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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多想受这份苦的是我。
对不起,我爱你,却无法靠近你……
钟离沁婀被这突来的拥抱惊愕住,竟忘记了挣扎。
因为,这个拥抱,没有让她觉得恐惧,没有让她觉得陌生,有的,只是温暖,将她紧紧包拢,让她留恋。
一声声呢喃在耳边的“对不起”,让她只觉哀伤。
“你是谁?”他是谁,为何要对她说对不起,“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钟离沁婀明显地感受到撩雾的身体猛地一震,而后才将她轻轻松开。
撩雾只是看着钟离沁婀,不说话,将她的模样深深印在脑海里,然后转身离开。
“你要走了吗?”钟离沁婀再他身后大喊,语气里是掩藏不住的急切,因为他方才的转身,让她觉得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她身体里流走了一般,令她难受十分。
即使,她才是第一次见到他,可他给她的感觉,却像是生命力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撩雾没有回头,只是脚步顿了顿,便仓皇逃离。
他怕他一回头,就再也迈不开步子。
她的心智不再如常人,她忘记了关于他的所有,那他便要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他不想再带给她痛苦的回忆。
“你还会再来看沁儿吗?”看见撩雾没有反应,钟离沁婀便朝他的背影追去,却只是追了几步,眼前便不再有撩雾的身影。
钟离沁婀落寞地定在原地,心中莫名感伤,泪水竟悄声无息地流下。
94。夜色知心
钟离玦与撩雾回到王府时,已是日落时分,偌大的王府在落日的余晖里,半明半暗。
“撩雾,可曾怨我?”并肩走过湖上石桥,钟离玦顿足,望着安静盛开了满湖的睡莲,淡淡开口。
“公子何出此言。”撩雾苦涩地笑笑,摇摇头,“撩雾从不曾怨过公子。”
公子待他,恩重如山,莫说怨,便是让他赴汤蹈火,他也在所不辞。
“你并不快活,不是吗?”平平无仄的话,却在撩雾心里掀起层层波澜。
“公子?”他不懂,公子为何会突然这样说。
“若非我,你会带着钟离沁婀离开。”沉沉的语调,滴入湖中,是对撩雾说,又好似在对他自己说。
撩雾怔忡,继而摇头,“若无公子,世上也无撩雾,公子永远是撩雾心中的公子,撩雾不会怨公子,永远不会。”
“我不快活,却从未想过也让你们跟着我一起不快活。”目光仍是停留在湖中睡莲上,左眼角下的泪痣映着霞光,盈盈欲滴。
若非他,撩雾定能带着所爱的人,离开那高高皇墙所在,只因如此便会牵连他,撩雾才将这份苦涩的情,强压于心底。
他们从不会忤逆他,违逆他,更是愿为了他,放弃他们自己的幸福而日日沉在哀痛中。
当初他将他们留在身边的初衷,并不是此,他只是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想让他自己无法实现的,让他们拥有。
而不知何时起,他们将他视为天,他不快活,他们竟都不快活。
他钟离玦有何德何能,能让他视为手足的他们,对他俯首称臣。
他为撩雾寻得自己生命珍视的人而喜,却也因此而悲。
若非漠白一战,他定会帮撩雾赢得他的幸福,可如今,却是他,让撩雾无法将心爱的人拥在怀里。
而他对他,竟毫无怨言。
“公子,世事难掌控,撩雾不怨,公子也莫要如此自艾。”撩雾不懂,今日的钟离玦,为何会如此让人觉得哀凉,“不过撩雾相信,总会好的。”
他相信,再苦痛的事也有终将过去的一日,正如他相信,总有一日,钟离沁婀会如他初次见到她的时候那般,含着如花笑靥,一身火红地出现在他眼前。
世事难掌控,总会好的……
是吗?
或许吧……
“走吧。”终把目光从盛开的莲花上收回,钟离玦面上又回复了冷冽,踏开了步子。
还未走出几步,满姨便从正前方神色急切慌乱地跑来。
“满姨,出了何事,如此慌张。”钟离玦将眉心一蹙,他已经许久未见过满姨如此匆忙的模样。
“公子,你可算回来了,于姑娘醒了……”满姨捂着胸口,低着头急喘着气,张开的嘴还未合上,还要再说些什么,抬头,眼前却不见了钟离玦的身影。
满姨疑惑地看向撩雾:“雾公子,公子呢?”
“满姨不必担心公子。”撩雾望向玦箫苑的方向,微微笑道,他从未见过钟离玦如此紧张过一个人。
“他还没听我把话说完,于姑娘的情况不太对……”满姨无奈地摇头,却没人听到她的叹息。
钟离玦站在紧闭的房门前,抬起的手触到门棂,却有一瞬的迟疑,不敢推开面前这扇门。
他的心有些慌乱,他想见到她,却又有些害怕见到她。
“嘭!”房里传来重物摔落的声响,惊得钟离玦即刻推开了房门。
一茉跌倒在窗前,一双清泠的眼,惶惶无措,看到突然出现的钟离玦,更是让她手足无措。
她一醒来,发现她所在的地方,竟是玦箫苑里他的卧房,而她所躺的地方,正是他挂着海蓝绸幔的雕竹纹梨木床,惊得她马上坐起,脑子一片混沌,就连推门而入的满姨叫她她都无法回过神,只愣愣地回忆着所发生的事情。
她记得,她是晕了过去,可是,在她失去意识之前,她感受到,他就在她身边。
是他救了她吗?
盯着挂在床四周的幔子,一茉恍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是他救了她,他救了她……
是他将她安置在这儿的吗?
还能清晰地感受到舌头传来的烧痛感,一茉颤抖着手指,触上自己干裂的双唇。
她试着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灼痛感。
是了,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以保住她不被凌辱,可是,她竟还活着。
只是,她再次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她又变回了哑儿,他们终究没能用她来带给他困扰,如此也好……
正理清回忆的思绪要离开这只属于他的房间,正要站起却发现双脚居然使不出力,就这样狼狈地跌倒在地。
也正在此刻,她看到了突然推门而入的他。
一茉一时间忘记她不能出声,张嘴想要道歉,却才张嘴便被钟离玦拦腰抱起,放回了床上。
瞬间双颊赧红,心跳一时间漏了几拍。
“不想死,就老实呆着。”钟离玦冷着面孔看着连耳根都烧红的一茉,语气不善道。
一茉红着脸将头低低埋下,双手绞搓着她的衣角,不敢抬头看钟离玦一眼。
他的语气虽然依旧是冰冷的,却给她一种被关心的暖暖的感觉。
他在关心她吗?
“呆着别动,我去找撩雾。”命令的语气,冷冷的语调,一茉乖顺地点点头。
听到房门闭合的声响,才敢慢慢抬起头。
或许连钟离玦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本王”,而一茉却将他的一字一句熟听于心。
他救了她,还让她躺在他的床上,是不是他的眼里,开始有她?
她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他的关心,好温暖。
心底涌起的暖意,让她再次失声的哀凉都淡了下去。
晚风拂动竹枝飒飒作响,夕阳全然西沉,天际未再有光亮,璋王府里开始燃起廊灯,暗黄的烛火漏下暖暖的光。
钟离玦将别在腰间的白玉箫拿起,放到唇边,扬扬的笑声沁着晚风,婉婉转转。
嘴角不自觉地爬上柔和的笑,往日的冷冽在嘴角的笑意里缓缓漾开。
只有夜色知道,他此刻的心情。
跳跃,不止。
95。锦囊
钟离玦出战的前日,紫藤花架上,花开正盛。
钟离玦与听烟并肩站在紫色花海之下。
“听烟。”钟离玦面色平淡,目光悠远,“你我相识已有十五年了。”
“是,十五年了。”当初的他,不过是个没有爹,又刚刚死了身为青楼女子的娘,无处可去的八岁孩子,若不是那些妃子要给萧若妃娘娘难堪,也不会在皇上要给每位皇子赐一位侍童的时候,被带进宫里,带到公子身边,他还清楚地记得,那日,六岁的公子不仅不像所有人那样嫌弃他,而是仰着笑脸,对他说,他以后的名字叫听烟。
他已不记得娘的模样,却还记得娘给他取的名字——弃儿。
弃儿,弃儿,原来的他根本不知道其中含义,只是在他人唤他名字的时候,他看到他们眼中的鄙夷和蔑视,所以在公子问及他名字的时候,他并未相告。
后来,公子识字,也教他识字,他才知道这个名字的真正含义。
在公子给他赐名的时候,世上便再无弃儿,只有听烟。
公子待他,亦如兄弟,只是在年年岁岁中,他也逐渐看不见公子的笑脸,取而代之的是如深冬的霜雪,冰寒,冷漠。
“可知我现在在想甚么?”钟离玦抬头看顶上的紫藤,日光将满眼紫意染得淡淡。
听烟抬头望向钟离玦目光触及之处,发现他落目之处,是一朵还未绽放的蓓蕾。
“听烟不知。”听烟如实而答,他觉得他越来越不明白钟离玦了。
钟离玦抬手拨开挡住那朵蓓蕾光照的叶子,道:“你留在府里。”
他不想将她带到军营,带到战场,而经过钟离琰一事,将她留在府里,也无法让他放心。
听烟只是转头看着钟离玦的侧脸,缄口不答。
“你不愿留下,我知晓。”钟离玦微微转过头,看向听烟漆黑的瞳,“可却只有你,我才放心。”
听烟之于他,如兄,如长,他从未将他们当做下人对待,对于听烟,较之他们五人,又让他尤为信任。
“公子的话,听烟一向遵从。”即使他并不想留下,“公子在外,也需多加小心。”
“嗯。”钟离玦拍拍听烟肩头,表情严肃,“府中之事,需你多加操心了,撩雾母子也替我照料好,切勿让人发现,我不想瑞皇兄所爱之人再受任何伤害。”
钟离玦说完,垂下眼睑,不再言语。
听烟抬手拍拍停在他肩头的手背,点点头。
另一处,一茉在雾园的庭院里,正拨开寿和撩雾比划着什么。
一茉正努力地比划着想要表达她要说得话,奈何任是比划了一刻钟,撩雾浅浅的笑容里尽是尴尬的不知其所云。
看着因急切比划而面色微红的一茉,撩雾打断了她的焦急,打探似地问道:“姑娘可会写字?”
只见一茉点点头,撩雾才又说:“那请姑娘稍等,在下替姑娘拿来纸笔,让姑娘写下姑娘想要说的话,这样,在下便能知晓姑娘之意。”
撩雾说完微微一笑,转身走往雾园里的书房。
一茉看着撩雾的背影,清澈的眼里是淡淡的忧伤。
从前她从未觉得说不出话是多么苦痛的事,可当她能开口说话又再次失声之后,她才觉得,她无用到几乎是一无是处,就是要说一句话,也无法表达得清。
这样的她,在他面前,更似尘埃。
低头,看见鞋尖上沾染的泥土,一瞬间,一茉觉得她就是那鞋尖上的泥土,只有不经意的低头,才能看见。
撩雾从书房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纸笔与砚台,他将纸笔与砚台放到石桌上,一茉朝他微微欠了欠身以示谢意,才提起了笔。
因识字时间不长也太久未曾提笔,一茉只能草草写出几个不甚美观的字,撩雾站在一旁看着纸上的几个字,嘴角噙着憋住的笑,却是忍住未笑出声,在一茉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又生生把笑意噎回去。
“原来姑娘是想取几味药材,恕在下愚钝,之前没能知道姑娘所表之意。”撩雾转头伸出手指向他的药房瓦舍的方向,“那处便是在下的药房,姑娘尽管去取姑娘想要的药材便是,姑娘也是习医之人,那些个药材姑娘许是都认得,在下还有事在身,不便替姑娘取药,还请姑娘自行去取。”
一茉忙摆摆手示意撩雾不必如此客气,他是主,对她用不着这般。
“在下的药房有些杂乱,还望姑娘不要见怪。”撩雾朝一茉一颔首,“如此,姑娘便去取药吧,若是有事需要在下帮忙,到书房找在下便可。”
一茉含笑对撩雾欠了欠身,便往药房走去。
推开半掩的门,扑鼻的药香味给一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亲近,温暖。
只是这一间药房,确实是过于杂乱了。
一茉想替撩雾将散放在地上的药材收拾收拾,却又觉如此未经他人同意便擅自动别人的东西不妥,便也作罢,只细细地在那一堆堆药材中找寻她需要的几味药。
她要找几味凝神静气的药材,为他缝制一个香囊,不求能压制他体内的毒素,只想借以在他毒发的时候,能让他减少一点痛苦。
每每一想到钟离玦毒发时痛苦的模样,一茉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在隐隐作痛。
一茉从怀里掏出一个海蓝色的锦囊,这是她花了整整一日的时间才缝制而成的,她从未拿过针与线,为缝制这个锦囊,在一日之内,她的房里扔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