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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里浸泡了将近六个时辰,钟离玦的肤色在昏黄的月光下隐隐发白,兀地睁开眼,淡淡的琥珀色瞳眸与眼睛的泪痣交相辉映,犹自风华。
“嚯”地从水中站起身,钟离玦自池里缓缓走出,水湿了鬓角,脸上漫自滴落的水珠,不知是调皮的泉水,还是沁出的冷汗,身上淌下的水,湿了一地干涸的石子。
淡琥珀色的瞳在昏黄的月光下游移,搜寻,似在找寻着什么。
她,还未见回来?眼里布上阴霾,钟离玦暗自思忖,她去了哪儿?
湿透的衣衫紧紧贴住一副结实的身段,执起剑,钟离玦冷冷的身影渐渐溺进月光倾不透的浓浓白雾中。
脚步踩踏草石发出细碎的声响,钟离玦在黑暗中用剑辨认前方障碍,在暗夜里如同鬼魅,在这死寂的密林里似如鱼得水,脚步丝毫不受那此时在双眸中无法显现的树的阻挡,前行自如,一张脸,阴到极致,愚蠢的女人,去了哪儿?
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依旧只有黑暗,只有沉沉的死寂,除了钟离玦自己的脚步声与呼吸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钟离玦暴怒地拔剑出鞘,在暗夜中狂舞,看不见任何东西,只听得到被利剑削下的树叶与树枝扑簌而落。
悄声无息,悄声无息!他不在意黑暗,不在意黑夜,但是他忍受不了这样的死沉,这样的悄声无息,就像母妃离去他被关在萧若宫里的三个月,里成日成日的死寂,没有人玩耍,没有人说话,他受够了那样的日子,听不到任何人声,感觉不到任何人的存在,就像自己被整个世界遗弃了一样。
这样的感觉,若说是忍受不了,抑或该说是,害怕。
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多久了?自从有听烟他们的陪伴,他才慢慢感觉自己并不是被世间遗弃的人,而是被珍视的人。
而现在,昔年的不安感觉重新涌上心头,只因这暗夜里的无声无息。
她不顾生死来到他的身边,现在却又在他的身边消失,钟离玦感觉自己被遗弃了,被一个自己至始至终并未放在眼里的女人遗弃了。
这种感觉,狠狠戳伤了钟离玦,恨与不甘,悲伤与失落,一并袭来,疯狂地挥舞手中的剑,好似如此能让他觉得并非只有他自己而已。
明明是死都要爬到他的身边,明明心甘情愿随他生死,却仍不过如此!想起一茉对他说过的话,忆起一茉眼里的爱慕,钟离玦暴怒至极,手上速度瞬时加快,原本握于手中的长剑脱离掌控,“叮”的一声钉到地上。
“呕!”又是一口腥红的血,钟离玦只是无谓地抹了抹血染的嘴角。
女人!是你自己爬到本王的身边,纵使本王永远也看不上你,纵使本王抛予你你承受不了的痛,你也必须永生呆在本王身边!作为你今晚让本王忆起这种黑暗中的死寂的代价!
女人,你自己选的这条路,一旦走上,本王便不会再给你有机会回头!你想留在本王身边,本王便满足你!
黑暗中的琥珀色瞳眸散出暴戾残忍的光,一记阴冷至极的笑容在唇边放大。
暗夜的另一头,一茉抱膝而坐,小小的脑袋埋在臂弯中,身子微微颤栗,呼吸深深浅浅。
胡乱茫然的脚步,让一茉寻不到返回去往水源的路,天愈黑,一茉愈是慌乱,奈何还是寻不到返回的路,只能任由天黑,任由黑暗包拢自己。
黑暗袭来,听不到一丝声音,不敢睁眼看这如鬼魅的密林之夜,一茉紧紧闭着双眼。
听不到他的呼吸的夜,原来是这般骇人,一茉环抱双膝的手臂不禁紧了紧。
他怎么样了?还好吗?自己不见,他会寻自己吗?一茉埋头思忖,忧伤爬满心。
61。悄声无息陷夜寂(二)
沙沙……沙沙……
脚步踩踏草石的声音,在靠近。
一茉警醒地站起,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紧紧盯着传来声音的方向,即便黑色的瞳仁里揉进的也仅仅是浓得化不开的墨黑。
“谁,谁!?”一茉揪紧衣袖,身体本能地略微往后靠,颤微微地自喉间抖出两个重复的字。
是他吗?会是他吗?是他来寻自己了吗?因为这片林子里,除了那池里的鱼,还有她与他两人以外,再没有其他生物,上至飞鸟,下至虫兽,只有永远也散不开的雾气与繁密的植木林草。
“王爷,是,是您吗?”再一次试探性的开口,声音依旧颤抖,辨不出是喜悦,还是害怕。
沙沙……沙沙……
一茉只听得那脚步声停在了自己面前,不再前行,一茉是有些害怕的,不由壮胆再次开口:“王爷?”
没有回应,一茉下意识地慢慢更往后退,直到那只属于钟离玦身上的淡淡香味传入鼻子,她方才站定脚步,语气略带安心的唤他:“王爷。”
“啊……”还未等心底那股喜悦的情感盈满心间,一茉便觉喉间被紧紧掐住,力道狠足,几乎让她喘不上气。
钟离玦两眼盛满凌厉的怒意,一伸手便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掐上一茉的咽喉。
“王,王爷……咳咳……”一茉双手攀着钟离玦的手,说话困难,急促咳嗽,即便是此,她也未觉到掐她咽喉的手有所松动,反倒是又紧了紧,“王爷……”
这是今天他第二次掐她咽喉,只是这一次,好似更是蓄满了恨意,绝到让她无从呼吸,他怎么了?她又怎么了?为何一天之内欲两次取她性命。一茉维持着弥散的思想推思,却想不出任何。
“王,爷……”一茉的气息越来越弱,却仍只是唤着钟离玦,“您,怎么了……”
盛怒的瞳在听到一茉神思开始游走的话里仍不乏对他的关心时,猛地缩了缩,而后禁锢一茉脖子的手蓦地松开,一茉即刻跌坐到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女人。”一句不带任何温度的话幽幽吐出口,刚得到喘息机会的一茉便觉头皮传来剧烈的撕痛,头发整束被钟离玦揪了起来,不带一丝怜惜,手上只有狠。
“害怕本王了,嗯?”将头发拽在手里,钟离玦在黑暗中与一茉面对面蹲下,这个女人,方才倒是让他彻彻底底地品味了他最不愿回想起的静寂。
“王爷?”喉间困难的呼吸,头皮的撕痛,一茉恍惚有些不可置信,好像面前的人不是这半年来朝夕相处之人,却仍旧回答得心平如镜,“我不怕王爷。”
她知道的,她早就知道的,他就是这样一个冷冽的人,从没将她的存在放在眼里的人,不是吗?
眼神黯伤,痛心,奈何茫茫黑夜,谁也看不见对方此时脸上的表情。
“你爱着本王,是吗,嗯?”忽而,钟离玦甩掉手中拽着的头发,转而捏起一茉的下颔,让她面对着他,问得直白,问得露骨,问得不带一丝情感。
纵使在黑暗里,他仍旧能够准确无误地辨别出方位,纵使是黑夜,他也猜得出她脸上此时的表情。
她爱着他,他懂,他明白,透过她清澈见底的瞳眸,他能一丝不漏地捕获她心里的情愫,更何况,她的行为,印证了一切。
一茉浑身忽的颤栗,惊愕、不安、羞涩、哀伤等感情瞬时一并蔓上脸庞,十指开始不停地绞动,意欲把头低下,奈何下颔却被钟离玦紧紧捏着,让她整张脸清楚地感受他近在咫尺的温热鼻息,心,猛然加速,微微干裂的双唇轻轻动了动,却终未吐出一个字。
她敢说爱他吗?或许在他眼里,她连爱他的资格都没有,她已经连命都可以给他,她无怨无悔,只是,即便如此,她亦不想在他面前自取其辱。
缄口,是她最好的回答。
“不说话吗,嗯!?”指尖力道加重,一茉不说话,钟离玦的面色就更阴一寸。
一茉只觉下颔生疼生疼,却还是不说话。
她该说什么,能说什么?他都知晓,又何必问她?是想嘲笑她的痴心妄想吗?可她从没想过能从他那儿得到些什么。
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她是无家可归的乞儿,本就不该有交集的两人,以后亦不会有,半年之后,出了这片毒林,他们依旧是两个世界的人。
“你想留在本王身边,不是吗?”今夜的钟离玦似乎很有耐心,一茉未曾回答他一句话,他却仍兀自问话,薄热的气息贴着鬓角抚弄耳畔,一茉为钟离玦这一时间暧昧的动作与话僵直了浑身,手足无措。
“既然如此,本王就让你永远留在本王身边,如何,嗯?”暧昧的姿势依旧,有淡淡的药草气息自一茉的发间搅乱钟离玦的鼻息,方褪下的浑身燥热霎时伴着满腔怒意再次涌起,冲撞他男人的本能,让他满身冰冷凌厉的话添了几许颤抖的温度。
永远吗?怜悯吗?抑或是什么?一茉忽然觉得心里苦涩无比,固执地将下颚用力一扭,甩离钟离玦的掌控,昂起头,不让涌起的泪往下掉,字字含伤,“等出了这林子,我不会缠着王爷的。”
他的话,她听得出,没有真心,只有讽刺,看穿她的讽刺。
其实,她早知道的,只是,心,为何还如此痛。
“本王有叫你走吗,本王是让你永远留在本王身边,怎么,不满意吗?”钟离玦被一茉倔强的举动弄得有一瞬的错愕,维持拿捏一茉下颚的手势僵在原处,而后才将手放下,双唇愈发贴近一茉的耳畔,好似为了愈加闻取那独特的淡淡药草味。
撩人,如此淡淡的清香此刻在钟离玦心里,只有撩人一词足以形容,以至于自己话里意调的变味自己都未曾察觉,只知心底那股难耐的滋味像只挠人的小猫,在拼命撕挠他的欲望。
一茉再次被钟离玦这反常得不能再反常暧昧举动弄得神心俱散,僵在原地,不知所错。
62。悄声无息陷夜寂(三)
“王,王爷?”被暧昧的气息吞没,感觉喷在耳畔的气息逐渐由冷冽的淡然转为温热的粗重,一茉僵硬的身躯微微颤栗,只觉不安。
“啊……”还未听到暗夜里传来任何回应,一声低低的惊呼声破口而出。
一茉只感自己的颈弯被那粗重的喘息狠狠含住,清澈的双眸在暗黑里蓦地睁大,顿时酥麻伴着颤栗蔓延全身,一时间忘了思考,甚至忘了呼吸。
清淡的幽香含在嘴里,钟离玦眼里有一闪而逝的狠厉,好似极为不满一茉不予任何挣扎推阻的僵直与颤栗,不由皓齿愈紧,直至舌尖尝到一抹腥甜,才缓缓松口。
“女人,对于男人,你就是这般任其索取吗!?”暗夜里,眼里揉不进任何景象,钟离玦却轻而易举地将一茉散落鬓角的发丝别至耳后,对着一茉烧红的耳根轻轻吐气,冷淡的语气里是询问,是不屑,是鄙夷。
“我,我,我……”不安绞动的十指,布满细密汗珠的手心,语无伦次的话,充分证明了一茉此时的慌乱与不知所措,以至于颈弯处的刺痛都感觉不到,以至于连钟离玦话里的鄙夷与厌恶都察觉不到。
“疼吗?”一记鄙夷的笑在唇边绽开,舌尖轻轻舔舐方才被自己咬破的肌肤,钟离玦柔声轻问,左手弯成弧状轻轻抚过一茉的脸颊,激起一茉猛地一颤。
“王,王爷……”一茉在钟离玦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行为里迷失了意识,呼吸也已由有序的淡淡变为胸口连连波动的起伏,染霞般的双颊隐匿在暗夜,只余燥热的鼻息印证她此刻的不安。
明明知道钟离玦不是真情,不是真意,可是一茉还是被钟离玦反常的举动和温柔话语弄得无处可逃。
“嘶”!衣衫撕裂的声音,钟离玦甩掉手里尽裂的衣衫,鄙夷的笑在唇边无限放大。
女人,你想要什么,本王今晚便给你什么,日后,再慢慢让你体会今夜噬心之痛。
碎裂的衣衫挡不住夜里微湿的凉意,一茉涣散的神思也在这微凉的空气里逐渐拢起,这才猜测到钟离玦想要做的事情,赤潮兀地涌满浑身,害怕地环抱双臂,慢慢往后退,嘴里惶惶喃喃,“王爷,您,您想做什么?”
幸而是黑夜,任何景象都捕捉不到,不然一茉定会羞愧得无地自容。她已经把原本身上穿的叶习未的衣衫外件穿到钟离玦身上,此刻的她,身上只挂着一方翠色肚兜,一条里裤裹住瘦小的下肢,正抱着双臂瑟瑟发抖,潮赤的全身和煞白的面色极为不符,却也无人看见。
“本王想干什么,这不就是你所想的吗?”觉到身前的小小人儿在缓缓逃离,钟离玦好看的双眼倏地半眯起,嫌恶的话冷冷道出。
一茉往后退几寸,钟离玦便往前进几寸,就好像是老鼠与顽猫,猫踩住了老鼠尾巴,不是立时咬破老鼠的咽喉,而是将老鼠至于利爪下,蹂躏,慢慢欣赏老鼠身心俱损的模样,而此时,一茉便是那只惶恐不安的老鼠,钟离玦便是那只欣赏其身心俱损模样的顽猫。
“我,我从来没有想过什么……”双手撑地不断往后退,一茉能感觉到钟离玦的寸步不离,当退到背部撞到树干的时候,一茉才扶住树干颤微微地站起身,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