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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司徒芸香躲在屏风之后，不敢让段景宏看见自己的脸，免得认出来告诉了宇文轩惹出更多的麻烦。
“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朕？哪怕只是曾经……”
忽而想起那日宇文轩满怀悲痛地质问，心中一沉。皇室的爱情又有多少能让人信任？今日你踩着她人的泪水爬至的巅峰，自以为占据了这个帝王整个的心，却终有一日会有另一名将你从那至高无上的帝王身边拖走，坠入无尽的深渊之中。
泪尽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又有多少女子不是如此呢？自己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利，想要从一而终的爱情。然而身在帝王家就不得不舍弃其中之一。爱上宇文轩，并不明智。自己想要的，更多，比爱情更多……
“娘娘，您是打算何日启程呢？”段景宏的声音再次响起，卑恭地向柳伊询问着。
柳伊稍一蹙眉，道，“我尚未打算回宫。”
段景宏一听不禁骇然，忙道，“娘娘，这抗旨不遵，可是要……”
“我知道。”柳伊云淡风轻地说着，“只是小皇子身子抱恙，若是贸然上路，出了什么意外可要如何是好？”
天长地久会有时 第二十四章 一朝又侍君王侧（3）
段景宏听了觉得有理，也不敢贸然催促柳伊带着小皇子上路，附和道，“那便等小皇子身子好些了再上路，只是皇上那儿等得心急了。只望回了宫，皇上不要怪罪老奴才是。”说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让周围的人不禁一寒颤。
“段公公如此尽心尽力替皇上办事，皇上又如何会怪罪。”虞朗见周围气氛渐渐尴尬，就开了口打个圆场。
“若皇上真能理解老奴的苦心，也不枉老奴这一生了。”一声叹息，勾人回忆。一双看不透的双眼直直地望向柳伊，盼着柳伊能改变主意尽快回宫。
柳伊只觉得段景宏的眼神看得自己浑身难受，虽说自己是主子，他是奴才，可毕竟这大内总管一职关系着自己的利害，万万不可随意得罪了。再加上小时候段景宏也算是救过自己一命，也不好向着他发难。
“公公一路劳累想是乏了，不如让柳伊遣人送公公去歇息罢。”柳伊说着也不等段景宏回答便遣了几名侍婢和侍从，带着段景宏的行装包袱等物拉上段景宏，去了后院的厢房安置妥帖。
柳伊则是撇下了元访枫和虞朗独自去了后头，正撞上躲在屏风后面的司徒芸香。
“芸香，你……”未等柳伊说完，司徒芸香便拉起柳伊的手往一条小路走去，边走边道，“随我来。”
柳伊懵懵懂懂地被司徒芸香拉到了一座假山后头，司徒芸香未给柳伊一口喘气的机会便直截了当地问道，“柳伊，你愿意回宫么？”
柳伊被司徒芸香这话给问懵了，疑惑地看着她，“回不回宫，又如何？眼下我只关心自己的儿子，和访枫。什么权势，什么帝王宠，我都不在意了。回不回去，又有什么区别呢？”
猛然手中一阵疼痛，柳伊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司徒芸香已狠狠抓住了柳伊的手，声音略大地说道，“你怎能如此自私！小皇子不管怎么说都是皇上的儿子，就算心智不全又怎么能流落民间！这对皇室来说是多么大的侮辱，难道堂堂驭龙国的皇帝还养不起一个心智不全的儿子么？”
“芸香，你……”柳伊见司徒芸香如此心中诧异，想要辩驳，课是司徒芸香却还未说完。
“元访枫为了你舍弃了一切，你却给不了他想要的，你何苦要连累他！他有大好的前途，为了你终生未娶已是遗憾，难道你还要他在这边境镇子陪你一生一世么？！”
字字句句，出于司徒芸香的肺腑，刺入柳伊的心中。
没错，自己又是何德何能让元访枫为了自己牺牲至此。终生未娶，放弃仕途……若是自己能与他白头到老，双宿双飞也就罢了，如今的自己能给他什么呢？一具残花败柳的身躯，一个心智不全的儿子，更多的，却是累赘。
“我只有回宫，才能对得起访枫，才能减轻我心中的愧疚。”柳伊含泪，缓缓道出了心中所想。
纵然看开了，到底意难平……
对得起自己，却对不住访枫……言情小说网
司徒芸香见柳伊泪流满面的模样，也不忍再多斥责些什么了。“你心里清楚，自然最好。”淡淡地说完这一句，便转身先行离开了。
待司徒芸香离开后不久，柳伊也从假山后出来，一个人落寞地回了厢房，手中紧紧地攥着段景宏给的圣旨。
曾在心里承诺过访枫，要尽自己的努力让他幸福，那么，也许这样是最好的法子了。
暮色沉降，绯红色的月光铺满大地，显得妖艳而诡异。
这一夜，虞朗未眠，为柳伊和元访枫。元访枫未眠，为柳伊母子。柳伊未眠，为元访枫。段景宏未眠，为皇上。司徒芸香未眠，为了……自己。
第二日一早柳伊便打定了主意，遣了名侍婢去段景宏那儿，告知段景宏自己决定遵旨即刻启程回宫。这消息让段景宏委实欢喜了一会儿，拍了不少随侍的小太监出去忙活。备马车的备马车，收拾行李的收拾行李。
其余三人得知了这个消息，都是眉头紧锁。只不过司徒芸香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中也有如巨石落地一般，轻松了不少。元访枫对于柳伊的言行一向不会有任何异议，哪怕是这次，也一样。虽心中不悦，却还是决定追随柳伊回皇城，做回自己的御前侍卫统领，保护皇城的安危，更重要的，是能保护柳伊母子的安危。虞朗对于柳伊做的决定也是不愿插手，毕竟是柳伊自己做的决定，也就随她去了，只是心中暗暗为元访枫感到可惜。
午膳过后，稍事休息，一切便已准备妥帖了。
柳伊怀抱小皇子被段景宏扶着坐进马车，段景宏则在马车内伺候着柳伊母子。而元访枫则选择骑马侍立在侧，自得知柳伊自愿回宫后的消息后，便一直一言不发。
虞朗站在府门外目送着马车和元访枫离开，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不禁摇头叹气。
司徒芸香依旧是躲在暗处，不让段景宏发现自己。默默地看着柳伊和元访枫离开，心中也是一阵不安，乞求上苍能保佑他们三人平平安安。而自己，也是迫不得已。
待马车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虞朗和司徒芸香的视线中。虞朗转身进府，关上了大门，而司徒芸香也适时地出现在了虞朗的面前。
二人相视许久，虞朗才缓缓开口道，“这是必须的么？你只是为了你自己罢了。”
“我想要的，谁也拦不住。”司徒芸香朱唇微启，少有的娇媚地一笑，“只要有利于主子的事情，都是必须的。你能拦住么？”
虞朗气结，不再理会司徒芸香便独自进了屋中，将司徒芸香干巴巴地晾在了外头。
司徒芸香倒也不以为意，心中虽对柳伊和元访枫感到不安和愧疚，却最终将这些情感深深埋在了心中，让其随风而逝，淡忘于脑后。
就这样，柳伊又再一次前往驭龙国的皇城，去做那个至高无上的男人身边的众女人之一。
天长地久会有时 第二十四章 一朝又侍君王侧（4）
宇文轩在皇宫里接到了段景宏的飞鸽传书，得知柳伊母子已经安全地上路了，心里也是轻松了不少。
“来人。”宇文轩没有段景宏在身边伺候着还真有些不习惯，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找谁做事。
“皇上，有何吩咐？”一名长得白净清秀的小太监上前，恭敬地躬身等着宇文轩的命令。
宇文轩撇头看了眼上前领命的小太监，乖巧听话的模样还真有些讨人喜欢，“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宫的？朕怎么没见过你？”
小太监听了宇文轩的问话，倒也是不卑不亢地答道，“奴才段玉，就在帝宇宫当差。皇上也可以叫奴才小段子。奴才一直在段公公身边做事，皇上龙眼里都是些大人物，奴才这等小人物怎么入得了皇上的眼呢。”
“段玉？”宇文轩玩味儿地考究着这个名字。听闻宫中的老公公们都喜欢收养义子，这段玉既然姓段，又在段景宏身边做事，看来是段景宏收的义子了。平日里段景宏做事分毫不差，井井有条，他亲手调教出来的义子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才是。
“小段子，你找几个人去将徳若殿打扫干净，给即将回宫的娘娘留着。”宇文轩又将话转了回来。
段玉听了这话也不立刻应诺，倒像是思考了一番似的，这才开口道，“回皇上，徳若殿前几日刚打扫干净了。尚宫局将徳若殿分配给新晋封的小主们了。”
竟然拿去分配给小主了？
宇文轩听了段玉的回话心里一惊，又是一怒。转念一想，人走茶凉，奴婢奴才们都是趋炎附势的，也怪不得她们。更何况是自己下旨让尚宫局自行分配的，又怎么能收回旨意呢。
“那可还有什么宫殿空着的，你去寻一处来打扫干净。”宇文轩心里不悦，闷闷不乐地吩咐着。
段玉自幼跟在段景宏的身边长大，察言观色的本领也得段景宏亲传，宇文轩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哪怕是眉毛掉了根下来也能察觉到，更何况此刻宇文轩心中的不悦之情。
“皇上，奴才觉着那潇湘宫倒是不错。门前不远还有皇上最爱的潇湘亭，不如让即将进宫的娘娘住在那儿，可好？”段玉眨巴着眼睛，显得狡猾机灵。
宇文轩一思量，潇湘宫自司徒芸香消失后便一直空置着，如今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就给了柳伊罢。有些人，走了，就是走了，自己空留着回忆也是惆怅。
“也好，你带人去收拾下罢。务必收拾干净了，别留下什么不该留的。”宇文轩紧皱的眉头忽而松开，面带微笑地吩咐段玉。
“皇上放心，奴才定收拾地干干净净的。”这是段玉第一次在宇文轩面前领命做事，心中一欢喜，便领命退下去办事了。
柳伊怀抱小皇子同段景宏坐在车内，二人相对无言，令气氛颇显尴尬。
“段公公，多谢十年前的救命之恩了。”柳伊率先打破了车内的沉寂，将这句埋在心中十年的话终于说出了口。
段景宏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笑了笑，道，“那时候也是受皇上的委托，奴才又岂敢领这谢呢？娘娘不妨回宫之后再向皇上说一遍罢，这谢意奴才可受不起。”
见段景宏如此客气，柳伊倒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免得显得矫情。这谢恩，本来就不止一句话的事情，更何况是救命之恩。
眼下，柳伊更想明白的是司徒芸香为何会被驱逐出宫，又为何会出现在虞朗府中。
“段公公，柳伊还有一事相询，不知道公公方不方便告知。”柳伊客气地说着，语气里却是不容置疑的强迫。
“娘娘有话不妨直说，奴才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段景宏见柳伊突然如此客气，心里也是忐忑不安，只能静候柳伊的询问了。
柳伊见段景宏如此，也就开了口，“公公可知司徒司设为何被驱逐出宫么？”
一听柳伊的问话，段景宏立刻紧缩双眉。上了年纪而布满脸上的皱纹也因为这一动作而显得更加明显突出，相较十年之前的壮年之貌，不禁让人感叹韶华白首，不过是转瞬即逝而已。
马车外，元访枫的马突然趔趄了一下，显然是听到车内的对话了。
司徒芸香的事情，宇文轩并没有下旨昭告天下，就连太后不知晓司徒芸香离宫的事情，柳伊又是从哪得知的呢？段景宏忽而抬起头，凌厉的目光让抱着小皇子的柳伊不禁一颤，随即开口，语气略沉地问道，“娘娘又是从何知晓司徒司设被驱逐出宫的事情呢？”
柳伊没想到段景宏会这样问，更没有想到宇文轩罢免一任司设竟是连圣旨都没有下。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好在小皇子在这时似乎受到了气氛的影响，竟大声哭了起来，柳伊便手忙脚乱地照顾小皇子，也无暇顾及一旁的段景宏了。
二人便又是陷入了无言相对的尴尬氛围，只是想着方才的难堪，柳伊则更喜欢这种无言相对的情况。
一路走走停停，倒也是相安无事。只是元访枫始终默默地骑着马跟着载着柳伊的马车前进，也不愿多和柳伊说话，像是赌气似的。偶尔开口说话也是和段景宏寒暄几句，也就几个字而已，冷淡至极。
段景宏也不似去接柳伊时那般拖拖拉拉了，一天也休息不了几次，几乎都是在马车中渡过的，若不是顾及到柳伊和小皇子的身子，恐怕是要连夜赶路的。停停走走了十五日有余，总算是进了驭龙国的皇城，驶进了金碧辉煌的皇宫。
宫殿依旧是那些宫殿，宫人依旧是那些宫人，皇上依然是那个皇上。望着那些一如以前一般的人事物，柳伊心内感慨颇多。曾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进这宫里了，如今这宫中的路又再次铺在了自己的脚下。自己是同以前一样选择踏上去卷入后｜宫的种种之中，还是另择蹊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