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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身上发生的那些糟糕的事情她从来没有追问过。当我抱着儿子狼狈不堪地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也只是震惊莫名看了我一会儿,就一言不发地从我怀里接过了啼哭不止的阿寻。接下里的几天我高烧不退,时而昏沉,时而清醒,每次从昏睡中睁开眼都能看到她憔悴的脸上挂着平静地微笑。那是从小到大,最让我感觉安慰的一个表情。仿佛她一直骄傲而又洒脱地站在高处,没有什么痛苦可以让她另眼相看。
她用她自己的方式不动声色地帮助我重新支撑起了频临崩溃的世界,然后一点一滴地用温情细心修补每一道裂痕。
搬到四叔这里住也是我妈的主意。这条街住的都是军方的人,不但街口有警卫,每家的别墅门口也有警卫,别说闲杂人等,都是闲来无事的耗子都不会往这边溜达。在我所知的范围之内,的确要数这里最安全了。
四叔工作很忙,四哥又是刚参加工作没多久的职场新人,十天半个月不回家也是常有的事,因此我们的到来很让我四婶感到惊喜。虽然多出来的孩子吓了她一大跳,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阿寻吸引了过去,对于我妈说的“孩子他爹出国了”说法并没有多加追问。同时也因为四叔的帮忙,阿寻的户口很顺利地落到了我们家——我妈、我、他,三个人的家,户口本上,阿寻的名字填的是;寻海。
很普通的名字,我妈给起的。
书房的门虚掩着,迦南正坐在电脑前面噼里啪啦地敲键盘。听见我进来的声音头也不抬地说:“过来看照片。”
他说得照片在电脑屏幕上放大之后一片模糊。整个画面都是歪斜的,看得出拍照的人当时十分紧张。画面的中心是一棵树,树下模模糊糊有一个人的背影。
“这是什么?”
迦南没有出声,皱着眉头将画面缩小。这一次画面看起来清楚一些,但是细节的部分却更加模糊。我的视线落在那个人的背影上,这是一个略微有些眼熟的男人的背影,我应该在哪里见过他。在他的肩膀上多出来一个球状的物体,颜色很浅……
当我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到这个浅色的球状物上时,我被自己的反应惊住了。一种我叫不出名字来的热辣辣的东西自心底扑了上来,像最猛烈的浪头,一瞬间几乎拍碎了我所有的意识。脑海中嗡嗡作响,耳畔只剩下心脏的激跳和热血汩汩流动的声音。
浅色的球状物,在这张偷拍的照片上只是不足指甲大的一个模糊的点。但是,如果这个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的头部刚刚到达他肩头,偏巧她的头发又是白金般得颜色的话,一切就解释通了。
“她在哪里?”身体抖得站不住,我扶着桌子在旁边的圈手椅上坐了下来。
“研究所,你曾经被囚禁过得那个。”迦南飞快地瞥了我一眼,“拍照片的人说这个男人和他怀里的孩子是一周之前才出现的。”
“她看起来……怎么样?”
迦南摇了摇头,“他接触不到他们。”
我伸出手指轻轻地碰了碰屏幕,这个什么细节都看不清楚的模糊的点就是我的孩子,我的女儿,我那一出生就会微笑的聪明宝贝。她曾经抱着自己的尾巴蜷缩在我的怀里熟睡,她曾经用星星般的小手抚摸我的脸,用她那双独一无二的冰蓝色的眼睛凝望着我,学着我的样子亲吻我,她曾经眼带惊慌地转身喊我“妈”。
我的眼泪无声地掉了下来,“她还在那里?”
“有可能。”迦南低着头,无意识地握着鼠标在桌面上画着圆圈。
“那我们马上出发!”我冲动地站起身往外跑。
“不行!”迦南一把拉住了我,“你在那里住过几个月,你应该知道不止是研究院,整个小镇的周围都处在他们的监视之下。贸然闯进去,不但我们救不到人,恐怕还会把你再搭进去,我可不想被深海一爪子拍死。”
“我们可以走水路进去。”
迦南摇了摇头,“自从你从水路逃走之后,夜族人在水下布置的防卫设施就提升了好几个等级。再想走老路,恐怕是行不通了。”
“那个镇子有火车站,周围还有几个村子。这些村子周围应该会有一些比较隐秘的小路,可以想办法找当地人给我们带路……”
“你留下来,我带人过去。”迦南很果断地打断了我的提议。
“不行。”我一口回绝,知道了我的孩子就被关在那里,我怎么能坐得住呢?
“我不想被他们认出来。”迦南有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却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冲动地发起火来,“我们人手不够,因此更加不能冒险。”
礁石岛的那场变故之后,迦南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跟任何人说话。一个爱凑热闹的、别扭的半熟少年在我的眼皮底下变得沉默寡言,总让我有种嫩牛肉被急火煎煳了的错觉。他在我眼里一直都是个孩子,他应该按照自己的人生轨迹去成长,而不应该通过如此惨烈的方式一夜间长大成人。他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那天的事,但是据我猜测,他心里对于我、对于深海一直是有些愧疚的,因为当时的他远远地躲了起来。
我不认为他有什么可愧疚的。如果知道族长会在那天封印深海,我想他是不会躲起来的。但问题是,灾难发生之前谁又是先知呢?更何况,即便他当时在场……结果也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那本来就是一个圈套。
“他们有武器吗?”我换了个话题。
迦南点了点头,“他们有自己的走私线路。”
“夜鲨真是个人才。”我微嘲,“黑白两道的生意都敢插手。”
“他胆子很大。”迦南想了想,“而且你们人类制定的那些法规什么的,他压根儿又不放在眼里。”
“也许我们也应该找一些专家来帮忙。”我在屋里走来走去,心里焦躁得像爬着一千只蚂蚁,“就这么找上门去,我们充其量也就是给他的保镖当炮灰用的。”
“什么样的专家?”
“懂军火的、懂格斗的……”我竭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这个想法从离开礁石岛的时候就有了,只是一回来我就病倒了,迦南又一直在外面打探消息,所以还一直没有机会跟他说,“最好是有实战经验的……”
“雇佣兵?”
我迟疑了一下,“类似吧。”
迦南低着头陷入了沉思,似乎在考虑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深海留给我一笔钱,”我说,“而且那个总部设在瑞士的什么基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拨一笔巨款入账,我们可以动用这笔钱。”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迦南摆了摆手,正要走开的时候又停住了脚步。他转回身十分警觉地瞥了我一眼,“你干吗现在说这个?”
“我想让你知道,”我扶着身后的桌子,心如刀绞,“我的大脑还在正常地运转,我没有失去理智,甚至我还很冷静。”
迦南静静地等着我后面的话。
“所以……”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求你了迦南,就让我一起去吧。”
我对这个小镇印象最深的地方就是火车站。
很简陋的一个小站,候车室是一排老式的平房,外墙都已经斑驳了,是那种通常情况下快车压根儿不会停靠的小站,却因为附近的四里八乡只有这么一个对外的窗口而显得异常繁忙。隔开半条街的距离端详它,它那破败的外观真的很像一块不小心掉在地上的点心渣,四周围爬满了蚂蚁。
半条街的距离足够隔开了站台附近的噪音,但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让人看了仍然觉得喧闹不已。我收回视线,焦躁不安地在不足十平方的房间里继续踱步。
角落里老式的二十寸电视机仍然开着,声音被关掉,屏幕上街道的画面匆匆闪过,看起来如同一场哑剧。俗气的印花窗帘只拉起了一半,背光的房间越发显得光线昏暗,老式家具的表面油漆斑驳,很多地方都露出了内里颜色模糊的木质。
房子是出发之前迦南的帮手替我们租好的。独门独户的老式二层楼房,房檐压得很低,楼梯和走廊都很窄。因为采光不好的缘故,看哪里都是黑乎乎的。楼下还有一个很小的院子,被房东的几件旧家具堆得满满当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能听到这些家具发出的轻微而又可疑的劈裂声,仿佛不堪重负的呻呤。洗手间的水龙头也总是关不紧,滴答滴答的水声清晰可闻。除此之外,窗根下面还有啮齿类的小动物出没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再远一些的地方,有风过林梢的呼啸以及夜鸟振翅的声音。偶尔会有夜行的列车呼啸而过,轰隆隆的震响会暂时地吞噬掉一切细碎的声音。
我失眠的状况到了这个小镇之后就变得越来越严重,助眠的药物被迦南拿走了。而他给我弄来的那些偏方,热牛奶或小米粥之类的东西又完全没有效果。我只能一夜一夜地清醒着,任凭疲劳和焦虑持续叠加,却完全找不到释放的出口。
不论白天还是黑夜,我都只能守在这间小小的卧室里等待着迦南和他的帮手们带回来的各式各样的消息:镇子上新开张了一家超市、某街的一幢老房子突然着火了、某个酒店有人酒醉闹事,连镇上的警察都被惊动了、海边某国企的疗养院又迎来了一批新的客人……
我被动地听着,心头却疑云迭起。迦南人不在,我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他让人带回来的这些消息都有什么特别的用意。
我们来到这里的第四天,迦南通过房东的一个朋友在镇子上的一家家政公司找到了一份送货的工作。这个小公司并不缺人,所以迦南只能算是临时工,在这里的送货人员忙不过来的时候充当一下跑腿的。
小镇上的人都说很多年前,这一带的诲边曾经有过一个秘密的军事单位。后来这个军事单位搬迁了,但是单位附属的几个疗养院却被保留了下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一带又陆陆续续的有一些单位修建了不同规模的疗养机构,渐淅也成了小有名气的疗养胜地。不过,这一带的海岸线很长,疗养院的分布十分零散,所以,生活物资的采购大部分都会委托给镇子上的家政公司。
迦南加入的这家公司名叫双喜快送,据说是镇子上最早成立的家政公司之一。天烨集团名下的研究所和相连的疗养院都是双喜的大客户,每隔三天就要按照他们提交的订单送一次货,风雨无阻。给他们送货的是一个年近五十的老司机华叔,据说这趟线一直是他在跑。有时候运送的东西太多,客户方也会同意华叔带一个助手同行,不过这个助手只能在研究所的侧门外卸货时写写清单,打打下手什么的,进入研究所结款的事就只能华叔一个人去办。
迦南瞄上的就是这个助手的差使。
我认为这个办法有点儿过分曲折了,但是迦南却说这样很稳妥,尤其是镇子上发生了那么多事,出现了那么多的新面孔,估计夜族人一时半会儿还注意不到一个小小的送菜工。
我们到达镇子上的第九天,迦南晚上下班的时候除了打包带回来一份酸菜鱼,还同时带来了一个勉强算是好消息的消息:华叔原来的助手在家做饭的时候不小心烫伤了手脚,迦南被指定在转天的送货过程中给华叔当助手。
“夜族人布防的规律我多少知道一些,”迦南看起来心情大好,甚至还主动给我夹了一筷子酸菜,“能亲眼看一看他们在侧门附近的布置我心里就有把握了。果冻退伍之后在保安公司干过很长时间,他对于有钱人架设的防盗设施很有经验,回头我们俩好好研究一下看看哪里才是整个防卫系统的弱点。”
果冻就是他找来的帮手之一。这人我只见过一面,三十来岁的样子,,高高壮壮的,留着很精干的小平头,眉眼的轮廓很深。据说他以前当过兵,身手小错,话却不多,光看外表还是挺让人信得过的,不知迦南是从哪里把他找出来的。如果我先前的提议迦南能接受的话,这个人倒是得留住了。
“你就尽量放宽心,”迦南难得地开始安慰我,“你们不是总说什么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吗?在行动之前一定不能着急。咱们人少,跟他们对着干完全没有什么优势,所以我们一定得沉住气,千万别自己乱了手脚。”
他说的我都知道,却仍然食不知味。不过,来了这么多天之后事情总算有了一些看得见的进展,我也能稍微松一口气了。也许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这一夜,我难得的没有借助任何药物的帮助就睡着了。
似睡非睡之间,我又一次看到了海。
清晨即将来临,明亮的光线正一点一点地穿透幽蓝的海水,从头顶上方模糊而明亮的月白色到我们身边浓重的墨蓝色,展现在我面前的海水像一幅色彩渐渐加深的美丽绸缎。仔细看的话,看似纯净的海水里浮荡着各种各样细小的生物,灰尘一般微微发亮的藻类,长着细小触角的指甲般大小的透明小鱼……这些是我早已看熟了的景色,可是在梦里看着它们的时候,我却怀着如此新奇的感觉,仿佛第一次看到。
海水渐渐变幻的颜色,礁石上不停收缩的海藻,从岩石下面探出头来鬼头鬼脑地向外张望的章鱼,从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