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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怀说:“听表妹如此说,事因由表妹而起,可表妹急于见母也是一片孝心人之常情,不曾伤害至仁兄。若论起来,此事姑母难辞其咎,却也非姑母之过,倒是姑爹这做爹爹的令人寒心。”昭怀频频摇头,兀立窗旁,春晓不解的望他一眼,他目光凄迷于烟树间,叹息一句:“多半还是自己的心魔,放不下,才计较,才为难自己。这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成疯成魔发狂的毕竟是少数,怨不得他人。”
“小兄弟,小兄弟,让你久等了!”一阵爽朗的笑声,脚步声传上楼来,昭怀见春晓惊慌拭泪,低声道:“我去会他。”
昭怀才出门,突雷阔步进来,怀里抱了一酒坛,身后还跟了几位胡人汉子,哈哈大笑着对身后三人引荐:“这位小兄弟姓赵,赵不坏,是我在中土结识的好兄弟,是位驭马的行家。”
又引荐身后二人说:“我在阴山的兄弟,竭力哈和呼和萨哈。相见有缘,今日大家一醉方休,喝个痛快。”
两位围了兽皮护腰的汉子拱手施礼,身材魁梧,谈吐豪气。
昭怀先遣人雇车打发了春晓回府,自己留下同突雷大哥畅饮。
酒菜上桌,昭怀也乐得结识塞外的朋友,这些汉子说话快言快语,豪爽率直,讲述了大漠荒原到中土来的一路的见闻,绘声绘色,令昭怀向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昭怀也多了几分醉意。
竭力哈却面不改色依旧在阔谈边塞贩军马的趣事,满嘴都是生意兴隆。
呼和萨哈问:“竭力哈,你还不知足,听说你哥哥从边关的大乾守军手里收购军粮,再倒手去卖,价钱就翻倍,黄金都藏去深山洞洞里去了。”
“这算个啥!若说还是我三叔头脑活络,献给京城里的二国舅两名塞北美人儿,腰肢细柔的,那二国舅一看口水直流,写了一纸信札给我三叔,引荐他认识了边关的几位总镇,这粮草生意做得兴隆通四海了!你是不知这大乾**队里的秘密,多是谎报花名册,一千戍军实上能有个七百就算好的,那三百人的口粮衣物就是用来牟利的。上面贪大头的,下面的小百夫长就贪些克扣军饷冒领军粮的小利,一来二去,这边关的生意反是最易做的。”
昭怀大惊,又不敢发作,手中的酒碗在颤抖,突雷不停打断他们的议题,想说些旁的,但呼和萨哈同竭力哈说笑个不停。只是昭怀心里暗叹,如此的军队边关守将,若是突厥来犯,可不是不堪一击,自毁长城,父皇难道丝毫不查吗?
心里越想越气,恨不得拍案而起,手中紧紧握了酒碗,那碗都在颤抖,目光却呆滞在碗里不平的酒水里。
“小兄弟在想什么?”突雷问,捧起酒坛要为他斟酒,昭怀扶了额头摇头笑道:“醉……醉酒,上头!”
“哎,小兄弟此言差矣,醉酒之人不言醉。怕是酒入愁肠,相思成泪。”目光若有深意的扫了眼春晓曾哭泣的那间房,昭怀摇头苦笑。
聂惊澜独自徘徊在书斋,他来在窗前,望着风扶竹影,婆娑不定,发出沙沙的轻响,似是低低的啜泣。眼前又出现晓妹望他时那哽咽无语的身影,两行清泪从腮边滚落,他伸手去拭,那丽影却消失眼前。
他伸手去捂日光灼痛的眼,却见到衣袖上那道青碧色滚边上绣的片片竹叶,那是晓妹一针一线亲手为他所绣,就在这窗前,低头穿针走线时娴雅的模样总在他眼前。
行到书架旁,挪开一本厚厚的古籍,从里面取出一个秘色瓷瓶,红绸包裹的木塞取下,从里面倒出几粒深褐色的药丸。手心中,那药泛着冥府的幽光般,托起来异常沉重。他颤抖着手,送去唇边,只在那药将进口时,身后一声咳嗽,慌得他手一抖,那药洒落在地,猛回头,舅父明驸马一身紫袍立在当面。
惊澜错愕之余堆出笑:“不知舅父到来,未能远迎,舅父恕罪。”草草几句,惊澜也不去顾那地上的药丸,只顺手将药瓶塞入袖中,若无其事的请舅父上座。
“拿来!”明驸马摊开手掌,灼灼的目光望他。
惊澜故作糊涂问:“舅父有何吩咐?所需何物?”
明驸马的目光渐渐含怒,逼视惊澜,手掌依旧摊置空中,无语的望他。
惊澜抿抿唇,避开舅父凌厉的目光,从袖中掏出那瓷瓶,双手奉给舅父。
手猛然落下,反慌得惊澜退了一步,垂手低头不语。
“捡起来!”明驸马吩咐。
地上滚落的药丸,惊澜迟疑,再望舅父那不容置喙的目光,顺从的撩了前襟俯身拾起滚落的药丸,徐徐起身,偷眼看舅父,无语的将药丸奉上。
明驸马没有去接,反负了手望他,冷声吩咐:“吃呀!”
惊澜不语。
“吃掉!”声调骤升,面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跳,怒视着惊澜。
惊澜撩衣跪在尘埃,自幼他便生活在这驸马府,只知有舅父舅母,不知有爹娘。舅父对他的疼惜胜过亲生,这些年的关爱栽培,胜过严父。
“孽障!孺子无知!欺君罔上,自毁前程,服毒伤身,愧对父母,你……你可知罪?”明驸马终于咆哮而出,胸膛起伏,恨得周身乱抖。
而惊澜只稳稳跪在原地,既是无从遮掩,也不必隐隐烁烁。他装病,但是真病,他服下毒药,若非如此,如何能抽身朝廷,如何去面对晓妹一片痴情?
惊澜缓缓仰头,苦笑望着舅父,平静道:“即是舅父也察知,惊澜也不必遮掩。惊澜无奈出此下策,只想解开眼前困局,躯壳身外物,心魄散了,要这躯壳何用?”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左颊重重着了一掌,手中药丸滚落在地。
火辣辣的面颊,他平视前方默然无语。从小到大,头一遭遭舅父批颊痛责。他抿唇,静静道一句:“舅父息怒。”
“聂惊澜!”明驸马紧蹙眉头,痛心的指了他:“惊澜,舅父明白你的心迹,你心里喜欢晓儿,她是你自幼看护大,如你自己精心浇灌的一株兰花,你心里割舍不下。晓儿也是我的爱女,我的掌上明珠,我也不想她受苦。只是,错就错在你们为了儿女情长,因小失大,你聂惊澜分了心神,一心要离京,坏了这满盘的布局,就不得不逼这执子之人将晓儿拿出棋局,打劫一步。只是惊澜,你大错大谬,执迷不悔,错上加错!你非凡人,心岂能在这儿女情长的小家小业,你的心该在朝廷,在天下!你是日后治世的佐臣,身负大乾国治国重任,你如何能为小儿女私情,做出此等可笑之事?啊?”
“此人因何是惊澜?”平静的声调,似是无声呐喊,只那不屈的目光抗争般望着舅父。
明驸马在战栗,锦袍衣摆簌簌作响,痛心疾首的呵斥。
脚下的聂惊澜面不改色,只平静道:“舅父和皇上都错爱了惊澜,惊澜本是一凡人。只求今生无憾,不求闻达朝野叱咤今生,舅父该最是明白澜儿此心。澜儿厌倦了朝廷争斗,厌倦了功名权利角逐,澜儿心中只有晓妹,此情不渝,只求和晓妹今生相守无憾。”
话说至此,他缓缓抬眼,仰望舅父。满腹才华成就了他,也葬送了他。
明驸马痛心之余,奋起一脚,将他踢飞,骂一声:“孽障!”,袍袖一抖,长鞭在手。
惊澜徐徐撑起身,眼中无泪,却目光如泣,他从牙关中挤出几字:“惊澜此心已定,断无更改,舅父即便打死惊澜……”顿顿声,他咬牙道:“舅父难道真逼惊澜服下鹤顶红剧毒来明志吗?”
“好!你想死,一心寻死,舅父就成全了你!”明驸马一声骂,鞭如雨下,惊澜伏跪在地,不去躲闪。
从小到大,他聂惊澜都是人中翘楚,自幼是闻名凤州的神童,文章珠玑锦绣。少年得志进宫做侍讲,多少人仰视,他从未曾令舅父舅母伤神分心,他是家中的佳儿荣耀,同不成器的大表兄至仁恰是天上地下之别。就是这狰狞的皮鞭,他都不曾想能在今日,被舅父责打。
荒野惊魂
春晓起初并不知澜哥哥因何被父亲突如其来的责打,似乎府里那些家法从来与澜哥哥这人中翘楚无缘。她试探问,无人知晓驸马爷为何勃然大怒,但她只觉得长公主看她的眼神异样,爹爹对她也失去往日的和颜悦色。二姐姐看她的目光中更是仇视,几次蠕动了唇欲开口,却被长公主一个狠狠的眼神封住嘴,只剩刀子般的目光在她面颊上狠狠剜割。她想,她同澜哥哥的情缘已尽,造化如此,大抵如此吧。
只是昭怀依旧一副无忧无虑闲云野鹤的姿态在府里上下游走,一扫初留驸马府时深居简出的姿态,毫无拘束的同人玩笑逗闹,同昔日那个鹰扬恣意的锦王判若两人。
“站住,站住!”一阵嬉闹叫嚷声,春晓回身,措不及防被迎面一人撞贴去墙根。惊愣愣定过神,几名家丁围拥着小弟妙儿和昭怀乱作一团,再仔细看,昭怀手中牵了一根线,线的那头系住一只扑腾翅膀漫天乱飞的乌鸦,他和妙儿都是眼中流露出欢喜的神色,笑口大开,仿佛觅到了世上最开心的玩物。
“留心!留心!闪开!”昭怀一声喝嚷,一只黑漆漆的乌鸦晦暗的眼阴冷冷直扑她面颊,慌得她哎呀一声猛转身以袖挡面,狼狈不堪,再放下袖子,昭怀的笑脸正在眼前。乌亮的眸子满是生机勃勃的神采,用短衫的袖揩把脸上的汗,对她抱以灿烂的笑。那模样仿若市井间邻家小子,顽皮有趣。
“哎呀,小公子,什么不好玩,去玩这老鸹,多是丧气……”老家人阿财伯好言相劝,忽然语滞,愕然片刻,众人悄然无声,却见一滩白绿相间的鸟粪正正的落在阿财伯的脸上。
哑然失笑,昭怀笑疼肚子,妙儿也捧腹,春晓本也一笑,又似觉得不妥,提了裙疾步近前,递了方帕子给阿财伯擦脸,责备的望了一眼妙儿道:“不用读书了吗?谁带你出来疯耍的?”
妙儿贴身的小厮们多少怕这舌尖嘴厉的三小姐,也不敢多言,妙儿却委屈道:“三表兄督导妙儿读过了几日的窗课,要比老夫子讲得有趣的多。日后妙儿只同三表兄学文章。”
妙儿坚持说。
春晓心里气恼,她知道昭怀对皇上满腹怨气化做自暴自弃,这些日不是游山玩水,就是同大哥去赌场豪赌,有时宵禁后才翻墙归来,还做爹爹不知,不过是爹爹不便发作而已。
她无法斥责昭怀,只得一把擒了妙儿的腕子拖他去两宜斋书房,妙儿读书的所在,扔他在书案前有意考他的文章。
翻开案上妙儿读的《左传》,却是那段著名的“隐公元年郑伯克段于鄢”,妙儿倒也聪颖,背到“不及黄泉,无相见也。”时,滴水不漏。还给春晓生动的讲述郑庄公的弟弟共叔段想篡位,其母偏护共叔段。庄公故意纵容放任他起兵造反,罪名确凿后出师有名,一举歼灭。这个著名的姑息养奸,谋而后动的例子被妙儿娓娓道来倒被有生趣。
昭怀负手进来,奚落的一笑道:“我的徒儿,岂是你能考倒的?”
春晓同他对视,眼前人令她难以琢磨,不过这些时的桩桩件件后,她见到昭怀反是心里总有些慌张不安,不知为何,就是那一阵风吹散荷叶般的摇摆不定。
“表妹若不服气,但凡自己开考考妙儿。”他不容分说牵住春晓的手向书架去。那执了腕子的手燥热有力,她慌得抽手,却被他紧紧钳住,一阵惊羞又不敢叫嚷,再用力时,他笑了回头问:“表妹怕得什么?真金不怕火炼,就是想考昭怀文章,怕他聂惊澜都未必能有几分胜算。”
那自信的神色不减当年,同她逗笑间眉宇飞扬。她只急得要抽出手,他却拉她紧贴身边,随口吩咐妙儿:“去!研磨来,我倒要考考你三姐姐的学识,看看聂侍讲的高足是何等斤两?”
春晓总算奋力抽出手,却惊见门口立了一人,一身直裰宽散了摆没有束丝绦在腰间,错愕般的打量她,也不言语。
“澜哥哥。”她惊叫,百口莫辩,面颊绯红。
“烦闷,来寻本书籍看。”惊澜声音喑哑,垂了眸也不正视他们,一手扶了腰,一手撑了墙费力向书架旁移步。春晓知他几日前遭了爹爹一顿鞭笞,下地困难,疾步过去扶他,却被他一把甩开手,轻声道:“不必!”
冷玉幽光般的面色,额头密汗,痛苦的神色,让春晓看得揪心般痛,想帮他,却被拒之千里。她想牵的手无法牵住,她想甩开的手却纠缠更密。难不成造化就永远如此作弄?
她尾随他出了书斋,担忧的目光紧随他身后,她不敢向前,怕他拒绝好意,眼睁睁见他蹒跚着伤痛的步,徐徐挪去寝室。
那扇门嘎然关上,砰的一声,切断了她心中那段牵挂。仿佛人进了门,腿被夹在门外,悲从中来,珠泪盈盈,立在原地呆愣愣的无语,却听到惊澜的书童墨雨同菡萏的声音在竹林另一方。
“公子从腰到腿的伤逢了天热,有些溃烂,这两日疼得整夜睡不到个囫囵觉,生生煎熬呢。偏是二小姐没个眼色,日日来定闹着要为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