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殇情哑妃-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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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而然地翻身,在漏过窗棂的晨曦中惊醒,睁开眼,犹自带着睡意,一茉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还好好地盖着软被,就像昨夜的事情不曾发生过一般。

昨夜,难道是个梦吗?可明明又那么真实,他的痛,他的无助,她明明那么真实地感受到。

眼角的余光瞥过门边时,发现有东西躺在那儿,借着晨曦在发出浅浅的光。

那是一根沁色的素玉簪子。

一茉将簪子拾起,放在手心,突然,她夺门而出。

这不是她的东西,那就证明,昨晚的一切不是梦,他真的来过!

他不是在宫里吗!?那,他的痛又过了吗!?

一路狂奔,惊吓了所有看见她的家丁,直到钟离玦的书房门前,一茉才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喘着气。

她绞着十指在门前来回踱步,想进去,却又不敢,她记得,这是王府下人不可随意踏足的地方。

可是,她又是那么想见到他,想知道他的情况。

就在她举棋不定时,书房里传出瓷器被打破的声音,一茉再无任何顾忌,推开紧闭的房门,跑了进去。

一进门,却看到端坐于书桌前,一脸阴寒的钟离玦,还有坐在书桌左侧的凝听烟,有一只破碎的杯子,躺在听烟脚边,泼出的茶水湿了他的厚底黑靴。

两双眼睛齐刷刷地定格在突然出现的一茉身上,一茉僵在原地,手足无措。

“谁准你来这儿。”钟离玦剑眉微蹙,没有疑问,却是冰冷。

可听在一茉心里,却像是久违的春风,虽还残存着冬日的冷冽,却让她觉得舒心。

有多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

一茉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胆子,从一进门,眼神就停留在钟离玦身上,对于钟离玦的问话,她居然像没听见一般,没有回答。

他,好了吗?

“滚出去。”钟离玦吐出三个字,就不再看她,一茉这才回过神,行了告退礼,慌乱退下。

一茉退下之后,钟离玦重新抬起眼睑,眼神从听烟面上逡巡而过。

钟离玦展开一张明黄绸子,漫不经心地看着,道:“听烟。”

“听烟在。”

“你摔坏的杯子是我最喜欢的一个。”

“可这杯子却不是公子最重要的。”

听烟的话令钟离玦的手微微一抖,他放下手中的绸子,目光与听烟对上。

从她踏进书房所在的这所园子时,他就感觉得到,她在门外徘徊不进时,功夫高于他的听烟却不小心将手中的茶杯打破,他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听烟的目的。

看到她慌乱的表现,还有她那从未敢在面前如此流露的眼神,他只觉有种淡淡暖暖的感觉。

昨晚他刚从宫里回来,才踏进王府大门时,就被积压在体内的毒素撕扯得将要窒息,在他最觉痛苦之时,天地间只有她清澈的眼神闯进了他的思想,他强忍着身体内猛烈的血流涌动,直往她所在的后院而去。

一向自觉厌恶她的他,却在他最痛苦的时候想起的唯有她,他……

只是,她小小的怀抱,真的能平抚他的痛楚,他突然觉得,他是多么留恋她的怀抱,所以才在她说要去找撩雾之时,他拉住了她。

“公子不打算将圣旨上的事告诉余姑娘吗?”

钟离玦没有回答,因为他突然觉得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告诉她吗?告诉她又能怎样?不过徒增一份担心而已。

什么时候,他居然会因为她的担心而踟蹰不定了。

“公子,你为何都不愿正视自己的这里?”听烟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心脏所在的位置,话语有浅浅的忧伤,只为自己的挚友而流露的忧伤。

“听烟,这些年,我是如何过来的,你不是不知晓,你教我如何去相信……”不是他不愿去看,不愿去相信,或许只是他不敢去看,去相信罢了。

“公子,你在害怕。”听烟将手放在钟离玦的肩头,将他内心的想法悉数听进,或许,也唯有他,才能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他冰寒外表下的仓惶不安。

“或许吧……”唯有听烟,才能与他这般交心,听烟的话,让他无从否决,“害怕得到,害怕失去,有时我会想,我这一生,究竟还能得到些什么……”

“这可不像公子。”听烟所认识的公子,虽然有外人无法看透的冰度装裱,却有一颗极少人能读懂的心,温柔,善良,真挚。

“公子,有些东西,失去不可再从来,何不随着心,真真地去看看。”譬如,情,一份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情,“譬如,这个被我摔坏的杯子。”

“我明白。”钟离玦闭起眼,靠到椅背上,似是思忖了很久,才继续道,“我看得见,都看得见。”

他怎么会看不见?只是看得太明白,才不敢去相信而已,只是,如今,或许,他能相信了。

“如此,听烟便将公子下月即要征战白澜国一事告诉余姑娘。”

钟离玦无话,不置可否,听烟恭谨地退出了书房。

这是迟早要让她知道的事,以她与叶习未的交情,会有什么反应?

钟离玦眼神如冰。

正在给湖里的锦鲤喂食的一茉,面失血色的望着面前的听烟,僵硬的双手再也把持不住手中的盘子,“啪”地一声摔落到地上,吓跑了争相吃食的锦鲤。

征战白澜!?

他身上的毒,要怎么办!?而且,对方是叶习未的国家,对她那么好的叶习未……

她该怎么办……

在两者间选一者,她愿意看到谁赢?可是不管谁败,都不是她所愿见到的……

一茉冲回属于她的那间小屋,翻出小心收藏的蟠龙紫玉佩,紧紧握在手心,丝丝暖意透过手心传到心底,却暖不了心中的悲伤。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为什么,为什么啊……

叶习未,我该怎么办……

王爷……

一茉将自己反锁在屋里,缩在墙角,眼神空洞。

钟离玦站在她的小屋门前,冷冽得让人看不见他脸上的一丝情绪。
80。如何不心伤
强而有力的一掌击上门框,将门内侧上好的门闩震得脱落,摔到地上。

一幢颀长的海蓝色身影溺进昏暗的屋内。

双臂抱膝坐在墙角的一茉听到动静,抬了抬空洞的眸子,又将脸藏进膝盖中,右手掌心紧紧握着那枚紫色的玉佩。

钟离玦走到一茉面前,冰冷的表情下有不易为人察觉的狰狞,半眯起双眼,抽出手揪起一茉的长发,将她从地上拽起。

一茉吃痛,自然而然地用双手捂住被揪扯的痛处,只是她一抬起手,紫色玉佩就从她早就握得麻木的右手掌心里跌落到地上。

玉佩碰撞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毫无隐藏地进入钟离玦的视线,钟离玦半昂着头,好看的双眼几乎眯成一条线,视线紧紧锁住躺在地上的玉佩上。

钟离玦松开一茉,转而躬身拾起地上的紫色玉佩,一茉见状,欲要在钟离玦之前拿到玉佩,却还是被被钟离玦抢先一步。

蟠龙,紫玉,钟离玦眼神如冰,望着一茉,躺着玉佩的右手掌心,倏地五指握拢。

“不!王爷!不要!”看见钟离玦右手的动作,一茉不知哪来的胆量,扑向钟离玦,作势要将他手里的玉佩抢回。

而,钟离玦只是左手一挥,一茉便往后重重跌倒在地。

“怎么?本王要征战白澜国,心疼了?”他一听听烟说她失魂落魄跑开的模样,他只想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于是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便往这后院而来,却是看到这样一幅景象。

或许是他太自以为是,或许是他将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摆得太高,她随意随他生,陪他死,他以为,听到他要征战白澜的消息,她会为他而担忧。

可如今看来,倒是他太多情了,她所想的,根本不是他。

可笑,他才刚刚看清自己的心。

可笑!

他不知道自己是怒不可遏,还是悲从心生,却都是不重要了,只是看到她吃痛的模样,他还是有些忍不住的心疼,这是他在此前极少有过的感觉。

“伤心吗?担心你的叶习未被本王踩得尸骨无存吗?嗯?”他逼近她的脸,将她眼里的惶惶不安悉数看尽,“还是希望本王有去无回?”

他无法克制他内心的悲与怒,他无处宣泄,他觉得,他内心涌起的情感快要将他化为粉尘。

“不,不是这样的,我……”一茉话还未说完,便觉有两瓣冰凉覆上她的唇,堵住她将要出口的话。

他的霸道,他呼吸的炙热,几乎将她的灵魂空洞,突然嘴角一疼,舌尖尝到腥甜,他将她推开,她还未能回过神。

这,是他第三次这样对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明明不爱她,却要这样对她,她不想要这样的施舍,却又无从抵抗。

她能明显感到他的怒火,可他又是为了什么而怒,为了她对叶习未的担忧吗?

可这或许是永远都不会成为理由的理由。

那,又是为了什么?

钟离玦用指腹擦拭掉嘴角的血迹,若有似无地冷笑。

“本王定会如你所愿。”钟离玦将右手五指用力紧握,他清楚地看到她眼里的伤与绝望,心下揪紧,嘴上却是寒如冰雪,“让这世上永不会再有一个白澜国。”

一张手,淡淡的紫色粉末失去依附,飘洒到地面。

钟离玦转身孑然离去,却带不走他内心那无法收拾的凌乱。

眼角的余光瞥到失魂跌坐到地上的一茉,无以言喻的难受,还是走得决然而然。

因为,他无法忍受她的心里,还装着另一个人。

一茉将散在地上的淡紫色粉末用手掌小心翼翼地拾起,撞到一方丝帕里。

“啊——!”将丝帕放在胸前,一茉再也忍不住,嘶声痛呼。

她不希望他有任何危险,可她也担心叶习未,她爱他,可叶习未是她唯一的朋友,她,错了吗?

为什么!她不过是像寻常女子一样,爱上了一个人,却是让自己的心碎了又碎。

为什么!她只不过是爱上了他,却是爱错了人吗?

为什么!她爱他,就有如血魄爱上了烈日,只能躲在黑暗里猜想他的一颦一笑,却是永远也看不见,近不了,更是得不到。

为什么!为什么啊……

强忍住不让泪水泛滥,一茉抓紧丝帕,夺门而出,直朝王府大门狂奔。

她想躲,她想将自己藏起来,看不见他,或许她内心所负荷的沉重会轻一些。

他不会在乎她的,永远也不会……

她看清了,看得清清楚楚,再留在他身边,只会让自己遍体鳞伤,堕入深渊,无法自救。

可她不求他能在乎她,她只求他会看她一眼,能看她一眼,如此她便足矣,可就是这微渺的一眼,对她来说,都是遥不可及。

日落后的钟离城,依旧是喧闹的,一茉奔跑在来往的人群里,不知是谁绊了她一脚,她往前重重摔倒在人影斑驳的青石板路上。

她的右手稍稍松开,原本紧握成团的锦帕随着松开的手抛出一个弧度,散开在人来人往的路面上,淡紫色的粉末在空中洒开。

一茉像发了疯般朝散落一地的粉末扑去,伸出颤抖的手,试图将散开的粉末拢到一起,却被路人不小心踩到她的手背。

她却好似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也听不见路人的赔礼声,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将粉末再收进丝帕。

路人像看疯子一样看她,她不在乎,她的泪水将路面染湿。

一茉正小心翼翼地将粉末一点点捧进展开的丝帕中,一阵晚风吹过,吹散了丝帕里的粉末,也吹散了一茉的心。

“啊——!不要!不要!”一茉撑起身,追着被风吹散得不见踪迹的粉末跌跌撞撞地跑,悲伤无限蔓延,“不要,不要……”

这一阵风,吹走的不仅仅是叶习未给她的玉佩,更像是斩断了她与叶习未间的一切一切。

她觉得,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一部分,在离她远去。

怎叫她不心伤!怎叫她不绝望!

老天!为什么连最后一丝安慰都不留给她!为什么!

她听不见路人对她的指指点点,她什么也听不见,自此,她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于一茉!

她像脱去束缚一般,狂奔在繁闹的街市上,她沉浸在悲伤中,就连撞上了人也不自知。

抬起泪痕斑驳的脸,一张冰冷的面容落入眼帘,一茉抛却任何顾忌与胆怯,紧紧抓起对方的袖子,哭得凄厉。

不要拒绝她,就这一次,让她觉得她与他近了一点吧!
81。谁知谁
一茉从没有想过,她能离他这么近,便是在那片毒林里,她也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他就那样由着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扯着他的衣袖,哭得天昏地暗。

她哭得累了,由大声痛哭变成了低声抽噎,她这才听见路人的纷纷议论,羞得她赶紧松开钟离玦的袖子,只是那袖子被她揪得久了,满是褶皱。

“怎么,不哭了?”不敢抬头看对方一眼的一茉忽然听得一句冷冷的问话从头顶传来,伴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似关心,又似嘲讽。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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