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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丫头偷偷一笑,知道自家小姐如今也有了挂念的人,把端着的清茶并胡桃松子、蜜橙糕、玫瑰酥糖、椒盐桃片几样茶食一并送到姑娘眼前,说:“小姐吃茶吧,早上小姐也没吃多少东西,奴婢特意挑了几样小姐爱吃的茶食点心。
”
姑娘依旧神色不展,对着丫头说:“竹枝,我没什么胃口呢。”唤做竹枝的丫头看着四下无人,悄悄的说:“菊颂听说老爷今日要去吏部张侍郎府上,已让管家备了礼品,想必要吃了酒再回来。”那姑娘眼前一亮,抓了竹枝说:“速把我的那套新做的烟青色长衫并文士巾取来!你也快去换了这身打扮!”
这主仆两人各自撑了一把油纸伞去了城隍庙。换了红妆已然成了浊世翩翩佳公子。这两人形色匆匆,顾不得脚下泥泞,偶有污水溅到了衣摆。两人行至城隍庙牌坊下那座理容店,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雨水,不由得呆住了,理容店周围空空如也,左右都不见那“算不准”的牌子,只有零星几个卖吃食的糕饼摊子还在。那公子眼神慢慢的黯淡下去。
那小童安慰道:“想是近日有雨,不便前来,要不我们去寻那个张婆婆的汤圆摊子,吃了一碗再回去,也不枉我们辛苦出来一趟。”
书生摇了摇头,顾不得端着姿态,扯了袖子抹了抹脸,哑声道:“我们,还是回了吧。”那小书童心里也是不爽,自家小姐一片冰心,没奈何遇人不淑,那相士看着像个老实人,怎也是个骗人的?!那日还说,只要不是重要的事情都会在,即是许了小姐这话,就当诺守如一,老天下个雨就可以不来了么?
两人满怀心事的回去,雨这时突然下的大了起来。这书生也不顾躲雨,撑着油纸伞径自走着,鞋子已经湿透了,几次踩到泥水中鞋面已辨不出颜色,衣服也有大半被淋湿,握着伞柄的手却越来越用力,指节微微的泛白。书童喊了几次去避一避雨,只是那书生面上一片伤心之色,置若罔闻。
行至锦湖边,书生抬头看见鸡鸣山半山腰处那日两人比画的青藤书社,一时怔怔的立在大雨里。任春雨湿了衣衫,透了纸伞。
静默。
无语。
直到一只大伞撑在她身上,挡住了斜飞的大雨。她转过头,一张笑脸映入她眼中,一时之间心里已经百感交集,转了几转,方颤巍巍的喊了一句:“国华兄。”
李国华自袖中掏了一布巾,递于她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柔声低语道:“我以为大雨你不会过来,备了一件小物件想送你,今日去青藤书社特意找人篆了字在上面,谁料下来就看见你在雨里,切莫淋出病来,春雨还是寒的。”
说着,手里递来一件明黄黄的摆件,方不弃低头接过来看了,却是一件姑娘家调胭脂用的水丞,浅黄色琉璃制,盈盈一握,刻了莲鱼水纹,底部想是今日才找人篆刻的,上面一个“方”字。
她的头部只觉轰的一声,惊看向他,自己分明还是书生装扮,怎的送了一个姑娘家的物件?
李国华将伞递于竹枝,突然双手作揖向方不弃肃拜:“小生愚昧,不知方兄原是女儿身,多次唐突小姐,请小姐赎罪。”
方不弃今日惊异已多,但是千金小姐不惊不诧的能力是自小修炼到家的。抬手虚扶一把,道:“李兄的礼物,我很是喜欢,今日便带回去了。”
转身便走,心思已经乱如麻,只想回去将今日诸多头绪都理一理。才行两步,李国华在后面唤她:“方小姐!”回眸去看,李国华的声音透过重重雨幕传了过来:“方小姐不必每次着男装,有我在,自会护小姐周全。”
锦湖边的桃花已经开到荼靡,粉色花瓣在春雨中飞落,有几片沾在李国华的青衫长袍,料峭春风拂起他的广袖,远远看去,仿佛画中人。比起来,方不弃倒是一片狼藉,雨湿了她的鬓角,发丝凌乱,文士巾也湿嗒嗒的贴在头上,衣服半湿,黏腻腻的只觉身上一片冰凉,泥点溅了一身,脚下鞋子和泥水感觉已经分不清了。
此情此景,却有个人对她说:我会护小姐周全。自从母亲去世,除了父亲,这是第一个人,对她讲了一句那么动心的话。非因她的门第出身,就是那么一个任性邋遢的人,在他的眼里,居然也是好的。
方不弃心思慢慢澄净,掩了眸子沉思片刻,突然笑着问:“李兄可知何时第一次见我?”
李国华毫不犹豫的答:“那日小姐城隍庙前要我看相。”这边的人儿咯咯的笑了:“我却不是那一日第一次见你。”李国华惊异的问:“莫非之前小姐已经见过在下?”方不弃笑着答道:“上元日,你拦了那轿子,里面坐的人就是我。我可是瞧见你一转身,胡子掉了呢!”说完向他福了一福,和竹枝回了。
听了这话,李国华真真吃了一惊。上元日他只顾逞一时义气,没有注意到轿中坐了何人。只是又一想,那日能奉了圣旨在身,都是高门望族,恰恰印证了他原来的想法——方不弃正是官宦人家小姐。
李国华行走江湖许多年,识人无数,端自多少年心如止水。只是那一日,这位姑娘横眉冷对大喇喇的扯了他的胡须,那一刻他的心,好像也被狠狠的扯了一下,哪怕只是想起她,看看她做的画,心里的感觉也要好受些。
怜想自己身世,本想找一荆钗布衣,大业未成,孤身一人也无妨。这情思念头生的不是时候,也求不得因果。一声叹息,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相思情难寄。
心心念念之间,那窈窕的背影已经走远了。却还是担心,她今日淋了这大雨,回去恐会受寒。。。。。。。。
三日后。
方小姐房内。竹枝一面取了香炉放了块桂皮丁香制香料,一面招呼菊颂、梅云引了御医给小姐诊病。
那日回来,小姐受了风寒,晚上开始发热。禀了老爷只说当日白天院子里贪凉坐久了。这两日小姐的烧反反复复,老爷今日请了御医前来诊治。那郑太医细细诊了,也说是近日风雨不断,受了寒凉,开了麻黄、桂枝、细辛、羌活、苏叶、生姜、荆芥、防风这些祛风散寒的药,另加生姜三片大枣三枚做药引子。竹枝接了方子,忙不迭拜谢下去煮了。另有丫鬟引了太医去前厅与老爷叙话。
第5章 环佩玲珑心
一直过了接近半月,方不弃的病才渐渐好了,整个人也清减了不少,只是精气神看起来尚好。天气已经慢慢回暖,锦州城已是柳絮翻飞,草长莺啼,花团锦簇。这一日方不弃一壁坐在房内读着话本子,一壁隔三差五的留意着窗外,心思不定。待听见回廊里响起细细的脚步声,急忙挥手摈去房内伺候的丫鬟奴婢,端正在椅子上坐了。
不消一会进来一个书童,瞅见小姐那不咸不淡的表情不由得笑了。正是竹枝今日乔装出府,为了自家小姐去递个话。那李国华早也料想到小姐一场病痛少不了,除了今日让竹枝捎回一些姑娘家喜欢的蜜饯吃食,还郑重带回一件物件。
竹枝知道小姐必是在那里装了这般正经的模样,也有心给小姐小小戏耍一番。自顾倒了两杯水,一杯端小姐桌边,一边兀自喝了,也不言语。
只消片刻,这小姐便沉不住气,脸色一沉,重重的咳了一声:“竹枝,今日的情况还不速速禀报!”
竹枝暗笑,面上依旧是绷着。将那包的整整齐齐的几包东西往小姐身边一送:“有什么禀报的,不过是让我带来些吃食罢了,府上什么不缺,稀罕的这些!”
方不弃急忙拆开看了,却都是城中老字号的蜜饯零食,什么山药胡饼、丹桂花糕、一窝丝、咸樱桃之类,最下一大包却是张婆婆家的汤圆,不过却是用油炸了,做成糖油果子。
兴是为了争回点面子,方不弃笑嘻嘻的说:“是没什么金贵的,可是这张记的胡饼跟裕昌园的一窝丝却是一家城东一家城西呢!”竹枝这会也撑不住了,忍不住笑着回了:“他自然是对小姐上心的,今日一见我,巴巴的问了我半天小姐的病情,这包吃食却是昨日就准备好了,看来和小姐也是心有灵犀,你说怎么今日一早,小姐就打发我去了呢?”
这方小姐拿了这堆吃食并没有尝一下,却着急的仔仔细细的里外翻了半天,竹枝拿了帕子掩了下嘴,站在小姐面前正色道:“小姐在找什么?这些可都是些吃的,不见得有什么纸条锦书的。”
好好的姑娘家一下被人戳中心事,难免气恼,这小姐脾气也不是好惹的,遂轻描淡写道:“竹枝,张管家的儿子我瞧着也不错,前几天张管家亲自找我说道。。。。。。。”
这次换了竹枝两颊飞红,急急忙忙的从袖中取出一件物件递了过去:“小姐莫打趣我,你要的东西在这里。”
方不弃接过一看,却是一玉佩,青葱碧绿,触手冰凉,却是个钟的形状,上面用浮雕浅浅雕了花生,取意富贵终生。玉质清亮,清雕细镂,一看就非凡品,果不其然,玉佩左角篆有两字“吴门”,此玉佩正是出自江南吴门玉雕世家。传吴门玉器,除了历朝御用,平常人等若是想求一玉件实在是难上难,只因吴门一直认为;玉传有缘人,若非机缘,是万万不会轻易为人作玉。可谓是千金难求。
把玩片刻,竹枝轻声道:“那李国华说,小时他体弱多病,这玉佩是他娘亲去寺庙找了高僧加持的,一直不离人,今日送与小姐,但求小姐富贵平安。”
此物郑重,出乎她意料之外。指环致殷勤,佩玉结恩情。且不论此玉佩贵重与否,将这家传私密贴身之物送人,倾慕之心已然明了。
方不弃抬眼看了看窗外,有两只燕子翩然而过,春柳依依,满园芳菲,韶光正好。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虽然自小衣食无忧,可是谈到终身大事,倒不求个富贵,惟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女儿家的心思,大抵都是这样。于是细细想了初见他横在轿前意气风发的样子,扯了她去吃汤圆的样子,盆兰节在她面前变脸的样子,顿时觉得心里软了一片,任她蛮横任性,他的心里 ,到底有她。
方不弃虽是官家小姐,但自幼母亲去世,父亲一直也未娶妻纳妾,对这个唯一的女儿溺爱的很。所以方不弃倒不像一般的千金小姐,倒是事事自己喜欢拿个主意。心里暗暗下了决心,无论怎样,遇见个可心的人不容易,若是终身有托,便是拼了命也要争取一下的。至于他的身世,只要不是乱臣贼子,相信父亲多年为官,自有手段抹平那些旧帐。只是心里隐隐担心,不知他家中可有妻房,也不知如何给父亲讲起。心下便仔细思量。
左思右想,斟酌半半天,还是觉得先弄清李国华的身世,也要问请他家里是否娶妻,可有定亲。有了把握,才好和父亲提。
当下便铺了信纸,提笔写了封信,大致玉佩已收到,那些吃食也很喜欢,心里感激云云,并约李国华三日后于城中醉仙阁的太白居相见。将信递于竹枝让她速速去送了,交代好必定带个口信回。又唤来司膳的家丁去订三日后醉仙阁的太白居。
这醉仙阁倒不是酒菜味道特别,只是老板是一女子,酒楼内外也打理的干净。据说也是有些本事,城中女眷如偶有会面倒是经常约在这里,只为图个清静安全。这家丁也不疑有它,领了定金及赏银径自去了。
忙完这些,方不弃还是觉得心里忐忑不安。在美人榻上坐了半响,觉得应该是自己过于担心所致。又想到收了人家这份心意,也应有所表示。就那么胡思乱想了半天,一直到申时,竹枝回来禀明信已收到,李国华也应了三日后之约。方才觉得心里算是定了一些。
转眼三日之期已经到了。方不弃早早醒了,也无心睡下去。便由竹枝梅云伺候着沐浴更衣。心里想着那日雨中,他说小姐不必着男装,我自会护你周全,不由得轻咬了嘴唇笑了。又遣了菊颂去禀了父亲,大着胆子撒了谎,说今日与左侍郎家长女相约去醉仙阁交换绣样,便开始在房内梳妆打扮。
第一次着了女装见他,必定要细细装扮。满头乌云梳了双平垂挂髻,仅在两鬓各插一只玉蝴蝶。选了藕色上衣粉红交杂委地锦缎长裙,裙面上绣着大朵芍药。已是玉指素臂、细腰雪肤,便未施铅粉,只淡描了远山眉,染了浅粉唇脂。已然瞳光流转,玉立婷婷。想了片刻,又取了李国华送的胭脂水承,挑了一点玫瑰膏露匀在两颊,女儿家青葱活泼的气息扑面而来,诉不尽的清丽雅致。
待到梳妆完毕,又传人去取了备的礼品。只唤了竹枝一人,坐了马车去了醉仙阁。
春日薄暖,有孩童在街上跑来跑去玩耍,各家铺子也早早开门纳客,沿途一片花红柳绿,了让人只觉得心里欢喜。
约莫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停了,醉仙阁已然到了。
第6章 只叹人间月有几回圆
马车稳稳的停在醉仙阁门口,方不弃与竹枝两人踩了踏凳下了,径自进个太白居。