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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茵背转身,压低声音说:“你就不能来一会吗?坐十分钟都行。”
赵振涛把电话挂了。舜茵捏着手机,脸上仍然在笑:“哦你在开会啊,没关系没关系,不要紧的,你不用赶来了,都是同学,别见外了。”把电话放下,对周雯说:“他托我向你们问好。说不好意思赶不过来了,有空请你们吃饭。”
周雯和小吴显出失望的表情,小吴说:“要不我们等他吧,多晚都没关系,你看我们这么远过来,总得见一面,认识认识。”
舜茵笑着说:“下次吧。颜颜还在家呢,她就黏着我,我还得赶紧回去。”
周雯说:“我去你家住吧,好多话想和你说呢。再说我想见见你的小公主!”
舜茵有些头皮发麻,但是找不到回绝的借口。周雯兴致很高,路上买了很多玩具和食品。进门以后,赵老太太把周雯从头看到脚,周雯和她打招呼,赵老太太不咸不淡的回应一声就走开了。
舜茵把周雯带到客房,打开柜子取被褥枕头,周雯抱着颜颜玩。舜茵把羽绒被放在床上,抱着一叠被罩对周雯示意:“你喜欢哪一床?我给你套。”
周雯挑了蓝色小碎花的。说:“他对你不好吧?其实一开始我就看出来了。你的样子不像幸福的女人。”
舜茵把被罩展开,摸到羽绒被的两个边角,捏着往里塞。周雯说:“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你为什么总是把自己排除在幸福之外?就算过去你不成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但现在应该懂了。还来得及,舜茵,不要放弃。”
舜茵说:“这世界从不给女人犯错的机会。错了,就用一辈子来还吧。”
颜颜已经睡着了,周雯把小家伙放在床上,用被子盖好。走过来帮舜茵牵被套,嘴里说:“他们这些生意场上的男人最无情无义了。商人最重的就是利益,这是职业病。你是风花雪月那种人,怎么能和男人中最恶俗的那一类搅合在一起啊!”
“这话有些偏激,什么行业里都有好有坏,如果你说的是一个概率的话,那我不反对。”舜茵像对自己祝福似的,用力点了下头:“下辈子,我一定很幸福!”
周雯问:“颜颜一个月要花多少钱?我明年打算要孩子,我和小吴工资加起来五千左右,有时候有奖金,按揭了房子,每个月还贷两千三,剩下的不知道够不够再养个宝宝。你们大城市,养孩子很贵吧?”
舜茵说:“颜颜现在上重点中学下属的亲子班;上了亲子班才能上下属的幼儿园;上了幼儿园才能上下属的小学;才有可能上那所重点中学; 真是一环扣一环; 不上都不行; 没办法,孩子不能输在起跑线上。亲子班一千多一个月; 上幼儿园公费的倒是便宜些,每个月六七百吧,但早就爆满根本送不进去,上私立幼儿园光赞助费要交两万七,就不用说以后每个阶段的学费和赞助费了。再加上孩子的其他花费,每个月比我工资还高呢,养个孩子太贵了!”
周雯想起什么似的:“你在哪里上班啊?听李澈说是一家报社,那不挺好的吗。”
舜茵已经把被子铺好,跪在床上用手把枕巾抹平:“你就别问太多了。真的,你和小吴挺幸福的,好好珍惜吧。”
周雯和小吴离开北京的时候,舜茵抱着颜颜到车站送。周雯上车前紧紧的抱了抱舜茵,说:“有空回来看我们啊”,火车开动以后,周雯站在卧铺的窗户前,猫着腰对舜茵挥手,掏出手机对她指指。舜茵这才看到周雯给自己发了一条短信:我给你留了一万块钱,放在颜颜胸口的衣服里面。我知道你挺不容易的,我目前只能帮你这么多,别嫌少。有困难再和我说,记得要坚强呀!祝你幸福!
舜茵追着火车跑,火车如疾行的巨蟒,呼啸着奔向灰蒙蒙的天际,瞬间消失了影踪,初冬的大地泛着陈旧的褐黄,铁路边光秃秃的电线杆上挂着一只吹来的破塑料袋,在凛冽的风中啪啦啪啦响,舜茵的眼泪成串滴在颜颜胸前白色的小兜兜上,鼻腔发堵,泣不成声,颜颜用小手默默帮她擦泪,努力撅起小嘴,用力在舜茵的脸上亲了又亲,力所能及的给她安慰。
周末的时候,赵振涛百年不遇的在家呆了一整天。舜茵考虑再三,决定和他开诚布公的谈谈。
“我知道你有很多社会关系,在北京人脉很广。你看能不能帮我找个工资高一点的工作,最好是做文字编辑什么的。”舜茵酌字酌句的说,“现在我每个月收入太低了,就算加上你交给家里的生活费,也根本不够小博和颜颜的常规支出,剩下来的还要付水电费、物业费、有线电视、宽带、日用消费品什么的,我的存款已经用完了,再这样下去,真的没有办法维持了。”
赵振涛说:“你嫁给我就是图我能帮到你吧?你真的爱我吗?爱我就不要对我提要求,爱是无条件的。家里一个月生活费已经够多了,我妈那时候什么收入都没有,还把我养到十六岁,你怎么就不行了?”
舜茵说:“你小时候没有上过幼儿园,也没有买过玩具,不要求每天喝牛奶吃面包,你家里不用每个月交上千元的物业费。”
赵振涛拿起桌上的烟灰缸,对着舜茵的脸掷过去,舜茵没料到他这个动作,被砸个正着,颧骨立时通红,用手捂着,伏在沙发里,半天直不起身。
赵振涛冷笑:“我妈说过,女人六十岁前都不能喂饱。我对你这样够仗义了。谁不知道你心里全都是那个小白脸!他现在玩腻了你,出国去了,把你甩了吧!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啊,快三十岁的老太婆,孩子都生了,丢到大街上都不会有人要!现在连正经工作都没有,居然还打临时工,我看见你真想吐,你怎么和那些十八岁的小姑娘比啊,还腆着脸找我介绍工作,要不是我这人心地善良,早把你赶出门不要了,别在这里让我添堵,滚!”
舜茵慢慢坐正身体,平静的说:“我们离婚吧。”
赵振涛不能置信似的看着她,良久才从鼻腔里挤出一个走调的笑声,他似乎想做笑的表情,但做不出来,嘴角痉挛着朝一侧牵扯,咬紧牙说:“我平生最恨女人对我说这两个字。我前妻已经说过一次了,现在你也来了?我告诉你,这一辈子你想都不要想!”
舜茵在阳台上坐了整整一夜。
赵振涛出门以后,她回到卧室收拾了简单的行李。赵老太太下楼买菜的时候,舜茵抱起颜颜,拉着行李箱走到门口,把钥匙轻轻丢在地上,然后带上大门。
坐上回安徽的火车之后,舜茵给赵振涛发了条短信:今天是一月七号,我从今天和你正式分居。
赵振涛的电话很快打过来,舜茵关掉了电话,抱起颜颜来到过道,把她放在小桌上,指给她看外面的风景。第一次出远门的颜颜高兴极了,两手蒙在窗玻璃上,不停的问这问那,不停的说话,不停的笑。舜茵看着女儿的脸,小小的,没有风霜,没有忧愁,没有惊恐,充满渴望,充满信任,充满快乐的小脸,心中涌起平静的温情。原来生活的味道是这样的:疼痛、沉重,永远坚持到底。
颜春南派出的专车停在站台上,舜茵一下车就有警卫员上来接过孩子和行李。春南破天荒下厨,准备了一大桌菜,舜茵教颜颜喊“姑婆”,颜颜乖巧的叫了。春南喜笑颜开的给颜颜封了只红包。
“这次回来住多久呀?”春南问,“那么多年,就只有春节的时候回来呆两三天,怎么今年这么早就回来了?”
舜茵说:“今年春节有事,所以提前回来了。我在北京工作挺忙的,住十来天就走。”
春南抱着颜颜看不够,啧啧称赞:“大城市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瞧瞧这气质。女孩子可不能穷养,不然长大以后贼眉鼠眼的,嫁不到好人家去。”
春南的话触动了舜茵的心事,慢慢吃了几口饭,有些迟疑的问:“姑姑,我要是离婚的话,您能再帮我物色一个吗?愿意分担家庭开支的就行。”
春南半晌不说话,神色逐渐郑重起来,眼神中有警告的成分,近乎严厉的态度说:“你别动这个心思!两口子过日子还能没个磕磕碰碰?你以为离婚以后还有好事等着你?哪个条件优秀的男人愿意帮别人养孩子?你又没个稳定工作,就算在我们这里找,保不齐是冲着你姑父来的。我们都老了,哪天一撒手,谁知道那男人变出什么脸来!一个女人,到了晚年,孩子们都在为生存拼命,能指望的只有老伴,要是到头来发现枕边人是中山狼,那哭瞎眼睛都晚了。”春南望向窗外,沉重的叹出一口气:“你嫁给赵振涛的时候是个姑娘,对他好歹有个说法。凑合过下去吧,女人的自尊不值钱。”
古语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可见阅历是与文字同等重要的知识。在如今这个时代,阅历的重要性甚至超越了文字。舜茵回顾了一下自己的人生,她觉得一个女人走到今天这步,基本可以判定是失败了。未来很渺茫,但是没有别的选择,必须挣扎着活下去。颜颜绝不能重复自己的命运。自己的命运就是阅历不够造成的,不知道人心有多复杂,不知道途中有多险恶,用美好的愿望毫无防备的去迎接生活,直到把人生毁灭,才明白书本外的那个世界。
她一定要把颜颜放在北京成长。要让她尽可能的见识,不管是美好的,还是丑恶的,客观的带领她去看,去懂,不欺骗,不隐瞒。在生活迫使她扮演女性角色之前,她必须先成为一个人格健全的人,而不是女人。
生活的真相埋藏在生活之中,每个人只有活完一生,才懂得对于自己,生活是怎样的颜色。
生活多像那首儿歌: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 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
聪明的孩子会唱: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不回来,谁来也不开。
活在这珍贵的人间
在北京西四环附近租一套一居室,月租金一千五,加上颜颜上幼儿园的钱和水电煤气等杂费,共需要三千,舜茵自己的生活费可以压缩到五百元。这样一算,每个月起码有四千元左右才能维持生存。
她没有考虑过把一居室换成地下,那样的环境对颜颜的成长没好处。就算住不起高档公寓,起码也得是正规的楼房。周末的时候她会带颜颜到公园去散步,北京的公园门票很便宜,里面的设施很好,风景也美。她很喜欢看颜颜在里面疯跑。
回北京前,春南姑姑给了她五万块钱。叮嘱她和赵振涛好好谈谈,凑合过下去。但有些事情很奇怪,一旦决定了,就好像理所应当如此。舜茵觉得自己终于自由了。这个自由对于她的意义,甚至令她淡忘了悬在头顶的贫穷之剑。她再也不用小心翼翼看赵老太太的脸色要那些根本不是花在自己身上的钱,再也不用被其貌不扬又自我感觉良好得一塌糊涂的赵振涛当作垃圾桶,她的时间完全属于自己,身体完全属于自己,灵魂也是。她终于活回了原来那个女人。虽然这个复活带有裂缝,但重要的是:她有了生命。
赵振涛很快找到了舜茵的住处。他知道颜颜的幼儿园,一路跟踪到舜茵那幢楼的楼下,被舜茵发现的时候,赵振涛从车里探出头:“我在等你起诉离婚呢,不过你想要的判决一辈子都不会等到的。在北京,就凭你想和我斗,似乎很可笑啊。”
他说完这些话就劈里吧啦的吃瓜子。瓜子是身后一个穿超短裙的女孩子喂到他嘴里的。赵振涛的手放在那女孩子光溜溜的大腿上摩挲,对舜茵笑着说:“你别想着傍什么男人整治我,否则的话,我告你婚外情,把你抓去坐牢!”
赵振涛的车向后倒了一点,掉头开走。颜颜细声细气的开口了:“妈妈,爸爸为什么不接我们回家?”
舜茵说:“爸爸家里装修,很脏,等装修好了就回去。”
“爸爸为什么摸那个阿姨的腿?爸爸是坏人吗?”颜颜有些惊恐。这孩子异常敏感,她并不相信母亲的回答。舜茵看着她的眼睛,柔声说:“颜颜,等妈妈觉得你足够坚强的时候,妈妈就会告诉你为什么会这样。但是现在不要问,你乖乖的听老师话,努力吃饭,努力长大。”
颜颜耷拉着脑袋,慢吞吞的说:“可是,我想让爸爸去幼儿园接我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接爸爸从来都没接过我”颜颜越说声音越小,嘴巴往下撇,撇了几次,终于“哇”一声大哭起来。舜茵紧紧抱住孩子,把脸藏进孩子的衣服,不敢抬头。
舜茵同时打了很多份工。除了卖香水之外,她找了份计时的保洁工作,还在街头派送广告,卖盗版杂志和光碟。她已经没有什么原则了,为了挣钱,除去最后的底线,她什么都可以做。不过她还是努力维持基本的道德,治疗性病的广告她不发,黄色杂志和光碟她不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