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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闽忙回说:公主的吩咐,老奴岂敢有半点疏漏,只是…
他停顿片刻,见叶子鱼不搭话,只得问出:公主自个受这屈辱,也不让皇上知晓,未免太难为您了!
药汁的苦涩还停留在口腔,那辛辣之意让她几欲落泪:不用我说,他也很快会从别人口里知晓,不过晚些罢了!
南宫逸有意羞辱她,不过是想让皇族难堪,又怎会容她隐瞒,林闽见她不再说话,也吐不出安慰之语,心中竟似千刀万剐,也不忍多做逗留,只将饭菜布好,又特意吩咐了看守的内监,才急急的出去。
出了门却已满面泪痕,这个公主虽常年不在宫中,可是每次回来小住都是他亲自张罗,自从大公主去世后,他还从未对后宫的哪个主子如她这般上心,只因她冰冷的面具下始终有颗不容于皇室的心。
旧情难继
南宫逸的反悔让淳于劭失了后盾,泄了不少气势,加之云风汇同老将王显,加上南宫逸的三万精骑,淳于劭节节败退,以至于被追出城外十里,死困于峡谷,云风受了淳于月的指示,采用心理战招降了残军败将,逼得淳于劭差点抽刀自刎,被云风施巧计留了一条生路,自此,历时七个月的动乱终于平息。
紧接着淳于皇帝昭告天下,对尤国俯首称臣,同时对淳于月以失策误国之罪被判城门长跪,危险过去,人的尊严开始膨胀,纷纷指责淳于月红颜祸水,误国误民,更有甚者,竟对她秽物加身,却不知自己曾是多么渴望生存,她也不争不辨,用在天牢练就的抗击能力默默承受着。
不过会如此行径的也不过是些欺名盗世的场面人物,他们总是在太平盛世大谈忠孝节义、礼义廉耻,唯恐天下不乱,可一旦战事挑起,却龟缩的比谁都快,只希望能有一个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金壳栖身。而一般的老百姓却恰恰相反,他们不是不懂忠孝,只是更渴望生存,所以对淳于月倒没有哪些怨恨,反倒生出些同情,但他们又大多随波逐流,人云亦云,何况大战之后生存成了最关键的问题,也无心去管那个悲催的公主受了怎样的屈辱。
有头脑又有良心的如云风这样的人,看着他曾瞧不上眼的皇室公主承受这样的冤屈,心中不免愧痛,眼看夜幕降临,人迹已空,忍不住前来探望,还未走近却已被淳于月制止:生灵涂炭,家园尽毁,皇室愧对苍生,这般责罚方能稍减淳于月心中之愧,还望将军成全!
云风僵立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忽闻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穿过城门便忽然停住,来人几乎从马上跌落下来,却又不敢急忙上前,踉跄的步伐慢慢移近,轮廓渐渐清晰,淳于月与她对视片刻,忽脸颊残红,唯恐头低的不够,让对方瞧见了模样!
那人却越走越近,直到她的身前蹲下,声音暗哑,与他俊秀的容颜实在不甚相配,他伸手上前,却被淳于月避开,凄然自嘲道:别脏了手!
男子却甚为动情,不顾她的挣扎,强搂入怀,也顾不得有他人在场,一番痛陈:为何把我支开,为何什么都不说?难道我只是百无用处的书生,才那么不值得你信任,不能给你依靠?
淳于月原本还能死撑,可在他怀里却早已抑制不住委屈,将连日来的痛和苦都默默的倾注于他的衣衫,万般苦楚却难诉分毫,只死死搂住他就能给她承受一切的力量。
云风认识此人,他乃并州王的独子宁少卿,因不愿等着承袭王位,自幼刻苦攻读,五年前高中状元,被皇上指给四公主,只可惜四公主迟迟不肯回宫完婚,皇上无奈,只得暂时让他给当朝太子做老师,民间传言四公主不喜这门婚事,却不想他们竟是如此情深。
见两人凄婉哀伤,云风自觉退下,又将发现异样急急赶来的守城士卫阻了回去,自己做起了防止任何人接近的护卫。
淳于月对宁少卿并非因指婚而成就了感情,相反,两人心里都十分不满意这样的安排,故而淳于月不肯回宫,宁少卿也从不主动提及,只是缘分就是这样奇妙,淳于皇帝想将太子培育的文武兼备,偏偏宁少卿只通文墨,于是受命去为太子访武术名师,同一个江湖,就有了相见的因由,宁少卿选中的偏偏就是女扮男装浪迹江湖的淳于月,他们就这样遇上,雌雄难辨、阴差阳错还闹出了不少笑话,也生出了不一样的情愫,宁少卿不惜抗旨也要成就这段感情,而最终的真相大白本该皆大欢喜,偏偏淳于月放不下对皇宫的心结,而宁少卿又有齐国治天下的志向,不能陪她江湖同游,婚事就一再的搁置,只是如今这番境况,不知二人心中可会后悔没有早日共结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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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月到底是太要强,她不想让心爱的人看着自己狼狈的模样,执意要宁少卿离开,宁少卿也明白她的心情,只得依她,却并非安然回府休息,反倒长跪于庭院之内,算是同甘共苦之意,他之所以未去宫门跪拜,请求赦免,只因他到底认为淳于月在这件事上有失分寸,他有着文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节,而他如此行径不过是出于对淳于月的爱,爱情可以包容一切过失。
当然他并未跟淳于月说出自己的想法,毕竟淳于国因此避免了覆国的危险。
秋冬的阳光并不浓烈,照在人身上还有一丝融融暖意,可是淳于月却感受不到,半月的天牢押困,早已让她身上存了浓浓的酸腐之意,现今又被污秽加身,她的身上有着生人勿近恶臭,倒成了苍蝇蚊虫的美妙场所,偏偏她又不能驱赶,蚊虫沿着所有可以侵袭的空隙往身体里钻,一点点的撕咬着,瘙痒似冻疮遇到了温暖,任你挠破了皮也难以解除,那种想想也头皮发麻,足以让人崩溃的折磨下,还能平静的纹丝不动,或许还真得多亏她在回宫前的遭遇。
她静静的跪着,似无欲无求的苦行僧,等待着世间一切的折磨加身,忽然从天而降的一桶清水,一滴不漏的从她的头顶冲进领口,流窜四肢百骸,最终带出无数奄奄一息的虫蚁和污浊,她仰头往上看,柔和的光晕下,云风的表情难辨,不过他的用意却让她感激,她并未道谢,连一个变化的表情也无,又默默的恢复姿态,平视前方,静静的等待着。
而与她一样等待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她的父皇,他需要一个台阶,一个可以赦免她有分量的台阶。一天又一天的过去,这个台阶始终没有出现,作为皇帝,他要维护自己的尊严,否则无法应对朝臣的秋后算账,作为父亲,他担心着自己的女儿,那是他最宠爱的女儿,因为不能认同自己作为而疏离,在无助时却又能为自己不顾一切的女儿,他知道她很坚强,可是却不敢肯定她能否撑得住这一场接着一场的苦难,所以他也跟着吃不下睡不着。
终于,皇后林凤瑶实在不忍看他消瘦,带着亲自炖的补汤前来看望,他喜出望外,这个女人从未如此关心过自己,相反,自从他篡夺了她丈夫的皇位,将她强纳为妃,她就从未给过他一个笑脸,他为了讨好她,不顾朝臣反对奉为皇后,她也只是默默受封,连一声谢恩都不曾有过,可是今日她却亲自做羹汤来看他,他一口气将补汤喝尽,因太过激动而食不知味,甚至会不会有毒都不曾想过。
林凤瑶看他如此,似乎终于被他的感情所动,忍不住轻抚他消瘦不少的脸颊:皇上,既然这么心疼公主,就赦免了她吧,受着那样的羞辱别说贵为公主,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孩也会羞愤的哭天抢地,可她偏偏默默忍受,想必也认识到自己的过失,这就够了不是吗?
皇后这样的言语让淳于皇帝几欲落泪,可是却不好透露心思,只摇头叹息:我虽有心赦免她,可在朝臣面前怎么交代,我实在难处啊!
淳于皇帝未免这个先朝的皇后难堪,从来不在她面前称朕,这是示意对她莫大的宠爱,皇后实在不忍见他如此,只得继续劝说:皇上,那些朝臣也不是不懂局势的,公主终究是保了淳于国不是吗?何况,公主若因向尤国称臣而获罪,且不会惹怒尤国,说淳于国不甘心为臣,只怕又要挑起战事了。
林凤瑶此话让淳于皇帝豁然开朗,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赦免淳于月的由头,皇后继续劝道:皇上在朝上晓以大义,朝臣们也当知晓轻重,自然不会反对!
皇帝激动的握着她的手百感交集,感叹连连:难得皇后慈惠,不计较当初月儿她反对接你回宫,还因立你为后的事离宫而去,你放心,我一定会跟她说起这事,让她知晓你的好!
林凤瑶摇头叹道:我从不怪公主,她那时还小,哪里分得清什么对错,何况,那么小就离开皇宫到处流浪,一定吃了不少苦,现在又受了这些委屈,等这事过去,要对她好才是!
淳于皇帝连连称好,感动的热泪盈眶,也顾不得皇后的禁忌,将她揽入怀中,喃喃点头:好,朕会对她好,也会对皇后好,朕有你们,人生还有什么遗憾。
回不去了
淳于皇帝本来做好了舌战群臣的准备,谁知一上朝,云风就率先请求宽恕公主,其它朝臣竟然也态度大转变,纷纷附和:公主虽有错,到底是女儿家慈悲,不想看到死亡才一时犯错,值得谅解。
淳于皇帝连番哀叹教女无方,又将与尤国的利弊陈述了一遍,口气甚是无奈,此事便喜乐收场。
淳于月搀扶着回到自己的宫苑,由着宫女们洗漱,换了衣物,方才躺下,淳于皇帝就急急的赶来,万分自责的痛诉了自己一番,淳于月只得放下疲惫,安慰半晌,而后又说:女儿这番苦倒也不算什么,只是…往后父皇只怕会受些屈辱,还请父皇为了后计,万般忍耐才是,南宫逸此人狠辣,又满腹复仇之念,使出的手段必非一般人可以忍受,只求父皇万事想开些,女儿一定极尽全力保全皇室,也会尽其所能恢复淳于国的荣耀,还请父皇能够信任女儿。
淳于皇帝心下恨意满满,连番数落他那已经过世的大女儿,让他遭受如此羞辱,淳于月心知大姐无辜,却也不好多说,只得默默听着,直到他口干舌燥,才稍微平息,接过宫人送上的茶水喝了,又说了些对她寄予厚望的话,得到她的承诺这才安心离去。
经他这么一折腾,原本觉得无比困顿,极度想要休息的淳于月却再也没有睡意,想着短短日子的天翻地覆,想着即将在南宫逸的折磨和复国的心酸中度过的岁月,她只觉窒闷难忍,披衣下床来,缓步到了一片竹林,这是她宫里唯一的植被,她不喜欢花草,不喜欢锦绣,唯独喜欢翠竹,淳于皇帝为了她回宫能够住得舒心,五年前让宫人种植的,如今已经挺拔繁密,葱郁的叶子在秋冬的雾气中似翠玉娇嫩欲滴,她抬手抚上竹身,凉凉的触感让她神清意明:“雪压竹头低,低下欲沾泥;一轮红日起,依旧与天齐。”竹有节,百折不挠,可是我,却再也不能与之相配了。
侍女翠羽匆匆而来,行了礼恭敬禀报:公主,宁公子说是得到皇上准允,前来探望公主。
淳于月猝的顿住了手,前日她能那样坦然的跟他相拥于城门,只因外界的折磨让她朦胧了一些刻骨的记忆,可是一旦加诸在身外的困苦消散,那些自心底蔓延的伤痛就占据了所有的思绪,她无法忘记南宫逸给的屈辱,无法忘记自身的残破,她游走于江湖,有着一般女子无法企及的豁达,可是不代表她可以抛却贞洁观念,她没有勇气亲口对他说出那日的种种,也愧于对他隐瞒,唯有不见,唯有逃避:就说我太疲倦,已经睡熟了,改日再见吧!
她知道这么回复他就连进来探视的念头也不会有,他知道她因为行走江湖的原因,养成了惊醒的习惯,有一丝的动静也会醒,他不会忍心打扰她。
“姑娘,手也会知道疼的!”随着话音落下,一件稍厚的披风罩在肩上,这个女子不是宫人,而是她和师傅行走江湖时救下的辗转拐卖的孤女,她给她起名叫幻影,只因为她除了轻功,简直什么都学不进去,不过轻功却绝不容小觑,和她一起被救的还有一个,名叫香雪,那是个暴躁的时候能把天捅破的跟她名字极不相配的女孩,所以她常常说淳于月给她起那个名字是刺她,不过两人对她去绝对忠心无二,又因一起相伴了七年,同吃同睡,又跟着一个师傅学艺,所以她不让她们称其为公主,就是在皇宫也一样。而她们也从不对她恭恭敬敬,反倒把她当着姐姐一般看待。
淳于月听到她们这样提醒,才发现自己的手早已被捏破的竹丝划出了血,唇角弯出一丝苦笑:看来我对疼痛的感觉迟钝了不少,是好事呢!
两人没有作答,也不知道如何作答,她们都是性情中人,不会说些客套的安慰话,尤其还明知那些话只会让气氛更加沉重,幻影默默的掏出手绢替她擦拭指尖的血丝,香雪却终究沉不住气:姑娘,难道你真要我们离开?
淳于月沉默着,这让幻影也忍不住开口:姑娘,此后的日子必然凶险艰难,姑娘为什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