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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被捕后,曾经第一时间央求汉嘉去小剧场替自己把这些物品收拾出来保存。
想必他也研究过很长时间。
沉思之际,电话铃突然响起。
琳达坐在书桌后面的椅子上犹豫地看着,不知该不该替汉嘉接电话。
也许是那阵铃声太固执和吵闹,她终究拿起了话筒。
对方是一个嗓音宏亮的男士,得知汉嘉不在,却并不立刻挂断。
“小姐,请问您是谁?”
她蓦地愣住,未及什么思考就说出自己是老瓦弗拉先生的教女。
那边笑了起来,声音有些刺耳而又似乎意味深长。她不由得皱眉。
“这个号码是检察官的专线。汉嘉从不让人随便进他的书房。”
“对不起。请问,您能呆会儿再打来么?汉嘉先生现在不在。”
“哦,这么说,他只让你一个人呆在那里。”
她不知该怎么接话,刚想挂断,突然听那边似乎捂着话筒对别人兴奋地说了一句:“哈哈,是汉嘉的小情人!”
她顿时面红耳赤!
克制不住地大声道:
“对不起!请您呆会儿再打来!”
语气极重地说完,她突然目瞪口呆。
因为,汉嘉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桌前,头发湿漉漉地带着水汽,显然刚洗完澡,浑身散发着好闻的沐浴香。而他漂亮的蓝眼睛正专注地瞅着自己,表情疑惑。
她不觉有些脸红,微低下头以掩饰,递给他话筒的手却有点儿抖。
正欲起身离开,手指却被他轻轻牵住。瞬间,仿佛有股细小的电流传遍全身。
他一边接电话一边用眼神示意她继续等待自己一会儿。
于是她静坐在那里,四周都是他散发的香味,温柔而令人沉醉。
“……情人?”
她的心提了起来,只见他看了自己一眼,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不是。……好的。那么,过会儿再说。”
汉嘉挂断了电话。看见琳达脸红又怪异的表情,顿时明白,不由得微笑。
“对不起,我的朋友惹你生气了么?”
她否认。
他便也不再提,转到正事,搬过一张凳子挨在她身旁坐下拿起了那本书。
“让我们忘掉不愉快。来看看伊莉莎夫人留下的书好吗?”
她以为他有什么新发现。
但是很遗憾,他也未能看出更多的信息。
仍然是那几句似乎暧昧而又奇异的钢笔水对话。
比如,
“读书使人迷惑。”这是男人写的。
“迷惑了谁?”
“您。不安分的‘安娜’小姐。”
“而您,不过是老朽刻板的‘卡列宁’先生。”
又比如,
“你欺骗了我。”
“对不起……”
“我爱你。艾莲娜·别特罗维茨卡娅。可是,我该怎么办?”
“我离不开你。”
“显然,你妈妈的本名应该是这个。”
汉嘉的目的是仔细询问琳达对爸爸的哪怕丝毫印象。
然而她的态度似乎并不积极。
“琳达,你真的一点儿记不起你爸爸的样子吗?”
她耸耸肩,“我怀疑他是否见过我。”
“伊莉莎夫人也完全没有提过他的名字,或者形容他?”
“我想他是个负心人,抛弃了我们。所以妈妈从不说。”
最后他把书还给她。
“无论如何,我会尽全力帮你找到他。”
奇异的是,她完全没有这种想往。
“那是第一个抛弃我的人……我不需要他。”
当她这么说时,他求证般地仔细盯着她的脸,却怎样也无法看清台灯外的阴影里究竟是如何表情。
忽然外面传来极轻细的拖鞋声。
琳达瞬间想到是瓦弗拉夫人。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慌张,但就是慌张地道晚安,匆匆离开他的书房。
于是夜深人静之中,又只剩了他一人看着她的背影倏地消失。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探问她关于杰吉的事情。
不过他很快又往后仰靠了身体,慢慢勾起微笑。漂亮手指骨不自觉地在桌面上轻轻弹动着,仿佛弹奏这美丽的夜曲一般。
她并不喜欢杰吉。他深有把握。
虽然,他不知道她似乎总带着一股莫名的愁绪从何而来。
“晚安,卡琅勃太太。”
极意外地,他听见门外她碰见的人并不是自己的母亲,微皱了皱眉。
这位女帮佣的行踪似乎有些奇怪与……鬼祟。
但是很快他的父母便要离开布拉格返回他们的边境小城。
偌大的老公寓里缺少人帮忙也的确不行。
尤其现在这里住着他心爱的小姑娘。
他无比珍视她的一切。在那么多年的残忍岁月之后,她终于又回到了自己身边。
这个饥荒年代多么悲惨,但也多么充满希望。
第五章
十月末的这一天,布拉格民族剧院恢弘的银色弧顶在夕阳中落了金纱。
黑色车子从伏尔塔瓦河边缓慢驶过,半边是波光粼粼的水,半边是芭蕾女演员的硕大海报。
莫斯科芭蕾剧团的访问演出同苏联运来的粮食一样受人欢迎。提前买票的爱好者们在精细雕刻的售票窗外排起了惊人长队。
司机仔细盯着外面美艳绝伦的天鹅剧照,兴奋地说:“实在太漂亮了!彼得诺夫同志,索菲亚·日丹诺娃女士扮演的奥杰塔是我所见过最美的。只可惜我没有时间去买票。”
“伏契卡,我可以送给你一张。”冰蓝色眼睛的男人瞟了一眼窗外,微微勾起笑。“二楼最好的包厢。”
司机瞪大了眼。“这……这是给您预留的吧?我怎么能——”
“没关系,我那晚恰好有事不能去。 ”
“不、不,我明白您的好意……”司机还要受宠若惊地婉谢。
“请不要拒绝。艺术能满足人对它的渴望才是幸运。如果空留了一个座位在那里,将多么可悲。”
这时,突然一个穿绿裙的女郎快速穿街而过,车子猛地刹住,差点撞到她身上。
她惊慌地张望过来,忙不迭道歉。
司机有点儿怒,刚摇下窗探出半个头,就被身旁的彼得诺夫同志按住了手臂。
“对不起、对不起……”对方不住说着,眼神却在向剧院门口顾盼一般。
“小姐。请您注意路况。”说完,司机又重新坐好。
缓缓开动的过程里,女郎已经飞快跃到拥挤的人群中。
剧院外的灯火正盖过夕阳的最后一点红缺。她金红色泽的短发辉映得无比艳丽,倏地,那个身影被某个青年男子拥进了怀里。
“其实是个挺漂亮的姑娘。”司机看着那对拥抱的身影笑,“就是太不小心。也许急着去见她的恋人。我们波西米亚人天生就是为爱情而生的。唔,真可爱……”
感觉到身边奇异的沉默,司机紧张地用眼角偷瞟了一眼,只见彼得诺夫同志的脸一如往常地冰冷面无表情。全无刚才从斯洛伐克一路回到布拉格时的好心情模样。
车内的气氛骤然下降到冰点。
一直持续到国家安全局的那座老式贵族宫殿。
米哈伊尔·安德烈耶维奇·彼得诺夫中校军人气质的步伐踏响迷宫般的楼梯和走廊,最后停在日光灯最深处的办公室前。
门扉叩响,里面立刻请进。
“啊哈,米沙!”
“奇恰耶夫上校同志。”他朝坐在沙发上的灰白头发男人端正摆了个军礼,然后庄重递出手里的文件。
对方接过来并不打开,而是满含欣赏地瞅着他,微笑道:“请坐。斯洛伐克那边的情况我已经得知了。你干得非常好。只去了两个月就帮他们抓住重大的‘叛国阴谋’。”
“谢谢。只不过,我觉得捷克人和斯洛伐克人应该自己更积极主动地行动。而不是如此指靠我们。”
“的确。”奇恰耶夫端着咖啡杯叹了口气。“所以要加紧对他们的培训。你知道,上个月他们干了一桩极蠢的事。用原油炸弹袭击共和国的外交部长马萨里克未遂,结果被司法部门抓到了把柄,甚至还有人想从中找出我们的间谍。”
米哈伊尔不动声色。
“您希望我去处理么?”
“你刚回来,应该休息两天。”说着,奇恰耶夫爱惜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你又是多日未眠的样子。我可不希望你父亲埋怨我把你当做下级士兵使用。”
他知道这是好意,便道谢,不过申明。“我父亲从来赞同斯大林元帅的主张,工作锻炼人的意志与品质。”
两人便愉快而随意地聊起莫斯科以及熟悉的人。
“实不相瞒,我有一件私事想向您谈谈。”米哈伊尔半垂着眸,轻啜了一口咖啡道。
“哦?”奇恰耶夫好奇,用和蔼长辈的态度开起玩笑。“难道是日丹诺娃追来布拉格终于打动了我们英俊倜傥的米沙?你上次回国述职时,全莫斯科人都知道了她意志坚定的追求。那个姑娘既漂亮又火热,从小就是圈子里有名的舞蹈美人。现在给布拉格带来最上乘的芭蕾,如果你想要求一个礼拜的假陪她,我同意。”
他只觉得无稽,不由得笑。“我不会去的。”
对方也哈哈一笑。“我猜想得到。我是看着你长大的,自然清楚你的个性。坦白说,她的脾气有些骄纵。她父亲快倒台了,不过她和两个哥哥都还不清楚。”
米哈伊尔微讶,“怎么?”
奇恰耶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让日丹诺娃知道。以防外逃。也许你该让她高兴高兴,陪她也不无道理,毕竟你们从小认识。”
于是再不谈此事。米哈伊尔自皮包中拿出一盘录音磁带,放进德国产小型录音机中。
“这是不久前刚从国内寄到的。我本来想立即向您说,但是去了斯洛伐克就耽误下来。”
奇恰耶夫认真听了一会儿,道:“没什么特别。一个战犯的临终忏悔。他们德国人都信神父那一套。既做了战犯,还想上天堂,无耻至极!”
“事关一个姑娘。爱抑或是恨她,所以这个战犯害她共担罪名。”
“这种事很常见。怎么,是你认识的人?她被当做叛徒绞死了吗?”
“没有。”米哈伊尔简述了一下这个姑娘有位有势力的朋友,所以最后自己帮她免了重罪,不过在战犯被抓并且供出她就是地下抵抗组织的叛徒后,他气愤地把她关进了集中营。
“哈哈!米沙,难得你也有被女人骗的时候。如果我是你可能直接枪毙了她!”
“但她的确是无辜的。从这盘录音来看。”
奇恰耶夫奇异地瞅了米哈伊尔一眼,忽然来了兴致,他微微后仰身体,点燃一根雪茄。
“米沙,你为何这么在意一桩小事?”
米哈伊尔把手里的杯子放下了,正起身坐得笔直,漂亮而冰冷的眸子在金发辉映下有种奇异的暖光。
他一字一字地缓慢道。
“因为,她父亲是亚历山大叔叔。捷克原名弗朗切克·斯蒂布洛。”
闻言,奇恰耶夫明显怔了一下。
“如果您没有兴趣——”
“不、不,我当然极有兴趣。”他快速摆手,“亚历山大……是牺牲在西班牙战场上的亚历山大么? ”
“是。”
“你怎么会发现他的女儿?”
“这实在非常巧合。而且说来话长。……”
听完的时候,奇恰耶夫站了起来。拉开窗帘,看着外面梧桐树间漏出的远方,视线变得深邃而沉着。
米哈伊尔说出最终的想法。
“我希望动用一些关系替她翻案。毕竟,这件事是由我亲手造成的。”
“捷克人不是已经释放了她?”
“嗯。不过纳粹分子的头衔会对她的生活有极不利的影响。尤其是在将来,您知道的……”
奇恰耶夫忽然转过了头,打断道:“你怎么确定她就是那个孩子?”
“坦白说,解放初期是汉嘉·瓦弗拉认出了现在的琳达。他认识她母亲。那个孩子从七岁回到布拉格开始便同他家住在一块儿,直到战争爆发。”
“汉嘉·瓦弗拉……”听到这个名字,奇恰耶夫皱了一下眉,“我记得在英国时,他是个不错的捷克情报员。似乎当初你同他的关系很好?”
“是的。我们经常在音乐沙龙里交换情报。”
“但是,他这个人有点儿麻烦。这次司法部里负责调查马萨里克遇袭案的人就是他。硬要挖出间谍的人,也是他。”
闻言,米哈伊尔沉默了。思索片刻之后,接话道:“这不奇怪。瓦弗拉从前就极其崇拜扬·马萨里克。那位外交部长曾领导他的工作。那时候他们的私交亲密。只是这两年瓦弗拉刻意在远离政坛所以才极少来往。”
“他不清楚自己在和苏联作对吗?!他难道想破坏两国关系?!”
“很遗憾。据我了解,瓦弗拉的个性太过于认真。他是无党派的,所以立场更加独立不受影响。”
奇恰耶夫又反笑。
“米沙,继续对我讲讲那个孩子吧。她和瓦弗拉的关系怎么样?”
米哈伊尔微怔,犹豫一瞬,选择避重就轻。
“如我刚才所说,他们是旧识。”
“当初瓦弗拉会为了她来求你,可见并不简单。”
彼此对视,都明白这话意味着什么。
“所以,先不要替她翻案。帮助捷共尽快夺取政权才是目前最关键的。别的,都不重要。”
终究,米哈伊尔态度认真而严肃地接受指示。
“亚历山大的女儿,很漂亮吧?”奇恰耶夫笑得颇有些意味深长,拿眼角斜睨着他,“从前他可是有名的美男子。而且据说他的爱人也是个惊人美貌的女子。”
他移开了眼如此客观评价。
“那个姑娘瘦得可怜。”
最后,米哈伊尔自沙发上站起身仍是行了军礼告辞。留下表情探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