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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陷入思绪里的夏以彤被陆止俞的声音惊醒。
“没事。”夏以彤说道,表情很复杂。
“都是些过去了的事。”陆止俞说道,也不知怎么的就说了出来。
而夏以彤的异常,陆止俞看在眼里,却没有多想。寇向奎死后,由江予辰的人顶替了漕运使的官位,里面是怎么一回事,明眼人一看就清楚。夏以彤跟在江予辰身边,关于寇向奎的案子,多少也知道些。不过,那都是夏以彤投身江予辰之前的事,陆止俞没去想,也没想过,她才是其中的关键。
“我回房去了。”夏以彤说着,便往回走去。
果然,家对她来说,只是一种奢望。以前不存在,以后也不会有。
陆止俞看着夏以彤转身,却是任由她走了。他则是好生的把字画收起,拿回了书房。
入夜后,李旋风按照陆止俞的吩咐,把商厘鹊带来了府里。人是来了,但慎重起见,在进夏以彤的房间前,李旋风还是让商厘鹊戴上了面具。始终,李旋风很难完全相信夏以彤。
李旋风在房外戒备,房间里只有陆止俞、夏以彤、商厘鹊三人。
夏以彤还没睡,首先看到的便是戴面具的商厘鹊。戴面具的往往有两种人,一是脸上有伤,二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真面目,商厘鹊是属于前者还是后者?
“这是商先生,是来帮你解毒的。”陆止俞事先没和夏以彤说起过商厘鹊,他简单的介绍。
解毒,是大夫?夏以彤看着商厘鹊,和一般的大夫相比,他透出的气息更为深沉。商厘鹊同样看着夏以彤,陆止俞就是为了这个女人,不惜以身犯险。是个长相貌美的女人,但气质过于冷漠,和商厘鹊先前料想的一样,陆止俞要他救的不是普通人。
“商先生,彤儿一直吃着你的药,但昨天晚上又毒发了。”陆止俞对商厘鹊说道。
“把手伸出来。”商厘鹊坐到床榻边的椅子上,对夏以彤说道。
夏以彤看了看商厘鹊,又看了看陆止俞,这才把手伸了出去。整个诊断过程,夏以彤还算配合,她心里有疑惑,却什么也没问。
“商先生,彤儿怎么样?”陆止俞问道,样子比夏以彤还紧张。
“你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商厘鹊没回答陆止俞的问题,而是对夏以彤说道。
“毒已攻心,最多也就十天吧。”面对死亡,夏以彤显得很平静。
十天?陆止俞的心猛的颤了颤。他实在是难以去想象,夏以彤是用一种怎样的心情等待着死亡?
“毒很猛,除了鹤顶红以外,还掺了十多种苗毒,里面的任何一种都可致命。可以看得出,下毒的人是狠了心要你死。”商厘鹊说道。
要她死吗?听着商厘鹊的话,夏以彤的眼帘向下垂去。
“商先生,就没有其他办法吗?”陆止俞掩在袖子里的手不由得紧握成拳。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解药。”商厘鹊摇了摇头。
“死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夏以彤淡淡的说着。死,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开几服药,可以暂时抑制住毒的扩散,但要在这段时间里找到解药。”商厘鹊说道。
送走了商厘鹊,陆止俞还呆在房间里。
“告诉我,是谁下的毒?”关于这件事,陆止俞早就想问了。见夏以彤不言语,他再道。“是江予辰对不对?”
“为什么非要救我?”夏以彤看着陆止俞,质疑的问道。不论是出于怜悯或是同情,他对她的关心都太过了。过界,便是不合理。而显然,他也有很多事瞒着她,包括刚才的商厘鹊。
“你忘了那块莲花玉佩?”陆止俞问道。
卷一 第三十四章 十二年前
莲花玉佩?是她一直戴在身上的那一块?夏以彤思绪回溯到过去,太久了,记忆有些模糊了。
那一年她六岁,同师父和三师姐一起出谷,师父办事去了,把她和三师姐留在客栈里。三师姐想去集市逛逛,拉着她一起出了客栈,是在路过的一个马棚,她看到一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男孩躲在草堆里,身上还受了伤。她喊三师姐,三师姐却兴冲冲的跑到了前面,她左右张望了下,走了过去。
男孩用草裹着身体,还在发抖,见她过来,他很害怕。她问他,为什么要躲在这里?他不说话。过了一会,她看到他脸上的伤口还淌着血,她又问他,出血了,痛不痛,他还是不理她。她蹲下,用手绢帮他擦脸上的血,他先是避开,后面不动了。或许是感觉到她不会伤害自己,他才说,有人要杀他。
然后,她把他藏在了西郊外的一个山洞,让他不要出去,她会送吃的过来。连着一个月,她每天都偷偷的出谷给他送吃的,一天,他给了她一块玉佩,翠绿色,形状像一朵盛开的莲花,她很喜欢。是在男孩给她玉佩的第二天,他不见了,她在山洞里里外外找了几遍,又跑去了集市上,还是不见他。
一个月后,师父看到了那块玉佩,问她从哪里来的?她说是别人送的,师父生气了,说她撒谎,谁会送那么贵重的玉佩给一个小女孩,一定是偷的。师父罚她跪在祖师婆婆的画像前思过,她说什么师父也不听。还说她不认错,就不许她吃饭。她又去找了几次那个男孩,可还是没找到。于是,便把玉佩一直戴在身上,想着有一天,能把玉佩还给那个男孩,却是再也没遇到过。
玉佩?男孩?夏以彤好像记得,陆止俞之前有问过她那块玉佩从哪里来,也提到过一个小女孩。他,难道是那个男孩?
“你是那个男孩?”夏以彤问道。
“是,我就是那个男孩,那一年要不是遇到了你,我恐怕早死了。”陆止俞道。
那就是为何,他费尽心思要救她的原因?
“如果,没有那块玉佩,我也不是那个小女孩,你还会救我吗?”夏以彤问道。他救她,只是因为她曾救过他。十几年来,她拼命地想要摆脱过去,却发现,从来没有逃开过。
凝视着夏以彤,陆止俞第一次沉默了。要是没发现那块玉佩,那天晚上他便不会追出去,她现在的生和死,也和他没关系。他救的只是十二年前的小女孩,而不是现在的夏以彤,不对,陆止俞总觉得有什么地方错了。他思路有些错乱,再看夏以彤,在她眼底,他看到了一层很深的痛。
“那个小女孩死了,死之前她把遇到你的事告诉了我,还有那块玉佩。要是有生之年能再遇到,让我把玉佩还给你。”夏以彤从腰间取下那块莲花玉佩,递给陆止俞。
“不可能。”陆止俞不信。
“她从崖上摔下去,死的时候,八岁。”夏以彤再道。
陆止俞的眼神在剧烈波动,他看着夏以彤,她镇静的眼神不像在说假话。而她,又有什么理由要骗他?
在夏以彤的心里,那个小女孩是死了,十年前死在冰冷的雨夜里。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很晚了,先睡吧。”对夏以彤,陆止俞还是很温柔,只是他看她的眼神,和以前有那么些不同。
不是同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一样呢?
陆止俞走了出去,夏以彤只见一道深重的背影,消失在门的另一边。听着房外远去的脚步声,夏以彤侧身躺进被褥里,再合上眼。她不想再有任何的牵缠,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死去,那样便可以了。
“大人。”李旋风还呆在房外,见陆止俞出来,他走过去。
陆止俞走出了西苑,也不是去书房,只是在府里走着。又是一个转弯路口,他停下,摊开右手,手心里放着那块莲花玉佩。月光打在玉佩上,它泛出温润的光晕,在盛开的花瓣里,陆止俞仿佛看到了他母亲的笑容。
十二年了……
当初,她救他,只是一个意外,却不知,那之前在他身上发生过的事。
一夜之间,家毁人亡,物是人非。他记得那天晚上,一群黑衣人闯进了他的家,见人就杀,血,鲜红的颜色瞬间染红了他的视线。他躲进母亲的怀里,这时佟叔进来了,父亲把他交给了佟叔,要佟叔先带他走。佟叔一手抱着他,一手握着剑,在杀出去的时候,他的脸和手臂都被黑衣人刺伤了。冲出府,佟叔骑上马带他跑了很远,直到荒郊的一个旧寺庙。佟叔把他藏在佛像后面,告诉他,不管谁来都不要出来。在佟叔走前,他问,爹和娘怎么样了,佟叔说,现在就去接他爹娘,让他在这里等着。
两天过去了,他谁也没等来。每次一闭上眼,他就会看到成片的血红,再从噩梦中惊醒过来,醒时,后背已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从佛像后面走出来,喊爹娘,喊佟叔,喊旋风,一个人也没有。然后他出了寺庙,他要回家。
在往回走的路上,他迷了路,去到了另一个镇上。好饿,他过到酒楼门口,伙计把他轰走了,他向路人讨吃的,一个个嫌恶的走开了。几个穿着黑衣的人骑着马过来,他害怕,躲进了路边的马棚里。
马儿很好,也不叫,还用马嘴在他脸上撑了撑。街市上是一个又一个的行人,行色匆匆,却没一个人往他这边看过来。他用草裹着自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又困又饿,他把草裹得更紧,这个时候,一个小女孩走了过来。那个女孩白白嫩嫩,长得像个瓷娃娃,很可爱。她问他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又问他脸痛不痛,不知怎么的,他很想哭。可父亲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忍住了。
他和她说,有人要杀他,于是,她把他藏在了城外的一个山洞,还每天都来给他送饭。小女孩也就五六岁那样,他问她,为什么会有这么个山洞。山洞不是很大,但很干净,大小石头也全都垒在了一堆,像是经常有人来这里。她说,师父骂她的时候,她就偷偷跑来这里呆着。
卷一 第三十五章 提亲
小女孩也没说其他的,照常每天天还没亮就来给他送饭,可每次呆的时间都不长,说早上要练功,不可以迟到,不然会挨师父骂。她很怕她师父,但又好像很喜欢。就这样过了一个月,为了感谢小女孩,他把母亲的莲花玉佩给了她。是在第二天,佟叔找来了这里,来不及和她道别,他跟着佟叔走了。
他问佟叔,爹和娘呢?佟叔沉默了很久,说他回去得太晚了,他要见他爹娘,佟叔拦着他。那天,不光是他爹娘死了,佟叔还告诉了他很多很多的事。他不姓秦,而是皇甫……
“大人。”李旋风也看向那块莲花玉佩,他知道陆止俞又想起了过去的那些事。
那天晚上,李旋风跑到后山练功去了,没有亲身经历那场血腥。但他的父亲,也同样死在了杀戮里。
要说恨,哪个都恨,只是恨的方式不一样。李丙佟选择了报复,陆止俞却不想无止尽的血杀,那样会死更多的人,李旋风则是继承家族的使命,誓死保护陆止俞。至于陆止俞对江予辰的恨,激化于他的老师寇向奎的死。有些东西可以转化,但有些东西却不可饶恕。
陆止俞把玉佩收了起来,继续往前走。那些事都过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夏以彤,他要如何待她?而那个小女孩,真的死了吗?他有种感觉,她还活着。
“商先生说,夏以彤的毒,必须要找到解药。”李旋风也在烦恼夏以彤的事,如今,不是他们想不想救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救得了。最开始确定燕无影身份的时候,他们就讨论过,夏以彤十之八九是遭江予辰灭口,既是灭口,又怎么可能留解药。再有,即使有解药,要从江予辰身上拿到也是困难万分。如果,是其他人或许还有可能。李旋风再道。“大人,你可有问她是被何人下的毒?”
“旋风,有些事我要想一想,不早了,你先去睡吧。”陆止俞说道。他有问她是谁下的毒,可话题却被错开了,陆止俞此刻的心境有点乱,他要静下来想一想接下去的事。
“大人,你也早点歇着。”李旋风只觉陆止俞从夏以彤的房间出来后,就有些不太对劲,单单只是因为夏以彤的毒?也不多问,李旋风走了。
当发现一直以为的那个人不是那个人,本来根深蒂固的两个人,却突然没有了那层关系,要怎么办?陆止俞没有回房,还在府邸里走着。
翌日,府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一个媒婆,一个年轻男子,目的,向夏以彤提亲。
“大人,有客到访。”一早,丫鬟便去和陆止俞禀报。
“来的什么人?”非常时刻,陆止俞很警惕。
“一个公子,和城里的喜媒婆,是来向夏姑娘提亲的。”丫鬟说道。“公子是个读书人,斯斯文文的,人也长得很俊俏。”
媒婆?提亲?陆止俞陷入沉思里。夏以彤来到南滨城还不足一个月,也没怎么在城里露过面,提亲的人从何而来?他眼神一变,难道是定远侯府?是和周晓云有关,还是周海山?他从李旋风那得知,就在募捐活动的当天晚上,周海山回到了南滨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冒出事来,陆止俞有些不安。
“人呢?”陆止俞问道。
“在大堂里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