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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浓密的睫毛轻轻扇动,嘴角却紧紧抿了起来。像是被我的举动所迷惑,有些不知所措了。
“别碰那里。”就在我的手指要触碰到他那收起了尖指甲的部位时,深海的手轻轻缩了回去,“有毒。”
我老老实实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指。他的手扶着船舷,指尖依然是苍蓝色的,但是尖指甲已经看不见了。
这个小小的发现令我突然之间心生暖意。
如果说在岩洞里的时候我对他的话还抱有疑虑,这一刻,我忽然间相信他确实是可以保护我的。不是因为他有一副利爪,而是因为他在小心地避免会伤到我。
潜意识里最后的一丝疑虑也在这一瞬间消失不见了。我的心情变的前所未有的轻松,看着头顶灰蒙蒙的天空也觉得明媚了起来。我发现我们的小船已经离岸很远了。在我的身后,我所熟悉的沙湾已经在视线的尽头收缩成了一条粗笔画过的白线。在我的前方,则是一望无际的蔚蓝色海洋。
他们距离我那么近,仿佛我已被包容其中,变成了晶莹剔透的一粒小水珠。这是我从来不曾体验过的自由。
一瞬间的海阔天空。
“深海,”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里透出无法抑制的雀跃,“深海你一直推着小船不累吗?”
深海瞥了我一眼,没有出声。我猜他大概知道我只是太兴奋了,忍不住就要发出点什么声音,并不是真的在关心他累不累的问题。
“深海你跟我说说话吧。”离岸越远,世界就变得越是安静,耳畔除了海浪的起伏,就只有他的尾鳍偶尔拍打水面所发出的哗啦啦的水声。我着迷地望着他隐藏在水下的那条鱼尾。那是一种比夜蓝色更加明亮,也更加美丽的蓝色,线条流畅而优美,反射着银色的光,随着他前进的节奏在海面之下一起一伏地摆动。
这样的一副画面,比我所能想象到的最美还要美。
我想起《加勒比海盗》里的那个鬼船长对美貌的女主角说:“小姐,你就在鬼故事里。”忽然觉得深海也应该板着脸对我说一句:殷茉,你就在童话故事里。
深海侧过头看了我一眼,眼里微微有些疑惑,“你在笑什么?”
我把这些不着调的想法从脑海里统统赶了出去,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我在想……你那天没有说完的话。”
“哦?”深海半信半疑,“那有什么好笑的?”
“是没什么好笑的。”我承认。但是这个时候,我总不能给他讲《加勒比海盗》呀。我摆了摆手,赶紧岔开了话题,“你说那个时候你和族长都受了伤,他们追到浅海,然后遇到了我。后来呢?”
深海那双明亮的夜蓝色的眼眸瞬间就蒙上了一层阴霾。他低下头长长叹了口气,“我还是从头讲给你听吧。”
“如果我说高斯坐标,你能听懂吗?”就在我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架势等着他开讲的时候,他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听说过。”我老老实实地回答他,“但是具体怎么回事儿我就不知道了。”开玩笑,我又不是一台电脑,怎么可能听见一个坐标就在脑海里自动搜索到地球上对应的那个点?
“地面点的x坐标值表征此地面点至赤道的距离。地面点的Y坐标值、表征此地面点至中央子午线的距离,当地面点位于中央子午线以东时为正,位于以西时为负……”深海望着我蒙头蒙脑的样子,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不说这么复杂了。”
佩服他的同时,我心里也多少生出一点点挫败感来。这些知识,似乎我应该比他掌握得好吧?至少我们有学校啊。不过,貌似九年义务教育也没讲过这个……
我还在自我安慰的时候,深海已经开始了他的讲述。
“最早的时候,我们的族群居住在萨默斯岛,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百慕大附近。那里有很多岛屿,是地球最北面的珊瑚岛群之一。附近水域产鱼和龙虾。”深海目光迷蒙,用一种完全沉浸在回忆中的腔调缓缓说道:“最初那里是很好的,安静,也安全。可是后来就不行了。它变成了英联邦中最早的殖民地。其中三个岛群又被租借给了美国建立海空军基地,再后来又修建了美国卫星地面接收站。”
“人越来越多,这个区域的存在也越来越受世人的关注,不再适合我们了。族群里的长老们关于迁徙的问题发生了严重的分歧。”说到这里,深海的神色黯淡了下来。也许在他们眼里,族群的分裂类似于我们看待历史上的一国三分吧。或者比那个还要严重一点。毕竟对我们而言那只是历史,而对他们来说,那确是自己亲身的经历。
“长老们争执了很久,最后族群分裂为三个小族群。”深海的语气中透出淡淡的落寞,“一个族群留了下来。另外一个族群迁徙去了格陵兰岛附近。而我们则跟随族长移居到了靠近克里特岛的海域。我们在那里居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讲到这里,深海又一次停了下来。他的眉毛轻轻皱着,眼里流露出惆怅的神色。
“直到什么?”我忍不住追问他。
“住的久了,跟人类接触也越来越多。长老们制定的不能和人类接触的规矩,开始被族人们频繁地打破,长老会对这种违规行为的处罚也越来越严苛。矛盾渐渐加剧,发展到最后,族长的弟弟纠集了一群年轻人开始明目张胆地反对长老会。”深海眯起双眼,语气也变得淡漠了起来,“他们后来惹了很大的麻烦,几乎威胁到了整个族群的安全。我们不得不跟着族长暂时移居到了南中国海。这些年轻人自己无法解决问题,又不肯接受长老会的惩罚。僵持了很久之后,他们在一个月圆之夜离开了我们的聚居地。这是我们的族群离开萨默斯岛之后的又一次分裂。”
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听来听去,怎么感觉跟上历史课一样?
深海斜了我一眼,眼里流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觉得无聊?”
我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说实话,这么好的天气,海风习习,阳光煦暖,我又坐在这么可爱的小船上,满心都是小学生春游似的欣然,偏偏有人在耳边絮絮叨叨地讲着历史——就算你是个帅哥,这样的搭配也会让人觉得挺扫兴的嘛。换了我在春游的路上给他讲三国演义,他能爱听吗?
“主要是我听来听去,不但跟我没有一点儿关系,跟你也没有一点儿关系。”我解释说:“跟十二年前的事更是没有一点儿关系。”
深海摇摇头,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就快要有关系了,你还听吗?”
看样子不听还不行呢。
“讲吧,讲吧,”我叹了口气,“我洗耳恭听。”
“其实后面就没有什么了,”深海大概是想用自己的笑容来提高这节历史课的魅力值,冲着我笑得特别温柔,“族长的弟弟离开之后,长老会认为他们是族群的叛徒,派出族里的战士去拦截他们。”
我听到这个时候倒是打起来了一点儿精神,“叛逃?怎么搞的这么刺激?”
深海没有理会我的措辞,继续说道:“拦截的过程中,双方发生了很激烈的冲突。族长的弟弟受了重伤,据说被他的同伴救走之后不久就死去了。剩下的成员继续跟人类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他们甚至出资在不同的地方建立了研究所。名义上,这些研究所是专门做海洋植物的药用研究。但是实际上,这些研究所汇集了当时最有名气的生物学家。”
我情不自禁地支楞起了耳朵。从这些平淡无奇的叙述当中,我本能地嗅到了某种阴谋的味道。
“这些科学家主要的研究课题就是:如何利用人类在基因工程学方面的研究成果来改造人鱼的身体结构。”
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我没有听错吧?他说的是基因工程?
人鱼们玩的居然……这么高级?
“这个基因工程跟你有啥关系?或者说,跟十二年前的事儿有啥关系?”我不死心地追问他,“难道他们反过来截杀你们了?”
从深海阴沉下来的脸色我就可以看出这事儿十有八九又被我说中了。
“那么说,夜鲨就是人家那一派的了?”我摸着下巴,心里真有点感慨,“果然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这没有什么可奇怪的,”深海的神色恢复了最初的淡漠,不知道是不是看久了的缘故,他脸上的那一层细鳞看起来也没有那么醒目了,“掠夺,难道不是生物的本性吗?”
话题是要拐进哲学领域了吗?
“你又跑题了,”我连忙打断了他的沉思,“这跟十二年前的事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深海说:“十二年前,我和族长就是被那些身体经过改造的夜族战士逼进了浅海,然后在那里遇到了你。我们在那片海域里厮杀的时候,你就在距离我们不到二十米远的地方。”
“好……神奇。”我惊讶地合不拢嘴,“二十米……我的命真够大的。”
深海别有深意地望着我,缓缓地摇了摇头,“你高估自己了,殷茉。你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那么弱小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什么。”
水花
“什么意思?”他那种似有所指的语气让我深感不安。
深海没有回答我,反而把头转向了另一边。我只能看到他的双眼眯了起来,像在眺望远处的风景。其实这里距离陆地已经很远了,除了在我们的左前方隐隐约约地有几块暗色的礁石浮出水面,视野之内皆是茫茫海水。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
“深海?”我心里有些莫名的惶恐,“你不带这么吓唬人的。你得告诉我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深海回过头,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细密的鳞片闪闪发亮。凭良心说,这样的一层鳞片已经不能够让我觉得害怕了。即使再加上他的尾巴、他手背上突起的骨管和有毒的指甲也不会。但是这些东西的存在却在无形中拉开了我和他之间的距离。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做才能克服这距离。这样的认知让人倍感无力。
我不知道深海从我的表情当中察觉了什么,他的睫毛垂了下来,抿紧了嘴角,流露出一个孩子气的懊恼的表情。
“拜托了,深海。”他沉默的姿态让我心口发痛,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无法控制地微微发颤,“这不公平。我是如此地信任你……”
“不是的,殷茉。”深海抬起头飞快地瞥了我一眼,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惊讶以及……我不会看错的诚挚,“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完全猜错了。如果我说……”他停顿了一下,有些难堪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什么?”
“如果我说,我只是因为所谓的真相……我根本就不好意思把它说出来,”他低着头,声音也越来越轻,“是因为我们做的事而有愧于你,你能接受这个解释吗?”
“我听不懂你的话,”我的脑子又乱成了一团,“什么叫做有愧于我?”
深海低着头,双臂支在船舷上,漂亮的鱼尾随着海水的起伏上下摆动。他全身上下仿佛都笼罩在一层薄薄的光晕里,像故事里走出来的精灵,纤尘不染。这样的他,让人无法相信会做出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
“是这样,”深海捧着脑袋,十分艰难地说道:“你当时距离我们动手的位置实在是太近了。所以那个救生圈被挤破之后,你立刻就被卷进了漩涡里。然后……我们也有点受不住手脚了……”
记忆中的画面骤然间被开启。我再一次看到了那片蓝幽幽的海水。暗流激荡,却隔绝了我能听到的任何声音。我的身体不住向下沉,气泡从我的肺里被挤出来,争先恐后地向着海面飘去。亮晶晶的,美得令人感到绝望。
“你受了伤,流了很多血。”深海说到这里,眼中再一次流露出羞愧的神色,“那时候你的父母已经注意到你游的太远,有很多人都在朝这边靠近了。夜族的人不想招惹麻烦,于是先一步退走了。而我和族长都受了重伤,在当时的情况下,即使我们侥幸躲过了人类的眼睛,也绝躲不过夜族人的伏击。我们差不多要算是走投无路了,于是族长就把月光石分成了两半,一半戴在你的脖子上,另外一片藏进了你的身体里。”
我听得口干舌燥,“什么叫藏进我的身体里?”
“类似于我们消除人类记忆的那种能力。”深海大概对这种能力的原理缺乏理论研究上的认识,自己的表情也变得困惑了起来,“总之,这两个半块的月光石互相吸引,同时又互相克制。留在你身体里的那个半块不会对你的身体产生不好的影响,而留在外面的那一块也不至于会丢失。”
我想我大概是听懂了:我的身体里有块结石。而且还是放射性的。
“那你们就没打算拿出来?”我心里有点嘀咕:这用不用做个手术什么的?
“族长结的印,别人很难打开。”深海摇摇头,眼眶微微发红,“当时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我们都活着,他自己当然是可以找到你,把东西取出来的。如果他死去了,族人可以在月圆之夜借助月光石本身的能量,将它取出来。”
“夜鲨也取不出来?”我想我有点懂了,“他拿我没有办法,只能怂恿我离开,好让你们也没有机会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