妈瞧她脸色透着大病初愈的苍白,嘴唇干裂如被暴晒的一张薄纸,许是没精神,双目迷奚,反衬得两排茂密的睫毛黑若黛描,忽闪着,像是蝶儿的翅膀,在雪地间投落下暗色的影痕,楚楚孱怜。
张妈妈赶紧捧来一杯清露让她润润喉咙:“姑娘再躺会儿吧,这几天也没吃东西,我先吩咐人准备些清淡的膳食来。”
当张妈妈离开,过雪躺在床上假寐,这场风寒来的突然,直烧得她头晕脑胀,然而心里总仿佛搁着某种心事般,半晌也寐不着,她又睁开眼,盯着那扇四折珠屏,好似再等什么人出现一样。
气氛极静,只能听到外面铜铃摇曳的清脆响声,听入过雪耳中,却是莫名的空空失落。
张妈妈打开帘子,岑倚风正长身立于窗前,一株腊梅长枝斜欹,几乎破窗而入,朵朵琼玉色泽,凝结成水晶般清冷的光辉,萦绕上那张锦容玉貌,幽华四射,美得有些虚幻不真。
岑倚风声音淡得挑不起一丝涟漪:“她怎样了?”
张妈妈答道:“公子爷放心,谷姑娘已经醒了,方才用了点稀粥腌菜,这会儿又睡下了。”
岑倚风长睫微敛,也瞧不清那眸底究竟是何神色:“她有没有说什么?”
张妈妈如实回答:“姑娘一醒,就问公子爷在哪儿呢。”
岑倚风脸上却无半点愉悦的样子,只是盯着窗外的梅花出了一阵子神:“那你说什么。”
张妈妈道:“奴婢就是照公子爷之前吩咐的,说公子爷一直在忙,没腾出功夫过来,都是奴婢照顾姑娘的。”
其实张妈妈百般不解,他明明两天两夜不眠不休,急得心力交瘁,短短时日人看上去都显憔悴了,孰料谷姑娘烧一褪,他反倒避而不见,还要让她扯谎隐瞒。
最后岑倚风挥了挥手,张妈妈情不自禁叹口气,恭谨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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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雪在绛雪阁静养了两三日,期间都是由张妈妈在身边照料,岑倚风却恍若凭空一般,根本见不着人影。
偶尔过雪也会问及,张妈妈便说岑倚风正忙着,过雪问具体忙什么,人在哪里,张妈妈就有些含糊其辞。
一连过去五日,岑倚风始终不曾照面,过雪用完晚膳,被伺候着沐浴更衣,躺在牙床上呆呆望着窗外,今年的雪仿佛特别多,外面又飘起零零絮絮的雪花,好似天空本身就是琉璃做的,极易破碎,被轻轻捅裂一角,便坠落无数炫耀的冰晶碎片。
张妈妈正欲劝她早点歇息,但听过雪突如其来地问出句:“公子爷这会儿回来了吗?”
她眸如点漆,明亮似一面晶石雕琢的镜子,目不转睛地望来,只觉能将人心照得剔透无底,竟使人莫名不敢有所欺瞒,仿佛在她面前撒谎,便是一种罪恶。
“方才听说,好像、好像是回来了……”张妈妈连忙垂目。
过雪沉吟下开口:“那我过去一趟。”
张妈妈见她揭开被褥,起身穿鞋,这才想到岑倚风的吩咐,半阻半劝道:“这么晚了,姑娘还是早点就寝吧,公子爷之前也嘱咐过,让姑娘好生休养身子,可不能再有闪失了。”
过雪听到她的话,就跟入了魔怔一般,站在原地,久久不曾动弹,直至睫毛像被风吹动两下,齿缝间方幽幽地逸出几个字:“我还是过去瞧瞧。”
她态度坚持,张妈妈也不好继续阻拦,取了斗篷替她披上,出门之际,叮嘱道:“姑娘仔细脚滑。”一路提着琉璃灯为她在前照亮。
疏月楼离绛雪阁倒真的是不远,过雪随张妈妈穿行两条甬路,三道石拱小门,走得身子还没热乎,就拐绕到疏月楼楼下了。
“公子爷歇下没有?”张妈妈问值守的小厮。
小厮想着之前公子爷又命人端酒上去,回答道:“没有,正在暖阁呢。”
过雪抬首朝二楼张望一眼,只有最偏侧的一个房间亮着灯,想来就是暖阁了。
过雪走动两步,张妈妈紧随其后,她想了想,道:“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
独自顺着楼梯拾级而上,走在二楼小廊里,廊檐挂着一盏盏红纱灯笼,朱光流暖,飞琼羽花,相交辉映,衬得行走的人都有几分不真实。
过雪站在暖阁前,打开帘子,发现里面连个伺候的侍从也没有,她想到与岑倚风几乎寸步不离的江轲,既然对方也不在,看来她的到来至少江轲是默许的。
屋里极暖,过雪一进来,身上的寒意就被一哄而散,眼前垂着好几重帘幕,将里面的人与物遮得隐隐绰绰,她一面走一面撩开透薄的帘幕,最后伸手破开明晃晃的水晶珠帘,里面只有岑倚风一人,正一动不动地伏在桌案上,气氛十分安静,只能看到两侧轩窗外雪花纷飞,像无数翩跹的蝴蝶惊逝而过……雪未停,人已醉。
见此情景,过雪轻手轻脚地趋前,屈膝跪地,将他握在手中的酒杯慢慢拿出来,但岑倚风似乎并未睡熟,手下意识地一拢,使得那半盏酒水洒溅而出。
他随之抬头,过雪怔了两怔,嫣唇微启:“哥哥……”
岑倚风眼饧神迷,因没有束冠,墨如丝绸的长发披散满肩,与身上的玄袍融为一体,伴随他坐起身时,齐刷刷地流泻向肩后,竟意外透出几许颓然、落魄的美。
他眯了眯眼,接着朝过雪扬起嘴角,慢吞吞地吐字:“你来了……”
过雪正不知如何作答,就见他有些难过地用手抚着额角:“我是不是,是不是又在做梦呢……”
过雪一瞧这光景,情知他又喝多了。一次两次下来,似乎也摸着岑倚风的一个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