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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这个令人不能不爱上却又不能去爱的男人,只觉得心中充满苦涩而疼痛。
她认同他们的理想,可是,无法认同不择手段牺牲无辜的方式。
“我原谅你。”终究,她很是轻淡地说。在他想要拥住她的时候,却极快背过了身,重新走进格子门。
“那么,我可以走了吧。再见。”
米哈伊尔愣了一下,没有阻拦。背靠着冷风和寂寂飘落的雪,感到有些冻僵。
琳达已经走到了房门边想要离开,听见背后带着忧伤的嗓音。
“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
她并没有回转身,只是略微仰头,深深地吸气。支型吊灯的暖光洒上脸上沾染的雪花,晶莹而漂亮。
她决定做一次尝试,抑或是与这个强大男人之间的战役。
“米哈伊尔,你根本没有诚意。我上次说过,我不怕你。所以这些伤害不算什么。症结不在于此,而是汉嘉。你们对付的人是他。之所以你说结束了,是因为政变过后,他再也不可能有什么力量,我也不是筹码。而显然,你们还要接着算账,对么?我家正处在严密的监视之中。”
“离开他。”
他毫无起伏地说道。
这一次,她再也克制不住。转过了身死死瞪着他,睫毛上挂着晶珠。
“你凭什么?!要我离开我的未婚夫!”
“因为你不会幸福。”
她觉得好笑。“这与你无关。”
“当然有关。我爱你,琳达。你一早知道,对不对?所以才拿性命要挟我。别装糊涂跟我开那种残忍的玩笑。”
她先是笑,接着是冷笑。
“这才是你今天引我来的目的,对么?”
他慢慢地向她靠近。她直觉应该离开,立刻!然而现在不能。她挺直了腰,告诉自己还不能。
他的指顺着她的手臂滑下,与她十指相扣。
而她整个人那般僵硬,屏住呼吸静默着。
“我爱你。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你过去进集中营与我有关,但我有办法弥补。让我为这条爱情之路扫清障碍,好么?”他轻声地呢喃。
她转过脸,“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
“因为这个。”
说毕,他毫无预兆地扣住了她的后脑,热烈地吻她。
他的吻依旧如同记忆中的炙热而滚烫,而又沉痛到令彼此无法呼吸,带着深深的思念以及浓烈到发酵的情愫。
她曾那么想念,这个冷漠的、傲慢的、拯救过自己又折磨自己的红军,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来。
至少有一刻,她与他同样不能抑制,心跳剧烈得像要鼓出胸腔似的不能承受。
如果不是紧紧咬住了他极尽侵略的舌,甚至想咬自己以疼痛来警醒,也许会就此沉沦下去。
“我疼。”终于,她喘息地说,微垂的清纯眸子里一片湿润而迷蒙。
他很满意她在刚才的热吻中失去自我,漂亮手指抬起了她的精致下巴。
“疼的是我。你咬我。可是我又很甜。我愿意被你咬一万遍。说说,你还想咬哪儿?”
她简直羞愤。“米哈伊尔,你这个混蛋!”
“可是你爱我。琳达,你的眼神告诉我了。你也爱我。不要逃避。”
灯光下他洁白如雪的肌肤与淡金色碎发互相辉映,衬着柔情蜜意的眼眸,俊美如同太阳神一般,仿佛能融化掉她的全部抵抗。
然而她是那般倔犟。当然,全部在他的意料之中。
事情简单而明显,有关于汉嘉。
米哈伊尔从来自信,胜利只能属于自己。
因为她是那么在乎那个男人。
“是你不肯放过我们,对么?”
他否认。
“我不信。是你。你一直想把我们分开。”
他继续摇头。“在今天之前,我只有公事。”
“那么现在呢?”
由于表情愉快,那张白皙的脸孔越发地俊美迷人。
他略伏低了头,在她精致的耳畔缓慢而认真地道。
“现在我要你面对,我们的爱情。从此刻开始。”
“这是自私!”
“爱情就是自私!”
她不知道他究竟是太天真还是太霸道。在那样地伤害自己和汉嘉之后,竟然还能如此若无其事地谈论爱情。
“放过我们,好么?”她甚至无奈地恳求,用了女性的温柔手段,踮起脚轻轻抚摸他淡金色的发,仿佛迷惑他一般。
“他的结局不会好。”他如此道。
“我知道有人正、在、保他!”
他微仰起下巴,俯瞰着她,傲慢地微笑。
“我只能说,很多事情即使是汉嘉也不可能得知。眼下的情形,多少人自身难保。”
她深深地失望了。她明白,他要自己求他,保住那一个爱人,而代价是,自私的爱。
米哈伊尔不曾轻视任何人,只不过,除了琳达。
因为女人有着独有的弱势以及优势,而又如此容易被忽略。
然而打败他的,正是她。
只见她眨了眨纤长的睫毛,然后慢慢背过身去。
他还在微笑,等待她艰难的挣扎。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她终于能够停止脊背上的微颤。
于是他凝神认真地倾听,等来的是她轻轻吐出的一句话。
那个瞬间,他看见雪花砸上了阳台门的格子玻璃,嘭嘭嘭嘭地响。
他想,一定是风。
可是风怎会灌进自己的耳朵里,眼睛里。他的浓密睫毛,连同整颗心都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汉嘉是我即将出生的孩子的父亲。”
她说的很慢,也很清晰。
仅此一句,米哈伊尔脑中构想过无数遍的美好念头顷刻坍塌。
即使他有本事替她翻案,为她正名,最终送她去俄罗斯,他还能送一个带着孩子的母亲去吗?!
不知过了多久,他下意识地慢慢低吐。
“我不介意。”
“我介意!”她转过来怒瞪着他,“米哈伊尔,你还有没有一丝良心?!你在要求一个孕妇抛弃她挚爱的孩子父亲与你私奔!”
她的手摸上了黄铜门柄,立刻被他牢牢按住。
脑后是他呼出的男性气息,拂乱她的发丝,连同她颤动发抖的心。
“我不让你……”他蛮横地扣住了她的纤细腰肢,深深嗅着她发间馥郁的馨香,语气如此狂乱而悲伤。“我不让你拒绝。你知道的,错过这一次,我再也不会回来。我一直在布拉格等你,你却没有等我。琳达,我亲爱的琳达……”
她轻轻地闭了闭眼。
“如果你爱我,就替我保住我幸福的家。”
说完这句,她便用尽了所有力气,推开身后的他。
琳达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从这所房子一直跑下半山坡的。很奇异,她没有在结了冰的路面上滑倒。
她卷曲的发全部散乱了,遮住白皙而湿润的面颊。围巾和手套早不知去了哪儿。
眼前唯有一团呼出的白气。耳膜鼓鼓作响。
许久以后,在一条铁轨线前面停下时,她仰着头看路灯。白色光芒掉进眼里全是泪,无边无际的模糊一片。
她擦了擦脸,手掌冰凉而湿润无比。
“我不能爱你、不能爱你……我已经爱了别人……为什么你要回来,为什么你这么混蛋……太迟了、太迟了,该死的布尔什维克……”
她的狂乱喃语全部淹没在了面前仿佛永无止境的煤车车节的轰隆声中。
当那阵煤车终于全部驶离的时候,忧伤的雪夜复归静谧。
然后,她听见了另一段自语。
转过身,只见不知何时米哈伊尔正站在背后不远的灯光下。
她的心跳极不规律。
“……我在那段铁轨上走了很久。从特蕾津方向开来的列车始终不到。我笑自己,从未这样等过一趟如此晚点的列车。即使到了,也很可能见不到那个身影。但是,我已经等候了两年,从某个下雪的夜晚开始。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那扇车窗旁坐着我朝思暮想的女孩。她的帽子掉了,恰好被我捡起。我看着她,不能说话。她却不识我,这是好事,也不好。因为,我只能看着她离开,走进另一个男人的生活……她从心里永远地离开了我……不是坐着火车,而是下火车以后……我有预感的,只不过深深地埋藏。”
她重新转过了身,朝前走去。
雪地里嘎吱嘎吱的脚步声,始终是两个人。
他最后的相送,她不忍也不能拒绝。便自己静静流泪地默认他在背后的跟随。
终于接近家的灯光。琳达一眼望见三楼卧室的落地窗子透着温暖的光亮。
刚要飞跑。
这时,背后传来米哈伊尔忧伤的声音。
“如果……如果那个姑娘欺骗了我。我情愿毁掉她的爱人,让他们永远不能再见。就如同我此刻也不得不决心再也不见她一般。被俄国人爱就是天堂,被他们恨是地狱。这是她曾经在信里写下的句子。她的每一个字,我都仔细读过。我永远把她囚禁在我的心里,我亲爱的姑娘。”
她知道。他答应了。
然而又蓦地心惊和悲伤。终究没有回头,快步迎向灯火之中。
留下他独自站在黑暗地带的雪地里,是那么寒冷而孤独。
匍一进门,汉嘉便迫不及待地抱住了未婚妻。
“亲爱的,这么晚你去哪儿了?”
她闻见他满身酒气,但还不至于非常醉。
“你和爱德华早已喝完了?”
“是的。不过,未来可能得有一段痛苦的日子了。”
她搂下了他的头,冰凉的脸贴着他的温暖,低声道。
“我想要个孩子。一个真正属于我们的小宝贝……”
第二十三章
随着三月的到来,布拉格渐渐有了阳光开朗的日子,初春萌发的淡绿色调不经意自灰石红瓦的古老街巷间悄然深入,在春寒的冷空气中盎然浮动,看得琳达整个人心情明媚无比。
今年她就要结婚!一想到这个念头,她整天都在忍不住甜蜜地笑。家里附近的监视者没有了,她的未婚夫平平安安,哦,多好!
隔三差五地,琳达便要去商业街看一看。上个月的政变过后,这里曾有的繁华极大地萎缩,旧式西装革履的人们现在不敢出门,一家一家店铺相继关闭或者宣布收归国有。
“鞋店没有了。”
“帽子店没有了。”
直到琳达第三次忍不住嘀咕时,汉嘉才终于意识到。
他在餐桌上舀了一勺饭后的鲜奶布丁,轻哄般地喂到可爱的未婚妻嘴边。
“还有什么没有了,亲爱的?究竟是什么让我的小傻瓜时时挂念?”
她吞下,眨动着漂亮的眼睛瞅着他,就是不肯多说。
他看着她狡黠的笑容,陷入了沉思。
琳达的心思自己怎会不了解。一定是婚纱店。
外交部长马萨里克在政变中无奈地与共、产党达成了一份协议,才没有加入辞职最终造成全国的提前大选甚至引发内战。其中有必须保护的人员名单,属于司法部的自己也在列。
他不能说,那些人事后会不会实言。然而马萨里克总还是希望自己坚守这份岗位,至少尽量保留围绕在总统先生身边的最后一点民主力量。
而琳达毕竟是有过罪名的女人,如果不辞职便与她结婚,是不合适的。
“我的小傻瓜,我们……”
她专注地盯着他,明澈至极的大眼睛满含期待。
“到六月大选正常结束的时候,我们就结婚吧。”
她用力地点头,然后跳起来坐到他腿上,环住爱人的脖子开心地亲吻。
第二天下班的时候,汉嘉还是趁着关门以前赶去了商业街的那家百年婚纱老店。虽然没有挑选婚纱,但是选了一件漂亮的月白色镶珍珠塔夫绸长礼裙,想送给琳达一个惊喜。
沿着两旁刚发出嫩绿新芽的梧桐树街道慢慢走回电车站,汉嘉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对面熟悉的那几家书店上。三家里有两家已被查封,废品回收站的小货车正把书籍成堆地搬到后架上,他看得心疼,忍不住走过去想挽救一点儿出来。
小工很是傲慢地瞅了瞅这位衣着考究得体的绅士,然后蛮力驱赶。
“这些全部是反动书籍!必须用粉碎机销毁!”
汉嘉没有办法理论,最终趁对方不注意拿了《尼伯龙根的指环》脚本和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偷放到刚买的衣服的礼盒中。
他一辈子也没干过偷书的事!
第一次干却干得如此理所当然,一路上在电车里,他始终抿着唇,拼命遏制心头的狂跳。不知道究竟是激动还是什么,直觉得那样想笑又想哭。
回到家,果然琳达看见这件漂亮至极的礼服高兴极了。
“它就是我的婚纱!”
她对着镜子不住来回转圈,未婚夫惊艳的眼神自镜中牢牢捕捉着她纤细洁白的美丽身影。
然而,她依然感觉到了他刻意隐藏起的愁绪。
禁不住琳达的再三“拷问”,汉嘉终于如实吐出偷书的事情。
她明白他最近心里藏着太多苦闷,所以极尽温柔地抚慰。
只不过汉嘉无法预料,琳达的胆量完全超出他所想!
第二天下午在办公室,接到已失业的爱德华医生兴冲冲的电话,汉嘉立刻不顾一切地赶回了家。
只见琳达和珍妮,以及爱德华三个人正热火朝天地清点“赃物”——满客厅的书籍。
爱德华看到他,跳起来大叫。
“你的女人真厉害!盗窃技术是一流的!”
他冲上去拼命捂住对方的嘴,差点儿没忍住揍他。
琳达若无其事地眨眨眼,“我曾经是劳改犯。不入流的东西大家都不得不学点儿以应付看守。”
事情是,由珍妮出谋划策,爱德华搞来了一辆小而旧的货车,趁废品回收站的人午间休息时间,琳达快速撬开了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