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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圣僧他……能吗?”隋氏不是不是相信叶姻,而是觉得有些离谱。
“能,放心吧,嬷嬷,他欠我人情呢,有债,得还!”叶姻挑了挑眉毛,咧嘴一笑。
隋氏打量着叶姻那自信的表情,点了点头,道:“那我去了,小姐,恩,我只能告知圣僧,但是他来不来……”
“没事的,嬷嬷,你只要告诉他即可。”叶姻拍了拍隋氏的手道:“尽快,我估计晚上就会开始,到时候你也过来。”
“好。”隋氏答应一声,忽然提高了声音道:“小姐还想吃什么,尽管说。”
叶姻笑着也提高了声音道:“我想吃芙蓉糕……”
“这个却是难了……”隋氏也对着叶姻笑。
庆元听这话,知道商量好了,忙走了进来,不耐烦地高声道:“让你进来送衣物,恁地耽误这么多时辰,快走吧。”
“好,好。”隋氏答应这,出了门,叶姻眼见她离开了院子,看了看天色,大约是晌午时分,庆元回来拿了午食,吃了饭在屋子溜达了一会儿子,便躺下歇息了。
朦朦胧胧里,床头似乎有人影,忙坐了起来,见明澈正远远站在哪里,擦了擦眼睛,道:“什么时辰了,圣僧,你好厉害,青天白日的到处溜达着窜门。”
明澈听她这么熟谙的口气,微微一愣,却也不理会她的讽刺,淡淡问道:“施主找我?”
叶姻点了点头道:“李嫣洗脱了,陈嬷嬷应该会用我的法子,她去找你了没?”
明澈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你答应了?”叶姻睁大了眼睛。
明澈没说话。
“我擦?没答应?什么人啊,你不是答应我了吗?怎么出尔反尔呢?答应了的事情就要做,好不好,圣僧,你是国师,我救了你两次,就求了你一次,你都不答应,忘恩负义也不是这么来的……“叶姻见她如此,以为前功尽弃,不由怒了。
“答应了。”明澈忽然低下了头。
叶姻听说答应,吁了口气,缓了语气,转怒为喜,笑道:“阿弥陀佛,圣僧不要误会,我没有胁迫你的意思,我很尊敬你的,圣僧能不能再答应我一件事,咱们就两清了。”
明澈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其实这是一件事,你答应了上一件,这一件就是应该做的。”叶姻十分理直气壮道:“你也晓得啦,陈嬷嬷会夜审,但是却未必能把这事揭出来,要想让后面的主子对上,只能让公主或者公主的人出马……”
明澈忽然抬头望着叶姻,眼前的少女满脸狡狯,那双明媚的眼眸骨碌碌乱转,笑嘻嘻的望着他……
不知为甚,忽然又想起了从前的那个影子,一样的面容,一样的眼睛,甚至是一样的娇艳气质,只不过那一个是悲情的,凄婉的,痴迷的,仿佛承载着天下的苦情,悲怆得惨绝人寰,却只不过是求他潋滟一顾的琐屑,仿佛活得的重,却是真的轻……
这一个,明明谈着惊天动地的大事,却风淡云轻得这样笑嘻嘻,活得轻了,却是真的重了……
这其实就是佛之“一次拈花微笑,万物众生若轻真义”吧……
明澈迷茫地眯起眼。
“喂喂,圣僧,你在听吗?”叶姻睁大了眼睛。
明澈脸一红,低头合十道:“好。”
“太好了,圣僧真是菩萨在世,慈悲为怀,普度众生,改日我把你画像挂在我们府里,每日烧香三柱……”
“不用……”明澈脸色微沉。
“哦哦。”叶姻见明澈不受恭维,转而煽风点火道:“圣僧,燕王这么折腾你,你也该出手了,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收手,对不对,不能让他这么猖獗下去了,而且,若是让太后这么厉害的人物与燕王对上,说不定他消停点……”
“恩。”明澈抬头飞快地睃了叶姻一眼,忽然道:“施主,虽然这次我答应,但是此后勿要涉及宫中之事。”
“吓我啊,为什么?你不是让我嫁给太子吗?做太子妃哪能不涉及宫里头的事情啊,圣僧,你好像对这个很懂的样子,能不能跟我说一下,太后跟燕王他娘到底啥关系,太后与燕王关系如何?公主与燕王关系如何?这么挑破了,会发生什么事?”叶姻双目炯炯地望着明澈。
明澈只低眉敛首,长长的睫毛盖住一切心绪,沉默许久,道:“施主,贫僧去了。”说着,飞身上房,迅速消失在窗前。
吓!
蛇精病。
叶姻木着脸望着那窗外,别人的心绪她都能猜得出来,唯独这死和尚,说话总说吞一半,仿佛怕她知道什么似得,说起来既然让她嫁给太子,为什么不跟她真正原因呢?难不成他掐算到了天机,说了就要天打雷劈?
叶姻忖度半晌不得其解,眼见天色已经黯了下来,外面庆元给她提来晚食,今日有事发生,她也没心思吃饭,只喝了一碗粥,便回了屋子,徘徊良久,忽然想自己倒是傻了,即使要做,也不会在酉时这种时刻,起码要等夜深人静,先睡一会儿。
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下,忽觉窗户微澜,忙坐了起来,见隋氏从窗外跳进来,悄声道:“小姐……”
“到时辰了吗??”叶姻去看沙漏。
“到了,可能开始了,看戏去。”隋氏笑嘻嘻道。
“嬷嬷,院子里没有厉害的高手吧?”禅院外面可是有御林军的,叶姻虽然喜欢看戏,可是安全第一。
“应该没有,这院子里没有正经的皇族主子,不过都是些弱质女流,哪里用的着高手。”隋氏笑道。
叶姻点了点头,怪不得圣僧飞来飞去的毫不费力,原来是仗着院中无人啊。
隋氏揽着她的腰,一提气,两人一起到了屋顶,叶姻不会武功,在屋顶走来走去,反而不妥,隋氏低声道:“小姐,奴婢得罪了。”说着,把叶姻打横一抱,几个起落到了陈嬷嬷的屋顶,十分熟谙地挖了几块瓦盖,听了声音道:“小姐,好像是这里。”
叶姻悄声笑道:“嬷嬷,你在江湖里不会就干这活儿吧?”
隋氏一笑,道:“以后闲了,跟小姐说这些往事。”
叶姻点了点头,扒拉着缝隙,低头看去,见屋中灯光昏暗,弥漫着血腥的味道,三个丫头跪在地上,头发蓬乱,衣衫褴褛,神情呆滞,陈嬷嬷站在对面笑道:“你们再赖别人也是没用的,既然死不开窍,就送你们上路吧。”说着,旁边一位宫女端着三杯毒酒走了上前。
“念在你们在宫里伺候这些年,老祖宗开恩,让你们自己去了,倒也落得个全尸。”陈嬷嬷冰冷的声音在黯夜里响起。
三个宫女眼见明晃晃的毒酒就在眼前,,一个咬了咬牙,端起酒杯就要喝下去,忽听旁边一个道:“嬷嬷……”似乎因为酗酒不说话,声音十分嘶哑难听,顿了顿才道:“淑妃娘娘她……”
“绿环!”那个端着毒酒的丫头横眉立目道:“你什么意思,死到临头还要拉着娘娘不成?”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绿环的眼泪滚落下来道:“我不是,我只是,我只是问问,淑妃娘娘还有什么话……跟我们说……”
陈嬷嬷嘴角一弯,淡淡道:“淑妃娘娘……什么也没说,倒是老祖宗叹了口气,说真是造孽,一人死了,一家子也完了。”
绿环身子一震,忽然全身发抖,哆哆嗦嗦道:“嬷嬷,我的爹娘她……她……”
“绿环!”旁边那丫头忽然一个耳光甩了过去。
绿环捂住脸,再也不敢说什么,只是眼泪哗啦啦掉了下来。
陈嬷嬷看在眼里,抿了抿嘴,见门被打开,明澈缓缓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正大仙容,又是一尘不染,仿佛神佛降临,瞬间照亮了这昏然地狱。
陈嬷嬷合十道:“圣僧,你来正好,送她们一程也罢。”
绿环见了圣僧,眼眸一亮,死死盯着明澈。
明澈低头合十道:“阿弥陀佛。”
“圣僧,我会不会下地狱?”绿环再也不顾身边的绿元阻拦,膝行几步,走到明澈跟前,连连磕头。
明澈悲悯地望着那凄婉的面容,这个世间便是如此,蝼蚁如生,只做了那杀戮者的卒子,却在杀戮之后成为涅槃的残渣,他心里忽然生出一丝念头,若她们肯招供,便要让太后饶了她们性命,既然自己看到,便不能让杀戮再延续,不能让蝼蚁再哀鸣。
“圣僧,会吗?”绿环见明澈不答,只是眼眸里充满了悲悯与同情,嘴唇急速抖动,道:“圣僧,你告诉我,怎么才能赎罪,怎么做才好?”说着,死死拽住明澈衣角,仿佛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施主,实话。”明澈淡淡开口。
这话十分简单,若是陈嬷嬷说出来,或者张公公,或者那些上刑的婆子,甚至淑妃,太后说出来,绿环都未必能招供,可是此时此刻,眼前生死就在眼前,地狱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自己眼堪堪就要掉了下去,想起佛经里描述的那无始无终的阿鼻地狱,颤抖地张了张口,道:“圣僧,我招,我招,可是这样,我就不会下地狱了,是吗?”
明澈慢慢俯□来,淡淡道:“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好,好,呜呜呜,陈嬷嬷,我招,这一切都是淑妃娘娘的嘱托,她吩咐我们到了这里,一起听林主子吩咐,那日……”绿环眼泪汪汪地正要说下去,忽被绿元扑了过去,掐住了脖子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奴才……”
旁边早有人把绿元拉开,绿元连连冲绿环吐口水,口里骂个不停,陈嬷嬷见了心烦,道:“把这丫头舌头割了……”话音未落,听明澈道:“嬷嬷……”
陈嬷嬷忽然意识圣僧在侧,忙转了话头道:“把这丫头塞住嘴,”
旁边的婆子塞了麻团在绿元嘴里,两个婆子狠狠地摁住绿元,陈嬷嬷藐了藐第三个丫头绿玉,见其面色煞白,嘴唇微抖,一会儿看看绿环,一会儿子又望望绿元,似乎不知该象谁那么做的好。
“嬷嬷,听她们供述,饶她们性命。”明澈转过身来,眼眸十分坚定地望着陈嬷嬷。
陈嬷嬷一笑道:“圣僧这是难为老奴了。”
明澈摇了摇头,道:“我来,亦是此意。”
陈嬷嬷抿着嘴,却不好说不行,圣僧身份尊崇,连当今圣上都礼让三分,既然肯插足此事帮衬,已是天大的情面,但是绕过了这三个奴才……宫里头向来没这个规矩……
忖了忖,终于道:“圣僧,这个老奴做不了主的。”
“我知道,我会去说。”明澈合十道:“我佛慈悲,蝼蚁亦是圣贤。”
陈嬷嬷见他自己出面,松了口气,低头对绿环道:“听到了吗?圣僧饶你们一命,连西天都不用去了,快说吧,否则天理难容!”
绿环听明澈居然出面替她们求情,眼泪宛如断线的珠子,双手合十道:“圣僧,若是我能逃得生天,愿意青灯古佛,永皈我佛。”
“先别急着许愿了,快说。”陈嬷嬷望了望旁边一个婆子,那婆子点了点头,出去了一会子,一会儿一个太监走了进来,对着明澈施了一礼,在旁边的案几前坐下,铺开了纸砚。
陈嬷嬷盯着绿环道:“说。”
绿环知道这是唯一的生机,忙跪爬了几步,离着绿元远一些,这才道:“嬷嬷知道,我们是储秀宫的人,被淑妃娘娘使了手段,选上了这差事,本来以为是美差,临走前,淑妃娘娘却说已经使人看住了我们家人……”
“那个时候我很害怕,不知什么差事,竟要惊动家人,听娘娘吩咐说,只要听林主子吩咐,不得违背,做得好了,回来有赏,每一家二百两银子,若是做的不好,那么一家子都……”
“我们来了以后,林主子只见过我们两次,也没说什么,只是让我们好好当差,每个人赏了两个金镯子,后来……后来,那天,我们三个人去拿饭,林主子的丫头晴儿过来,要我们要从哪里走,哪里经过,若是遇到主子的丫头,就让她们给主子把饭送去。”
“我们当时不明白什么意思,只是听着主子吩咐就是了,那一日也巧,竟遇到了三个丫头,一个是薛主子的丫头玉儿,一个是叶主子的丫头庆元,一个是李主子的丫头雯儿,我们便按照吩咐这么做了。”
绿环说得太急,缓了缓口气,藐了藐陈嬷嬷,又道:“都是一样的奴才,谁敢起那么大黑心?半夜林主子忽然叫我们起来,说是郡主被我们毒毒死了,我们都吓坏了,求主子救命,她便说,让我们把郡主放在花池里,装作失足落水的样子……”
“贱人!”话音未落,从门外忽然走出一人来,柳眉倒竖,满面是泪,揪住绿环,抽出一根簪子就要向她扎去,却忽然被衣袖扫开,抬头望去,却是明澈,“阿弥陀佛,施主,你答应过贫僧。”
“你没听到了吗?圣僧,我的云儿被她们,她们……”靖慧浑身发抖,咬牙切齿,怒气冲冲地望着三人。
“公主?”陈嬷嬷见是靖慧,暗道不妙,忙跪下道:“参见公主,您……怎么来了?”
靖慧不答,“哼”了一声,道:“我若是不来,我的女儿岂非死不瞑目?我倒是不知嬷嬷哪里来的胆子,夜审居然不知会我一声。”
陈嬷嬷低着头,不敢答话,如今公主知道了,这件事恐怕……
她怎么会知道的?难道……圣僧告诉她的?陈嬷嬷忽然抬头望着明澈,却见明澈也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