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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却飞快地打断了我的话,像是生怕我会说出什么他不爱听的话似的,“壁橱里有米娅为你准备的衣服,洗手间有热水。洗完澡你早点睡觉。明天一早我们还要赶路呢。”
我有点无奈,“去哪里?”
“谜雾岛。”
我本来以为晚一点的时候还可以见到他。但是直到我困得睁不开眼了也没见他上来跟我说晚安。我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个有点惊悚的话题让他感觉不快,但那毕竟是人家夫妻之间的问题不是吗?就在我打算关灯睡觉的时候,房门被人敲响了。凭直觉我就猜到这应该是米娅。
米娅裹着深色的睡袍站在房门口,手里端着一个漂亮的杯子,见我开门就把杯子递了过来,“热牛奶,要吗?保姆家里养着奶牛,我们每天都有最新鲜的牛奶。”
我道了谢,伸手接过杯子。新鲜的牛奶闻起来果然很诱人,“好香。”
米娅笑了,“这一次时间有点紧,以后有机会的话你可以来我这里做客。我和保姆在院子里种了不少菜。镇上条件虽然不是很好,但能买到很新鲜的鱼虾和水果。你知道吗,离这里半个小时车程的地方还有一个香蕉园呢。”
我觉得自己再一次被她脸上的笑容给迷住了。她的笑容里有一种生气勃勃的东西,一种很动人的光彩,给人的视觉感受类似于盛开的花或饱满的果实。而且离得越近,这种感觉就越是明显。
“听起来真不错,”我说,“希望能有机会。”
我知道这话说的有点客套,可是做客虽然好,但毕竟是做客。我一直觉得在我能够挣到很多很多钱之前,我是不能奢望去过这样悠闲的日子的。米娅像是听出我话里的遗憾,十分体贴地替我把话补充完整,“我理解,年轻人总是很忙碌。”
灯光在她的皮肤上泛着细腻的光,这张脸上甚至连皱纹都没有。我忍不住问她:“严先生是……人类?”
“是的。” 米娅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对我冒昧的提问丝毫也不介意,“我遇见他的时候,他还是爱丁堡大学的一名毕业生。他是个好奇心很强的家伙,人又固执。给自己设定的目标是要当这个世界上最权威的生物学家。他刚刚发现我的基因结构异于常人的时候,激动的……简直要发疯了。”
有了夜翎的例子,我已经学会了不去主动询问时间了。一是避免让自己受惊吓,第二也避免了暗中扳指头数数。这要是让人发现的话可就太丢人了。
“他是怎么发现的?”
米娅耸了耸肩, “我故意让他发现的。我不想一直欺骗他。”
“那后来呢?”
“后来就这样了。”米娅接过了空杯子,笑容里透着狡黠,“他放弃了用我们族群的存在和我的基因排列顺序来写论文。做为奖励,我把自己打包送给他。”
“哦……”我由衷地赞叹:“真划算。”
米娅大笑,“你这孩子挺有意思。下次休假来我这里吧,我给你烤蛋糕。”
“好,”我说:“一定来。”
当她转身离开的时候,我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这里为什么要叫丁香公寓?”
米娅回过头冲我微笑:“因为丁香是我上岸之后认识的第一样东西。”
黄昏
天刚亮的时候我们就离开了丁香公寓,沿着滨海公路一路向南。两个小时之后到达了一处名叫刘家湾的码头。码头附近立着不少牌子,都写着“月亮岛一日游”之类的宣传语。我猜这里大概是附近一处小有名气的旅游景点吧。
因为正赶上十一黄金周,码头附近有不少游人,有些还是跟着旅行社过来的,戴着样式统一的凉帽站在一边,等着手拿小喇叭的导游跟船家讨价还价。海边泊着不少船只,除了观光船之外还有不少快艇。近海的水面上有几艘载客快艇来回穿梭,船尾溅起半人多高的水花,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一艘白色的游艇鹤立鸡群般静静地停泊在这些大大小小的船只当中,宛如一位姿态优雅的公主。船身一侧写着几个漂亮的花体字:米娅号。
“这艘游艇公开的身份是某个娱乐公司名下的财产,”下车的时候深海悄悄告诉我:“不过这实际上是米娅的私产。”
“私产?”这个消息多少让我有点意外,米娅居然这么有钱?
米娅正挽着严德的胳膊压低了声音说悄悄话,她的半张脸都被挡在了大墨镜的后面,从我们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珊瑚色的小嘴笑嘻嘻地一开一合。严德一边微笑着听她说话,一边朝着我们的方向摆了摆手,示意我们快点跟上来。
“是的。这是她送给严德的礼物,为了庆祝他们的钻石婚。”深海的声音里有种微妙的波动,仿佛某种情绪正在困扰着他,想要压抑却压抑不住。其实昨天晚上他说起严德的时候我就已经感觉到了,他对严德似乎有种隐秘的抵触情绪。我不知道这种抵触是不是来自于他昨晚说起的那个特殊的抗衰老剂。也许站在他的角度,他会觉得是严德是在利用米娅或伤害着米娅。可是站在米娅的角度,一个坠入爱河的女人的角度,我却觉得米娅的做法完全可以理解。不但可以理解,而且令人心生感动。
难道爱情这种东西的本质不是为了对方的幸福而奉献自我吗?那么,站在相爱的另一端的严德又有什么可拒绝的呢?在接受的同时,他难道不是也在尽自己所能地奉献着自己的所有吗?否则米娅脸上的光彩从何而来?
不知道是因为我的观察力变得敏锐还是因为深海对于感情这种事太过迟钝,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之间如此明显的爱意在他的眼睛里怎么会变了样?
那明明是两个相爱的人啊。
可惜……深海不懂。
“到达月亮岛之后,我们沿着这条航线继续向南,”严德的手指在海图上点了几下提醒我们注意,“这几个岛附近有不少暗礁,地形比较复杂。我们的船长对这一带很熟悉,希望我们可以在这里甩掉跟在后面的人。”
我抬眼去看深海,深海点了点头,“夜族人是跟着迦南和玛莎找上我们的。”
那就是说,从那个加油站开始,我们就一直带着尾巴在旅行喽?
“他们并没有什么动作……”我的问题刚说了一半儿就反应过来了。夜族人的目的是要拿到月光石。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了深海会来找米娅帮忙,那就是说,他们很有可能会等米娅取出东西之后再出手。
“是的,”深海望着海图,神色很复杂,“夜鲨最擅长的就是:抢。”
那么久没有提过这个名字。我几乎要把他给忘了。不过话说到这里,我又一次对月光石的用途产生了怀疑。这个东西,只是起到一个凭信的作用吗?他们的族群之前除了这么一块石头,难道就没有其他的相互取信的办法了?或者……更深层的内幕不方便让我这个完全不相干的人知道?
“所以,”严德的手指又在海图上敲了两下,借此唤回了我们的注意力,“我们在到达谜雾岛之后,船长会开着空船继续向南,到这里休息一下,做些必要的补充。”他指了指海图下方的一个小黑点,“然后在凌晨时分返回谜雾岛接我们。”
“用空船引开夜鲨?”我对这个轻描淡写的说法很是怀疑,夜鲨看起来蛮精明的,不像那么好骗的人啊。
一旁的米娅笑着解释:“谜雾岛的磁场很特殊。而且,这个岛常年笼罩着的浓雾对我们来说是很好的掩护。”
严德补充说:“风险当然是有的。但是夜族人并不了解这个小岛对我们的重要性。我相信他的注意力会更多地集中在游艇上。”
“那这个岛对我们有什么重要性?”我问米娅。我一直以为她要到某个特殊的地点才能给自己的能力加到满分状态,然后才能开始进行……手术。不过现在听起来,似乎还不是这么回事儿。
“这个岛的磁场很特殊,”米娅望着我,琉璃似的棕色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它就像一个罩子,可以把月光石散发出来的能量罩在里面,不会泄露出去。明白了?”
我似懂非懂。听起来像是为了取出石头的过程中不会被夜族人所打扰。或者单纯地只是为了保障我的安全吧。
深海揉了揉我的头发,低声安慰我:“别怕。有米娅在。他们不敢乱来的。”
“为什么?”我不放心地追问。夜鲨可不像是个很会敬老的三好青年。
深海笑了,他还没有开口解释,米娅就抢着说:“因为我是长老嘛。不管是哪一个部族,长老的身份都是有那么一点儿震慑力的。毕竟我们还没有正式开战呀。”
我又问她:“我们什么时候到谜雾岛?”
“黄昏。”三个人一起回答我。
“那这段时间我们干什么?”
“很多事都可以做啊,”米娅冲着我眨了眨眼睛,“呐,我们这里有一间主卧,一间客卧。还有……”
“米娅,”严德把手放在米娅的肩膀上,温和地打断了她意义不明的介绍,“来看看我的新鱼竿。”
米娅挽着严德的胳膊离开的时候,我听到严德低声说:“年轻人的事,还是交给他们自己去决定吧。”
我一头黑线地看着深海,深海也正看着我,四目交投,深海的嘴边一点一点弯起来一个好看的弧度。然后他一言不发地张开了双臂。
我突然觉得透不过气来,仿佛有只大手捏住了我的脖子一样。心跳开始变得狂乱,眼眶却热辣辣的。我慢慢走到他的面前,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这个人是深海。在奔跑时拉住我的手不放开的深海、在深夜里和我分吃一块偷来的巧克力的深海,在接触到我的皮肤之前会收回自己指甲的深海。这个人的身上几乎聚集了所有那些令人无法占有的属性,像光、像空气、像彩虹。
我头一次无法回避地想到了取出月光石之后的事。这东西如此重要,深海拿到了它必然会赶回自己的族群当中去。我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或许,当他忙完了族群中那些要命的大事再一次想起我的时候,我已经变成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需要带着厚厚的花镜才能看清楚他的脸。
如果再见面要在如此漫长的时间之后……那么久的等待,我要怎么熬?
有关时间的感触在我的脑海里头一次变得如此清晰,如此的……让人无法回避。让我连假装没想到都无法做到:对于他和我来说,有关时间这东西的概念是完全不同的。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希望时间就此停住。就停在这一刻,秋天最美丽的这一刻。窗外是最晴朗的蓝天白云,阳光洒在我们的身上,很温暖,也很舒服。我的头靠在他的胸前,呼吸里有他身上海洋般的味道,我的手臂之间是满的。
深海没有说话,只是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我的头发。
我无法考虑他是不是也能感受到我心里的悲伤。我只是着了魔一般顺着螺旋似的思维不停地向下滑:如果我的时间不能停在这一刻,那么就停在取出石头的那一刻吧。那时他还在我的身边,睁开眼我就可以看见他。不用想下一秒钟又会发生什么,不用想我要等待多久才可以再见到他。一切就此停住,也算是一个让人可以接受的HAPPY ENDING。
深海的手停在了我的发丝里,然后温柔地顺着发丝滑了下去。
“不会的,”深海捧住了我的脸,想让我看着他。可是我的眼睛酸疼得厉害,我根本无法睁开。深海的嘴唇从我的睫毛上滑了过去,顺着脸颊吻了下来,“不会的,茉茉。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你会安全的……”
我不知道他说的究竟是哪种事。在某些字眼上,我们的认知一向有偏差。可是就这样把头缩在沙子里假装一切太平,又实在让人太难受。
“想做什么?”深海俯下身轻轻地抵住了我的额头,轻声地问我:“天黑之前还有几个小时。要睡一会儿吗?”
我连忙摇头。只有几个小时,只剩下几个小时,我怎么舍得睡?
那天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一直坐在甲板上,看远处的礁石,看近处的严德和米娅,看白云飘过头顶,看海鸟飞过海面翅尖上带起晶莹的水珠。
看严德炫耀般收起鱼竿时,米娅孩子气的尖声大笑。那么愉快的笑声,几乎给我一种错觉,仿佛我们是真的在度假了。阳光、海、蓝天白云、游艇以及漂亮时髦的男女主角,所有那些浪漫的要素都已经集中在了我的眼前。如果换一个合适的时间,我会觉得这副画面唯美到了极点。
如果,能换一个合适的时间……
长时间的一个姿势坐着,我的腿都开始变得发麻。但是我靠着深海,一动也不想动。他身上的温度,身体隔着柔软的布料贴合在一起的触感以及他身上淡淡的海洋般的味道,也许多靠一分钟,它们留在我的记忆里的痕迹就会加深一分吧。我发现同分离相比,另外一件事也同样让我觉得害怕:那就是在很多很多年之后,我的记忆力变得越来越差,我会慢慢地忘了他的脸。或者有一天,我很不幸地得了老年痴呆症,又或者,我在某天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头,把曾经的一切都忘记了……
那所有发生过的这一切,就真的了无痕迹了。
我靠着他的肩膀,怕冷似地裹紧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